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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仪光-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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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子安置茶点时顺便低声请示:主公留在侧厢批阅文报,近日进食不及常日六成,是否先安排茶点过去?赵椿含笑代为关照,备一份同样点心送过去,只说是贵君的安排。
  骧按了按两个外眼角,无声的呼了口气。“如是家务官司倒让仁兄见笑,天子无私诚如是矣。罢了,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近御侧者概难免之···”
  赵椿忙着用袖子挡住嘴,才没把口中的茶喷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微臣委实不便置喙天家内务。”——“兄台莫要笑我。”骧脸上腾起一团甚是好看的绯红。
  赵椿端放好茶盏,悠悠然开言:“此番伤乱基于您与主公彼此交流滞涩,回想起来委实冤枉。主公每言及于此,神色总现出甚不可言之痛。尚京城那边涉及诸多旧事,他是万分不愿凤郎重新置于危墙之下。此番用心,凤郎还需体谅则个。”
  “放之的悉心关爱,我自然都放在心里。只这滂沱醋雨,不由分说,令人应付不及。”——赵椿闻言撑不住大笑起来:“当世能安抚住玄鹏者,舍凤郎再无其二。殿下若道是应付不来,旁人面临雷霆雨露,更来不及抱头鼠窜了。”
  外间有安排换衣细务等言语动作声响过。少顷英琭迈步进来。一身青莲色满地祥云纹常服,横在腰间如意钩玉带上挂着盘龙端方玉佩,杏黄色灯笼穗随着健步飘洒摆动。虽衣饰穿戴齐整,手中却托着青玉束发冠和赤金云头发簪。
  英琭朝赵椿伸手虚扶示意免礼,复又挤着落座在榻边。把发冠簪子一并置于骧手中,反手半托半抱着将之举在自己身前,由骧动手为之完成戴冠妆扮:“清肖无需见怪,能为孤戴冠披服者,当今天下唯凤郎尔。”一番举动顺之行云流水,满是你侬我侬恩爱之状,如是半分不脸红显摆,看得赵椿深觉自己碍事。
  一个皂服影卫在屏风旁垂手而立,得到示意后沉声汇报:“属下们奉主公之命,已将老侯爷及和老伯安全护送至奉节,住在陆府旁侧园。因行途劳顿老侯爷稍有疲惫情形,萧先生已在跟前仔细照料,老侯爷每日含饴弄孙心情甚好。谢大人和靖王时常问安,已遣人往应州向慕大人送信告知。奉节一切安然,敬请殿下宽心。”
  奉节城位于西恒陆氏行辕侧宅内,因新主进驻而热闹起来。
  屋舍内外经过仔细洒扫摆放。但萧宇仍谨守着在沈宅养成的规矩,绝对乱动骧的书册字笺,以沈赫对儿子熟悉之深,亦因此很容易便感受到儿子往来过的痕迹。暖阳当空,沈赫便坐在廊下,看禾子逗弄着小娃儿蹒跚习步咿呀学语,看得津津有味。孙儿们不在时,沈赫会对着墙上几幅字出神。是去岁冬在天地怀仁轩,锦雉公子赵清肖亲笔直录的几首口占词阙。萧宇入内送药时,偶见沈赫支颐小憩,眉头紧锁泪淌入鬓。
  谢琛闻知半晌无言,用手顶了眉心良久终于怆然叹道:“父亲心中苦痛太多,恨莫大焉。乃因弗愿影响到我们,以致郁结成祸患,便全都压在自己心间弗讲出来。侬先弗要将仪光那边的事告诉老人,免得老人心情更坏。”萧宇点头称是。
  沈赫到达奉节后不久,谢琛和独孤澹接到咸宁快马信报回复,贵君因脚伤不良于行,暂取消今冬归省安排。敬请两位东主自行斟酌言辞安抚沈公,待来年春启,骧的脚伤痊愈再安排出行。
  慕超得到消息快马赶来拜见,由萧宇先将之引至侧厅落座。慕超直接关照他往咸宁传信,看那边是否提前出行回来越冬。因之前多次挽留骧留驻安奉,使得英琭大为光火,就此封禁了他与骧的消息来往。
