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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将领认得他,愣了一下,抱拳行礼道:“秋大人,在下乃右卫军上骑都尉钱武,奉旨齐王之命捉拿天玑阁反贼。”
秋宁皱眉道:“京城里有天玑阁反贼麽?为何圣上不知道?齐王出动右卫军可有圣旨?”
京畿守军若无圣旨擅闯民宅乃扰民之罪,处罚甚重。钱武被他噎了一下,眼露轻蔑,微扬下颌道:“天玑阁反贼在博县刺杀齐王未成,我等好不容易查出其行踪,岂能放过?事急从权,齐王殿下进京之後自会向圣上请旨。”钱武说完将秋宁晾在一旁,自带人去搜查。
此时花园里传来阵阵刀剑相搏之声,秋宁无计可施,忙跑到万花楼最高处看花园里情形。
秋宁看见被右卫军围攻的人里竟然有朱长老和水邱静。小孩被朱长老牢牢护在身後,惊恐地望著眼前的生死搏杀。
眼见朱长老等人左支右绌,而右卫军仍然源源不断地涌上来,秋宁心急如焚,水邱静小小的身影更让他如油煎火烹一般失了冷静。
眼下情势,只能硬闯抢人,秋宁将心一横,伸手入袖准备取短剑。
一只玉手伸过来按住他。
念秋按住他的手,看向他身後的苏忠。秋宁知道,她是准备和苏忠一起去救人,让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念秋用嘴型对他无声地道:“放心。”
秋宁心里矛盾之极,手在袖中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慢慢放开短剑……
那位步公子自右卫军进来之後,一直在秋宁旁边,此时也跟他一起挤在窗前,紧挨著秋宁。
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偌大座万花楼,还是倚梅院最安全啊。右卫军恐怕不敢惊扰那里的贵人。”
念秋眸中精光一闪,似是想到什麽,急急地走了。苏忠也不动声色地挤出人群。
秋宁看向步公子,目光中尽是探询。
步公子对他微微一笑,然後抱著手悠然地看热闹。
正当朱长老等人力竭不支时,一阵浓烟在他们周围散开,几名黑人从天而降。其中一人拎起水邱静窜上屋顶,朝西急跑一段,落入一座小院。
那里正是倚梅院。
一拨右卫军过去撞开了院门,抽出刀冲了进去。
须臾间,几声巨响,打头的人像麻袋般被丢了出来,把後面的人砸倒一大片。
一声清啸震人耳聩。在众人的惊讶中,一位少年缓缓踱出院门。
他身著紫色织金螭龙箭衣,腰束深紫色锦缎镶玉腰带,足蹬单靴,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但是神态倨傲,冷冷的不带一点表情,在火把的光焰下似冰雕雪塑一般。
他睨了一眼摔得东倒西歪的右卫军,冷冷骂道:“不长眼的狗奴才。”
钱武带人赶过来,恰巧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铁青,但见少年的衣服上有螭龙纹,心中打鼓,嘴上道:“在下奉旨办差,刚有反贼进到院中,才惊扰了阁下,还望阁下容我等入内捉拿贼人。”
少年看都不看钱武一眼,哼道:“贼人麽?我怎麽没看见?还有你说是奉旨,倒是把圣旨拿出来看看呀。”
钱武脸色更加难看,大声道:“我等奉齐王之命办事,不容有虞,得罪了。”他冲後一挥手,就要强行进入。
少年刷地一声抽出手中宝剑,指著钱武的喉间,眸光如剑锋般森寒,“要进去,先问问我的‘焕雯’同不同意!”
