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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卿妤小声跟皇后说了几句,皇后听了也明白。因着庄炜的早死,淳佑帝对这个孙子还是有几分关注的,敏靖郡王府里,御医也是常去的,回来也会跟她汇报一声,话说得和裘卿妤差不多。
眼看着庄玒一直回头在找薛宝钗,眼眶也渐渐有些红了,皇后便命人把孩子抱回给薛宝钗,这孩子太弱,还是放在他亲娘身边安心。反正今日帝后都亲手抱过了,也足以震慑下面的人,不至于苛扣了敏靖郡王府的份例,帝后给这位小王爷的赏赐还是极多的,也担心有人眼红生事,这事并非没有先例。
皇后对庄玒虽然不如对庄瑞上心,但也不吝啬付出些关心,毕竟她还没有心肠歹毒到希望庄炜断子绝孙的地步。
薛宝钗把孩子重新安置在自己的怀里,这才算是把心落回了肚子里,虽说被帝后抱在怀里是无上的荣耀,她却依然会忍不住地担心。
她是寡妇,能在这样的场面下出席,儿子还得了帝后亲手抱过,也可看做是对她的宽容疼惜。这大概也是因为庄炜那般不体面的死法,叫人觉得亏欠了她吧。
想以前在贾家所见,同样是丧夫的李纨,还有一个健康的嫡长孙,不还一样过得如履薄冰吗?
这是薛宝钗第一次以正室的身份坐在宗室女眷堆里,就连那个曾经让自己无比羡慕的黛玉,也只能坐在她的下手处,只是曾经的羡慕,也没有因着如今这样的位次,而减少一分,因为薛宝钗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而黛玉的好日子,还远在后头呢。
薛宝钗想要知足,想要惜福,可握着庄玒两个指头圈过来都嫌大的手腕,苍白入纸的脸色,再看看庄瑞和庄澜琋两个满地乱跑、追逐打闹的闹腾,比起自己怀中庄玒孱弱不动的模样,她如何能够不羡慕嫉妒?
庄玒的身体一直都养不好,天气骤变时是必然要病一场的,偏生还是虚不受补的体质,她也不敢给他大补,虽然精心养着总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可是想要强壮健康,却是难而又难。
三个明明差不多大的孩子放在一块儿,对比是那么的强烈,周围人或怜悯或嘲弄的眼神,叫薛宝钗分外难受,只维持着端庄的笑容,小心地喂庄玒吃了一点儿易克化的温热的东西。
再看上首,淳佑帝已经把庄澜琋抱着坐在了腿上,庄瑞则到了皇后的怀里,帝后亲自给他们布菜喂饭。
庄澜琋在家受宠惯了,全不怯场,只把淳佑帝当做和自家爷爷一般指挥吃这个夹那个,淳佑帝很是新奇,也十分乐呵地挥退了要上前的小太监,亲自执箸给小女娃娃夹菜,听着小女孩俏生生地一口一个“谢谢皇爷爷、皇爷爷真好”,再看看下面坐着的庄晔父子四人一直挤眉弄眼想把庄澜琋给叫过去却不得的急躁样子,越发乐得脸上都开了花。
薛宝钗带着庄玒回到敏靖郡王府时,庄玒又有些发低烧,虽然知道在这个时候叫御医进府给庄玒看病不好,一旦叫帝后知晓庄玒的身子差成这样,下次有什么事情,或许就会恩典庄玒不必出席,可时间久了,庄玒就会从众人的眼中淡出去。
可是薛宝钗根本不敢拿儿子的身体冒险,只能叫人拿了帖子去请常来的御医过来。
薛宝钗和庄玒的屋子装了地龙,一到冬日,庄玒就很少出这个屋子,此时进入温暖的室内,薛宝钗便把庄玒身上的衣服给脱了去。他纤细的手腕、脚腕、脖子上,带着的都是墨玉做的饰品,因着听闻墨玉能养人对小孩子好的传闻,薛宝钗花费了令人咂舌的银钱收集了这许多东西,只盼着能给庄玒增添些福气。
不过薛宝钗却并不知道,除了当年出自白先生之手的墨玉,其余普通的墨玉全无温养身体、抵御疾病的功效。但即便如此,她也宁可信其有。如今郡王府的产业都在她手里,薛家余下的基业也大多掌握在她的手里,她擅经营,才置办得起这许多的东西,否则凭着郡王府的赏赐和俸禄,是绝对置办不起的。只是这许多墨玉,来历都不平常,毕竟墨玉本就被捧成了天价,有墨玉的人家都非富即贵,能收拢到这些,薛宝钗付出的钱财,绝对比墨玉本身的价值贵上好几倍。
但薛宝钗并未因此就觉得满足,她仍然叫薛姨妈和薛蟠到处搜罗墨玉,庄玒的孱弱叫她一刻都不敢放松。
第二日,薛姨妈到郡王府来看她和庄玒,又带来了一块指甲盖大的墨玉,这么小小一块,几乎都不能算得上是玉,而像是雕刻时留下的边角料,但即便如此,也花了几乎上万两的银子。
薛宝钗接过小墨玉碎块,皱眉不满,道:“这是漏下的边角料吧?母亲可知成品在哪儿?可能找到主人买过来?”