  萧宇摊手一笑摇摇头,英琭的吃醋水平堪称当世之冠。虽则英琭从来不是闹小性吃飞醋的人;但西恒国主吃起飞醋来简直不是正常人。他提防着萧宇借由孩子教养纠缠骧,早就明确警告过:所有消息传递只可交予陆氏行辕方面;不准私下联络。慕超听闻答复哭笑不得,捏着西恒信报先行入内问安。
  沈赫略看了公函封,便转手置于案上,出乎意料的竟对骧的伤情只字不问。桌上镇纸下压着一张练笔字笺,系临摹《道德经》六十八则:‘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之极’。正是骧的笔迹,该是上次归省返回前所写。
  “儿孙自有儿孙福,尔等皆以成人,好自把握各自前途进退罢。你居位长兄,谨守兄友弟恭本分即可;无需听那群权棍禄蠹反刍一些歪曲过的忠君报效之说。你尽可将我的话告诉沈驰,他若聪明,好生留在虞州丁忧,若他合该度劫,任谁也无法替他挡开鬼头刀。”言罢,沈赫将指间茶盏盖扣了一声脆响。——话音甫落,慕超已溜跪在地。沈赫在慕超心中永远是慈父,而今一番申斥语气平和却绵里藏针,已经是极重的训斥。使得慕超闻罢不禁惶然:“恭请爹爹训教。”
  “我已时日不多,唯思清净走完余下时光。沈氏一族亦不复当年显耀,碍不着你进取之路。你年已而立又位居一方大员,同理,英琭身为一地之主,绝不会摧眉折腰于凡俗权贵,又岂会容忍感情上居于人后。同样游说过仪光离弃于他,罗耀庭被掘坟碎尸;可并未动你毫发。并非英琭之于你就鞭长莫及。原因尽在那首《金缕曲》里,问骨肉天涯依然否···有此言在先,日后只要情势不过,英琭自不会动你们。”
  至进入腊月时,在递给安奉的政务交往公函上,西恒方面明确阐明境内推行生民法,巩固边境榷场通商的态度。另特别点明,于昌庭内部萧墙之乱,在既不认同亦不参与前提下,保留一旦受到殃及追索损失的权力及军备。
  沈赫听罢略述,微微一笑默然不语:英琭如此表态,看似极大忍耐,其实是照搬昊帝当年,坐观西恒王庭内乱的态度。真个是风水轮回报应不爽。对昌庭在位之君,英琭与沈赫同样,知如反掌观纹般。松延宫太后弑君乱政,又掩耳盗铃筛除异己禁闭言路;终因泥沙俱下的手段而祸及自身。眼见冲下坡的车轮,明知随后将撞得粉碎,却难聚齐足够力道阻其下冲进度。
  接到天相骐王问安书信后,沈赫只字不写,只把骧留在字案上抄录的那则《道德经》,装进信封作为回信。
  转过年上元节后,安奉靖王府传来消息:沈赫病危,要英琭务必安排骧赶回。英琭知道再也不能拖延,遂备好出行用物,陪着骧星夜兼程赶往奉节。
  新年几场好雪积存在花圃中,也落在沈赫头上再未化开,恍如每份信报,都能在沈赫发间添一抹白。案头美人瓶中,虬枝红梅正艳,恍如两抹血珠凝于刹那间,源于一枝分作两杈。一抹血迹,十三年前蜿蜒而下,缀于未能瞑目之人唇边;另一抹血迹,十三年殷殷而下淋漓在沈赫心头。‘当年累于天理人伦、家国社稷、盛名功过,致你我失之交臂,徘徊于阴阳两界,各自追悔;今日终将脱束,且看我向这所谓大道为我们讨回公道!’
  午间服过药,沈赫倚坐在卧榻中小睡。迷蒙中似闻萧宇在室外与人交谈,说是为避免他睡多走了困意,进来关照他起身稍事走动。继而恍惚有人进来,缓步至榻前挽手静立。少顷又有一人走近,附耳低语几句,照应着先进来的人,一起在塌旁落座等候。
  室内火盆摆得靠近,沈赫因咽干轻咳两声醒转坐起。即有人递上适温的水,沈赫也不抬头接过来便喝。待要递还空杯方看清眼前人的面貌,只见凤眸剪水,体态清修,不是久别的爱子又是哪个。
  “是··骧儿?”话音甫落沈赫下意识将袍袖一掸,啪一声杯盏落地的同时,骧脸颊上也被扫了一记。
  早有英琭从旁闪出一把搂过骧,护在身侧淡淡开言道:“老人家息怒,骧儿身上伤病才见痊愈,目□质仍显虚弱。您老若怒其迟迟不来问安而要责罚,英琭愿意代其领受。”——“此言从何说起?”