钱武大惊,道:“‘焕雯’宝剑?你是……”
这时,一位随从模样的人挤到两人中间,对钱武道:“这位是青海郡王。”又对少年道:“郡王,钱将军是奉齐王之命捉拿刺客,您还是让钱将军验一验身份,免得误会。”
少年还剑入鞘,将一枚玉符丢给随从,再递到钱武手上。
钱武一见玉符,冷汗直冒,单膝跪地,将玉符举过头顶,恭敬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望郡王赎罪。
青龙国如今有三位王爷,均为异姓王,分别是齐王齐行忌、信王木永桢、青海王玄天佑。青海王有一位嫡亲弟弟玄天赐,封为青海郡王,也算是青海王的代言人。
没想到这位冷面少年竟然是玄天赐。
朝堂上下都知道,青海王在西北独霸一方,正是承光帝全力笼络的对象。别人还罢了,眼前这一位,即便是齐王也要礼让三分。
玄天赐从钱武手中拿起玉符,轻飘飘地道:“没有圣旨,右卫军也能如此大胆扰民,看来齐王的话比当今圣上还管用。到时候让大哥问一问皇上,是不是以後听齐王的就行了。”
这麽一句话说出来,不啻是给齐王扣了一顶藐视君王的权臣帽子,钱武虽是武夫,也知道厉害,连连向玄天赐请罪。
随从劝道:“郡王,他不过是个奉命办事的,您就别为难他了。”
玄天赐冷冰冰说了一个字:“滚!”拂袖而去。
随从关上院门,对钱武伸出右手,道:“钱将军,请吧。”
钱武带著右卫军蔫头耷脑地走了。
他与玄天赐说话的当口,他要捉的那些人全跑了个干净,现在也不可能如先前那般大肆搜捕。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今晚的事治右卫军和他的罪,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齐王。
右卫军一走,围观的人也散了,秋宁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目光深沈地眺望倚梅院。
苏忠悄悄过来,在他耳边道:“少主和几位长老都脱身了。”
“那院里住的是何人?”
“听说是青海郡王玄天赐。”
“他没为难阿静吧?”
“没有。不过那院里有不少高手,看样子是故意放少主走的。”
“让右卫军见过的人都不要再露面。去查查玄家的情况……他们到底是何意图?”
步公子施施然走过来,道:“秋大人,没热闹看了。”
秋宁扫了他一眼。他笑得温文,已不见先前的轻浮。
秋宁不理他,旋身离开。
他意味深长地对秋宁的背影道:“秋大人,在下步随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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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太监(六)敬春节
朱长老等人曾在博县与天玑阁伏击齐王,结果被齐王的人盯上。尽管他们在进京的路上万分小心,最後还是在京城露了行藏,才有了万花楼中有惊无险的那一幕。
族人报仇心切,难免莽撞,这让秋宁颇为担忧。
而玄天赐等人据说是跟随那步随云住进万花楼的,平日很少露面,只有步随云频繁出入青楼。他出手阔绰,温文有礼,很受青楼姑娘的欢迎,但他只切磋音律,从不眠花宿柳。所以,那日他对秋宁的轻薄举动,让念秋等人著实吃了一惊。
步随云和玄天赐同行,玄天赐不但纵容他流连青楼,还如他所料帮助了素不相识的刺客。似乎玄家的势力皆在他的掌控中,而他已洞悉秋宁等人的身份和行动……
“媚儿……媚儿……”
墨钦连唤了几声,秋宁才听到。
这几日心思全在这些事上,连墨钦也忽略了。
墨钦站在他面前,疑惑地注视他,道:“你想什麽,如此入神?”
秋宁忙掩饰著回答:“奴才在想天圣节的歌舞该如何安排才好。”
“这也值得如此费神?你弹琴自然是最好的。”墨钦随意道。
秋宁眸色一黯,语气有些微冷道:“奴才不是琴师,怎好在这种场合献丑?”
墨钦挑眉道:“这般推搪,是你自己不想吧。”
秋宁轻声道:“奴才是不想。在奴才心中,琴为心声,弹琴如谈心,自然是要弹给心灵相通的人听。以前为形势所迫,奴才不得不弹琴娱人,如今能自己做主,自然只想为陛下弹琴。”说完,他仰起头,双眸如春水盈波,脉脉含情。
墨钦被他看得心头酥麻,轻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嘴恁甜。”当下不管不顾抱住他绕过屏风,在软榻上宽衣解带动作起来。
正要入巷时,长生在屏风外通报:“启禀圣上,秀嫔娘娘来了,在外面候著。”
墨钦不耐烦地道:“她来干什麽?”