薛姨妈心里不禁一抖,道:“光这一小块就花了万两白银,若是成品,怕是要十万两上下了,我们如今哪还有那么多银子?”薛家的产业越来越收缩了,虽说有敏靖郡王府做后盾,可这王爷还是个乳臭小娃,也就震慑震慑那些没后台的普通商户平民罢了。
薛宝钗也不禁抿唇,她手里还有数十万两的银子,可这也是将来庄玒的依仗,每每要她做主撒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定的。
不过,为了儿子,她不能对好不容易找到的墨玉放手,想了想,便对薛姨妈道:“我手里还有些银子,不过是为了来年生意上周转的,怕是动不得,我记得我们家在金陵还有些产业,放在那边也是被下人贪墨去,倒不如卖了,先把墨玉买回来再说。这东西可遇不可求,错过了下次不定什么时候才有。”
“不行。”薛姨妈直觉反对,“那边的产业是祖产,卖不得,否则我将来怎么去地下见你父亲?”
薛宝钗脸色一寒,道:“母亲糊涂了,薛家如今能靠着的是谁?不过是玒儿这个小王爷!他好了,薛家才会好,否则用不了几日就叫人拆解入腹吞吃干净了。至于金陵的产业,我们既然不会回去了,也是早晚落入他人之手,倒不如舍了,以图往后的富贵。”
薛宝钗到底是郡王太妃,身上的气势极盛,薛姨妈被她一说,呐呐不敢言。薛宝钗说的也是没错,如今的薛家,早已非当日四大家族的权势,若非挂着郡王府的名头,在这京城里,哪里还做的转生意?薛宝钗见薛姨妈不说话了,又缓和了脸色,道:“母亲别怪我狠心,金陵如今有贾家在,必然是要和薛家过不去的,我在京里鞭长莫及,而扛儿又年纪还小,那些产业与其叫人败坏了,不若拿来换了扛儿安康。再说祖宅根基没坏,等王i)l长大了,什么产业办不回来?