  “父亲请上,请受英琭大礼拜见。”英琭毫不含糊的撩袍襟跪倒在沈赫膝前。——沈赫嗤笑一声哂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即使时下无需论列官阶称谓;其实沈某与国主陛下当算是平辈的。”
  英琭毫不在意沈赫话中讥刺,含笑对话:“仪光应我所求,于怀义元年与我成结发之好。‘父亲’称谓于我虽已生疏,我仍该同他一般称呼您才是。至于在您老眼中,我该算是儿婿还是儿媳,则随您心意。公务官称在您跟前一概无效,您唤我表字‘放之’就好。”
  一套插科打诨,兼有番没羞没臊、暧昧耍赖滋味裹挟其中。甫一言罢,沈赫已撑不住笑出声。在旁侍立的骧,本来满怀久别悲喜,亦被调侃冲淡成一滩水;又不好当着父亲失笑,只得借衣袖掩住半张脸,遮住笑意。
  见沈赫神色缓和,英琭不失时机乘胜而进:“行途中听仪光数次言及,记挂父亲的康健。刚好我略识药事小技,若不嫌冒昧,可否为您老请一回脉,也好令他安心不是?”
  沈赫虽病入膏肓但精神未散,神态端肃严整八风不动;显然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此时也无意隐瞒自身状况,当下伸手挽着英琭手臂扶其起身:“如此见礼委实折杀沈某,先请起身。既诚意难弗,则有劳放之了。”说罢提左袖露出手腕,坦然置于英琭面前。
  英琭何其计谋,他明白即使对方故意表现的空门大开,他也绝不能在此时有丝毫冒犯;否则他会于骧儿心里永远失去位置。遂即分外恭敬的捧住手臂,搭住了那只手腕脉门。
  分别切过两手脉息后,英琭仔细为沈赫理好袍袖:“您老近年来心思郁结较深,不久前或因起居不妥损及胸肺,略有疾侵肌腠之症。还需宽心静养,多做清心润肺保护。若依此法而行,在望廿余载寿数也不为过。我同仪光亦望膝前孝敬之幸”
  沈赫一串轻声笑过,颔首答道:“如此便借贵人吉言罢。”——“哪里,雕虫小技令您老见笑。仪光在前几年亦有此情形,仔细调养之后恢复的极好。”
  英琭一脸谦和的笑答着。余光瞥到萧宇捧着暖盅进来,便随手接过呈给沈赫。同时温和关照萧宇,让他先关照骧到侧室中休息;这里有他来照顾。萧宇见沈赫点头默许,轻声应过引着骧款款出门。
  一行一转见,沈赫已看到细节。骧虽衣冠肃静却尽是精工细作之物;诚如谢、萧二人描述,英琭事他如珍宝。骧儿能得佳侣如此,为父者或可安心。沈赫缓缓喝着药,叙家常般笑问:“怪哉,你能与萧宇平和相处,怎与慕超恁般生僻?”
  英琭眉毛一扬,答复绊着牢骚说得不咸不淡:“呈平系文人傲骨,在他目中我乃是贼寇之流,不配与凤郎执手。此系各持成见,我不在意。但他之后的做为,委实超乎我容忍范围。他仰仗兄长名义,欲效擎韬与芷璘之例,想瞒过我在安奉为骧儿设立外宅纳妾生子。擎韬为芷璘留后,乃因其谢家一脉单传,实出无奈。可骧儿是我西恒名正言顺的国后,我还没死呢,他便撺掇骧儿要醮夫另配。当时气恼,我把话重了,我问他:‘弑夫夺位’总不会是东兰陵沈氏古来有之传统?呈平因此便也恼了。”言之最后,英琭抬手往颈间搔痒似的抹了一下,那明显是个横刀抹断颈项的动作,只是未持刀罢了。
  沈赫看着英琭,面上淡然实则内里心潮奔涌。不言自明,英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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