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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自己居然蠢到这般田地!
——就是大梦六年死得憋屈,雨化田也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认清了自己。
——蠢到无可救药了有木有!
——到底这么蠢的自己,是如何在宫中爬到西厂督主的位置的?
——果然大梦中的结局,不是偶然,而是必然的吗?
——不是那等蠢死法,也自有其他各种蠢死!
雨化田整个人泡在混合了丑娃娃屎尿——还是他刚刚亲手提着这丑娃娃的耳朵涮进去——的水里,看着根本没想他担忧的那样呛着淹着,而是扑腾着四肢仰躺着、划拉得挺愉快的丑娃娃,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中无限咆哮的,是对自己愚蠢行径的嫉妒唾弃和智商能力的深深质疑。
——蠢到了连个才出生的丑娃娃都能将他狠耍一顿的地步了啊……
雨化田伸手扯开那捂着鼻子的汗巾,极其嫌弃地远远扔出去,又随手抹了一下脸颊刚刚被水滴溅到的地方,抹完才僵直了一下——这手可是刚从池子里头拿出来的,本是要去捞丑娃娃,结果不需要捞了就抹了脸……
这一抹可该抹上多少混合屎尿的水滴去?
——又犯蠢了……
雨化田两岁半那年,被硬从父母身边带走时,还哭闹过,但自从不久后,在嚎哭了三天三夜却还是哭不回来下身那东西、甚至对他最和善的一个内侍也不过抚着他的发顶安慰几句“认了吧,这就是命,哭也是这样,笑也是这样,熬过去,熬到赎兰那一日,葬回父母坟前,也算是将父母生与的骨肉全套回去了”……
那时候,雨化田就知道,哭泣和眼泪,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他还是会哭,但那些眼泪,都是能为他带来好处的东西。
但雨化田更知道,那样的好处,无论是来自对他最好的一个老内侍,还是来自宫女嬷嬷妃嫔们,都不是真正可以为他拼尽所有的怜惜。
会真正拼尽所有怜惜他的人已经死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坟头,可以等他“赎兰”回去。
雨化田已经很久没有真的想哭过。
但现在,他却几乎真的想哭了。
到底蠢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拿沾过那样脏水的手抹自己脸的蠢事啊!
雨化田此前一直觉得自己还是挺聪明的,就算大梦一场死得憋屈,但他一个无依无靠以南蛮罪奴之身入宫的二三岁娃娃,能一路熬到御马监少监,日后更是堂堂一厂督主,怎么会不聪明?
——但遇上这丑娃娃之后,雨化田越来越发现自己蠢得要命!
——现在又蠢的一件事是,他居然就站在这样的脏水里头犯傻自嫌!
雨化田黑着脸将还扑腾着四肢闹腾得欢的丑娃娃一把捞起来,走出了浴池越发觉得身上湿黏黏的难受,更难受的是仿佛幼年时那般,无时无刻不萦绕在他鼻端的屎尿味儿……
雨化田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屎尿里头又泡了一遍,恨极之下,将丑娃娃又在池子边上一扔,还顺带蹲下身,将又想将脑袋仰起来出气的丑娃娃,给整个按到水底下去!
这一来,委实将还在暗笑便宜舅舅洁癖归洁癖、居然意外心软看重他的唐悠竹打了个措手不及!
——喂喂喂,你真当老子会一直是那只想捏你的手、都力道软绵绵得像亲近的小弱鸡么?
——老子方才因祸得福,一直没动过的凝淬又升了一重,毒性内功攻击一下子累积了四十八点,毒不死你、将你手指毒出个带点儿脓血的小包包,你这洁癖狂就该恨不得剁手指了吧?