“秀嫔娘娘说是亲手炖了血燕羹给陛下进补。”
“让她回去吧,朕忙得很,不见後宫之人……等等,给朕颁到圣旨,以後後宫嫔妃不得到昭文阁,违者按不敬罪罚。”
等长生出去後,墨钦嘀咕道:“女人就是麻烦。”之後便专心秋宁享尽鱼水之欢。
秀嫔被皇帝拒之门外不说,还招来这样一道圣旨,又羞又愧,绞著一张锦帕在昭文阁外立了好半天,才离开。
她暗暗生气,怪丽嫔不听刘德警告,混乱吃秋宁的醋,冲撞了龙颜,如今连带自己也被皇帝不喜。
她走到肩舆前忽然停住,扭头问旁边的贴身宫女:“你说秋公公最近常出宫去逛青楼吗?”
宫女忙不迭点头道:“奴婢按娘娘吩咐找人跟著他。他这段时间频繁出宫,都是去那叫什麽万花楼的地方,听说在捧那里的头牌念秋……”
秀嫔沈吟道:“继续盯著他,把他何时出宫,何时回宫,去了何处,特别是去万花楼的时候都干了什麽,一一向我禀告。我有重赏!”
“奴婢遵命。”
“念秋……是思念姓秋的麽?”秀嫔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
齐王齐行忌一直驻守东北,以前在京城并无府邸,去年皇帝赏了他一座皇城附近的宅子,还尚未建好,齐王入京之後只能暂时住在招待贵族的东驿。
他这一趟进京波折颇多,被天玑阁的人骚扰了好几次,在博县时还让他受了伤。天玑阁是江湖组织,四年前他派兵剿杀。活下来的人蛰伏了一段时间,两年前忽然崛起,广纳江湖异士,躲躲藏藏行暗杀行刺之事。
他早年四处征战,杀人如麻,仇人自然多,一个个全被笼络进天玑阁,整日如蚊虫一般咬住他不放。就算不能致命也是扰人。
他前脚刚进京还未觐见皇後,右卫军钱武便来禀报,说是捉拿天玑阁刺客时遇上了青海郡王玄天赐。玄天赐拿右卫军没有皇命擅自扰民的罪名来压他们。这事可大可小,皇帝不追究也就罢了,若追究起来,只怕会对齐氏心生芥蒂……皇帝虽然敬重女儿蘅之,却并非心中所爱,而蘅之大婚至今还没有一儿半女,皇後之位始终不稳。要是後家落个外戚专权的名声,对她更是大大不利。
这青海王历来偏据西北,自成一家,前些年各方势力乱战时,他们置身事外专事生产,听说如今兵强马壮,百姓富足。皇帝怕他们自立为王而极力拉拢。那玄天赐对齐氏似乎颇不友好,若是多这样一位对头还真让人头疼。
说起来,玄氏与齐氏素无来往,不知为何玄天赐要庇护那些刺客,还对齐氏摆出咄咄逼人的姿态?
齐行忌翻看著探子送来的关於玄氏的情报,目光落在“步随云”这个名字上──步随云,三年前拜在玄天佑门下,负责教导小王爷玄天赐功课,深得玄天佑兄弟信任,是青海王麾下第一谋士……出身不详,师承何处不详……三月与玄天赐秘密进京,目的不详。
“上月便秘密进京……是有所图谋吧?”齐行忌的手指轻敲几面,自言自语道:“图谋何事呢?”
门外忽然传来的锣鼓声打断了齐行忌的思索。锣鼓响过後紧接著一阵吆喝:“明日敬春节,选花魁咯!步玉桥,戍时,选花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