第144章
薛姨妈最后到底是被薛宝钗给说服了,把墨玉的来历告诉了薛宝钗;薛宝钗先安排人从铺子里把银子抽调出来;等薛姨妈叫人把金陵的产业脱手后再补充回去。
金陵的产业留下的不多;可十万两应该还是能够筹集得出来的。
可等薛姨妈回去把事情一说,薛蟠就先一蹦三尺高。
薛蟠如今对薛宝钗有着非常深的不满;不说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可家里的产业铺子都在薛宝钗之手;他能动用挥霍的实在是太少了;如今为着庄玒;薛宝钗往往都是一掷千金;却舍不得给薛蟠银钱花用;薛蟠在外面被人嘲弄身为薛家继承人,却被自己出嫁了的妹妹捏在手心里,心中老大的不痛快,可家里如今必须要借着敏靖郡王府的势,薛姨妈一个劲地叫他忍耐又忍耐,更何况薛蟠还真没那本事把家里的铺子拿回手里来,除了忍,也没旁的办法。
可是心底的不满却是越积越多的。
而这种不满上升为怨恨,却是因着妻子难产而死。
薛姨妈之前帮薛蟠说了一门亲事,是皇商“桂花夏家”的独生女儿夏金桂。
这夏金桂脾气不好,为人十分泼辣,就连呆霸王薛蟠也被管得服服帖帖,也只有有着太妃身份的薛宝钗,能让夏金桂怕上几分。
后来夏金桂怀孕生产,可她平日里太能作,怀着孕还跟薛蟠的通房丫鬟斗气,死命折腾人,结果动了胎气,使得胎像不稳。
薛姨妈和薛蟠对夏金桂有再多的不满,可对她腹中的孩子还是极重视的。
那时薛家已经在帮庄玒到处搜罗墨玉了,也搜罗到几块,薛蟠脑子一动,便求薛宝钗把墨玉借夏金桂戴上一段时间,等孩子平安出生,就还给庄玒。
薛宝钗却是如何都不肯的。
她不喜夏金桂脾性,又绝不肯叫儿子冒险,断然拒绝了薛蟠的要求,任他百般苦求,也没松口。
薛蟠赌气自己去找人打听,好容易打听到有人有一块墨玉做的玉环,打算去买来给妻子戴上,可没有薛宝钗的同意,他根本没办法从铺子里调集到所需的银子,结果一掉头,薛宝钗得了消息,回头就把那玉环买回郡王府挂到了庄玒的身上。
薛蟠那时就气得狠了,直到夏金桂真的在生产时一尸两命,他的气愤就变成了怨恨。
薛宝钗知道消息后也有些后悔,她一直觉得夏金桂身子健壮,该当不会因为生产出事,如今真的死了,她也有些愧意。
但是细打听,便知夏金桂会难产,全是因为她自己不肯安分养着,每日里都要挑事苦打重罚丫鬟,并为着通房丫鬟的事常常和薛蟠争吵斗气,这才使得身体越来越差,最终难产而亡。
于是薛宝钗便道夏金桂是自作自受,与自己并不相干。
要说夏金桂难产,确实也不是因为没有墨玉戴的关系,可抵不住薛蟠钻了牛角尖,把薛宝钗给怨恨上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薛宝钗从来就没瞧得上薛蟠的能力过,她自己步步为营、精心算计才爬到今日的地位,可从没得到过自家兄长的助力,如今身份一朝不同,就不觉得薛蟠有什么能为了,反正她也不吝养着他,只求他安安分分的,别再惹是生非。
如今薛宝钗要薛姨妈变卖金陵的产业,其实当初也并没有余下多少,大抵更似一个象征意义,只是在薛蟠看来,这绝对是要断他的根,要将薛家的所有东西,全变成她薛宝钗一个人的。
“母亲,这是什么道理?”薛蟠气得眼睛发红,“家产不留给传宗接代的儿子,倒叫一个出嫁的女儿全拿去做了嫁妆,这是哪家的道理?”
薛姨妈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妹妹哪里把家产拿去做嫁妆了?不过替你管着,谁叫你不争气呢。”
薛姨妈固然更看重儿子,可是这个儿子当真是个付不起的阿斗,薛宝钗也一直都说代管家业,等到薛蟠的儿子长大成器了,便将全部产业交给侄儿,也省得被薛蟠给败光了。
薛姨妈明知这话里的水分,可如今薛宝钗身份不同,她也不敢和薛宝钗硬挣,想着哪怕薛宝钗真的有私心,可大头总还是会留给自己的孙子的,等到庄玒这个小郡王爷长大成人,该当看不中他们家这点子产业,他们薛家也能有靠。
这般自我安慰之下,薛姨妈一来心急儿子的婚事子嗣,二来也想叫儿子相信薛宝钗,别惹了他妹妹生气,薛蟠如今可绝斗不过薛宝钗去。
可薛蟠却体会不到薛姨妈的苦心,只当薛姨妈被薛宝钗迷了心窍,偏心女儿,却不把他这个儿子当回事,顿时吼道:“替我管着,替我管到她自己的荷包里面去吗?母亲你可知道,当你儿媳妇胎像不好,我想弄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