唐悠竹呛了两口水,有凝淬回血,倒没那么快窒息,可难受还是真难受,心下不免就有些发狠。
但毒性攻击却到底没发出去。
不管这便宜舅舅刚刚跟着他跳下去时,想的是利益还是真有亲情,他总还是要承他的情。
对于一个洁癖男,跳下一池子其实不脏、但在洁癖狂眼中却是嫌弃到溅上滴水都要发疯的水中,这心理障碍多么不好克服,而要做到毫不犹豫就跳下来又需要多少重视……
唐悠竹不是不明白的。
唐悠竹很宅,二十四岁之后,在现实里几乎和谁都不亲近。
但他不是个不知道好歹的。
他其实很惜福。
雨化田对他的好处,他始终记得。
不论那好的背后为的什么,他受的好,是真真实实的好,并不会因为目的就打折扣。
所以他毒不下去。
但他也不愿意真让自己呛死在洗澡水里。
所以他只好努力睁着一双其实什么也看不清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吐着泡泡、倒腾着手脚,六七分的窒息感更是给他演出十二分的难受至极来,饶是雨化田见惯残酷冷血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丑娃娃笑起来气死人,这可怜起来的样子,也不会让人乐意多看一眼。
既然不想多看,又还不到能将他彻底扔掉的时候,雨化田只好将他捞了起来。
唐悠竹狠狠打了两个喷嚏,鼻子里头的水喷出来,但是肚子里头喝的那点儿却吐不干净,但他心宽,也不纠结那是什么什么水,凝淬作用之下,不多时其实就好受了许多。
但他深谙这洁癖狂的心理,因此依然努力睁大眼睛,手指也软软又固执地握着便宜舅舅的一根手指头,眼睛红红鼻子红红,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水是泪,看起来又可怜了几分。
————————
雨化田不自在地别开脸,手上内劲一发,迅速将自己和丑娃娃都蒸干了,又快步从密道中走去另一处浴池,将丑娃娃又洗了洗,烘干了放到烧得暖暖的小炕上,再连续给自己换了三个池子洗了六遍……
当然,雨化田绝对不是因为丑娃娃可怜兮兮而心疼什么的,只是丑娃娃哭起来更丑,着凉也麻烦,所以才给他先烘干、给让他先洗的!
Q版厂花傲娇哼,本座这么嫌麻烦,怎么可能会心软?
唐悠竹趴在暖暖的炕上打呼呼,吃饱运动洗白白,真是太舒服了!就是下身仿佛又有什么漏出来……
啊,婴儿的括约肌本来就还没发育好,漏就漏吧,那是洁癖舅舅才需要操心的问题,小外甥我只要乖乖睡觉就够了……
洗了六遍才算让鼻端萦绕不去的屎尿味儿散去的雨化田,还没出浴池就又闻到一股味道——凭良心说,总算将胎粪拉干净、现在纯粹是奶花粪的唐悠竹,此次制造出来的味道其实不算很难闻。
但洁癖有很多种,不巧的是,雨化田这一种显然更多的是心理因素,不论实际上脏不脏,他的心告诉他那是脏的,那就是脏的。
好不容易才算是呼吸到清洗空气的雨化田,顿时又给臭气弹打了个踉跄,在热水里头熏得白里透红十分粉嫩的脸颊瞬间就黑了!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那丑娃娃就算不是他的外甥,也是十分贵重的一个筹码。
捏着鼻子,雨化田套上蛇皮手套,帮这邋遢家伙擦干净屎尿,连褥子一起扔火盆里头烧了,又换了七条毛巾将他从小黄瓜到小菊花都细细擦洗过,完了还弹了弹那小小粉嫩的两颗小球。
雨化田一时间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索性眼不见为净,用棉布将这一番折腾都睡死着的丑娃娃给密密包了起来,只留下口鼻呼吸,连眼睛都盖了大半。
雨化田又把自己细细洗了两遍,再抱起丑娃娃时才犯了难,最隐秘的一处密室现在他是半步也不想再踏进去了,其他的地儿嘛,就算有那等子足够隐秘的,也离他平日起居的地方远了点,雨化田皱皱眉毛,到底没勉强自己换地儿睡觉,索性将丑娃娃一起带了回去。
他这卧室也没人敢进来,勉强便宜这丑娃娃睡一夜也罢了。
当然雨化田这次自觉没犯蠢,丑娃娃没放到他床上,而是放在一张铺了暖暖褥子的太师椅里头。
——可所谓犯蠢,就是犯蠢的时候绝对不觉得自己蠢,甚至蠢完了都还不自觉。
——虽然雨化田没蠢到蠢完都不自觉的地步,但遇上唐悠竹的他,还是又犯蠢了!
雨化田才躺下去不到一个时辰,鼻端又是一阵臭气袭来!
从两岁半后就几乎再也没能熟睡过、只有熬到有了少监府才能在不当值的时候安睡一二的雨化田,猛地睁开眼睛时,那眼底虽是清亮亮丝毫没有睡意,却未免清亮过头了,就显得冷若冰雪。
冰雪冻人。
雨化田现在也确实恨不得将那团臭气发源地给彻底冻起来!
可惜幼年在那苦役之地学到的常识只告诉他,冰雪气节时,只能就着冰水雪水清洗马桶虽然更是苦活计,味道却能轻上许多;却实在不曾教过他,在不能将源头真的冻死冻病的情况下,要如何将屎尿冷却到没什么味道?
冷着脸,雨化田只能无奈起身。
他是很想好好睡一觉,可现实是,不先把这脏娃娃处理干净了,他是怎么也没办法好好睡的。
就算勉强睡着,梦里头肯定也是幼年那仿佛总是看不到尽头的马桶垒马桶,屎尿满地流。
那简直是梦里头都能将人彻底恶心醒来的情境。
雨化田绝对不想再看到那些,哪怕只是梦里。
所以他只好起身。
戴上新的蛇皮手套,脏娃娃抱起,褥子也捞起来,拐去能彻底隔断味道的屋子,将褥子襁褓都烧了,又拿水给脏娃娃洗干净,再拐去另一个浴池把自己也略洗洗——
原本只准备洗两遍,结果一遍还没洗完,丑娃娃就忽然哇哇大哭起来,雨化田皱眉看了他半天,重点检查了菊花黄瓜等处,直到听到腹鸣之声才恍然大悟,但他此时是绝对不想去密室取那只母兔子的,好在厨下今儿备了些羊乳,黑着脸随便披上件衣裳出去,命人端了羊乳来,又自己端回浴室。
也亏得雨化田的习惯,这浴池所在,就算不是密室之中,隔音效果也是极好的,丑娃娃一直哇哇哭着,外头却也听不着,不然一碗羊乳就要灭一个口,这少监府虽不缺人手,重新调教人也是个麻烦。
皱着眉将羊乳给丑娃娃灌了下去,雨化田才想放下他继续洗自己,不想丑娃娃胯下那原本软趴趴的蔫黄瓜忽然竖了起来,接着一股尿柱冲天而起,饶是雨化田避得快,衣角丝毫没沾湿,却没提防那散落的发丝飘逸之间,沾上了两滴!
雨化田毫不犹豫地将那一缕头发割断烧掉,奈何心理的恶心感萦绕不去,预定的两遍澡一下子变成了六遍,而且头发更是洗了八遍!
雨化田洗澡的动作其实不慢,但这一番做完,也足够唐悠竹又醒过来哭嚎着吃一回奶了!
羊乳方才还剩大半,但雨化田现在已经回想起来小婴儿吃了奶之后就要做什么,一时自己穿戴整齐了,也不敢就立刻将他抱回去——唯恐才抱起来又是一阵屎尿袭击呢!
饶是拿棉布细细盖住了,保证就算这娃娃再尿也不可能一柱冲天,雨化田还是如临大敌等了半晌,原是想等着他尿过洗好再回去,不想这娃娃不该尿的时候不说一声就尿,等想要他尿了,又死活等不来!
雨化田不是没有耐心的人,没有耐心是爬不到他现在这个位置的。
可耐心也要看用在什么地方!
等一个丑娃娃撒尿什么的……
雨化田真心觉得自己又犯蠢了。
但要说不犯蠢直接抱回房接着睡……
万一一抱起来又来一泡尿,或者一坨屎呢?
那岂不是更蠢?
☆、第 6 章
那天晚上,最终是雨化田灵光一闪,拿汗巾包了炉灰裹在唐悠竹下身、再裹了两层皮子上去,将他包得严严实实的,确保他就算再尿了、也污染不到他之后,才抱着回了屋。
屋子里头,雨化田甚至吩咐人备好了火盆、热水、新的蛇皮手套、棉布炉灰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