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本不想理会这姑娘,可到底看在当初对林如海的承诺份上,实在不能对她不闻不问。书上说,这姑娘是来还泪的,爱哭也不怪她。可是,他林玄清又不是那在西方灵河边上给她浇水的侍者,也没道理哭到他面前啊。他以为,见不着还泪的正主儿,便不用哭了呢。
再一个,除了林如海去世那一回,玄清倒还真是第一次见这姑娘哭成这样。他是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除了错儿,玄清对这个也有些好奇。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饭后他也就说了那两句话,这姑娘也不知道敏感到哪一句上了。
看得出来,林黛玉的情绪有些激动,而她正在想极力控制住情绪。在玄清看来,效果不太好,小姑娘仍是抽抽搭搭地说不出话来。他无奈,想丢下人不管,可这是在自己的地方,他也不好甩手走人。既然人家不吭声,玄清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摆动面前的茶具。
林玄清两辈子都是深谙茶道的,看上去平常的动作,被他不疾不徐地做来,却有着浑然天成的美感,带着寂静心灵的力量。慢慢地,不光林玄清去了心中的烦躁,就连黛玉也忘了掉豆豆,眼睛不自主地随着玄清的手而转动。
将一杯清茶放到林黛玉面前,玄清自己也端起一杯放在鼻端轻嗅。黛玉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看看对面低头品茶的哥哥,咬着唇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却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哥哥可曾将黛玉当做、当做亲人?可曾真的当黛玉是妹妹?”
玄清闻言便是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对面忐忑的小姑娘。这都两年了,也不知道她怎么现在冒出这么个问题。不过,看这姑娘的意思,这话估计是憋在心里挺久了。这回也不知道怎么受刺激了,竟然问了出来。玄清很好奇,今儿到底怎么了?
“你我身上同有父亲的血脉,你自然是我的妹妹,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这个问题,有讨论的必要么?”林玄清放下茶杯,将挺直的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他面上仍是平常的神情,让人看上去便有种‘这人是认真的’之感。
“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小姑娘飞快地抬头,又飞快地垂下,仿佛怕被打断一般,飞快地说道:“哥哥给我的感觉,总是好像在撇清什么一样,一切都分得那么清楚。哥哥在自己跟人之间,划上一条清晰的界线,哥哥不跨过来,也不准人跨过去。”
“就像是,哥哥跟父亲;就像是,哥哥跟我。我不知道在哥哥心中,父亲是什么位置,可看您处理父亲留下的东西就知道,哥哥不喜欢父亲,很不喜欢。那些东西,哥哥一点儿都不沾,好像生怕沾染上了它们,便会背上再也甩不掉的包袱一样。”
“而我,也是一个包袱,却是哥哥不得不背上的包袱。所以,您不喜欢我,也是非常不喜欢。我总觉得,哥哥离我不远不近的,不算是陌生人,可也绝不像亲人。哥哥总是将我的生活照顾得很好,什么都能想到我前面,用不着我操一点心。”
“见面的时候,哥哥也总是温和地笑着。可是,属于哥哥的温暖总是跟我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不管我再努力,好像都靠不上去。但是,每当我失望想放弃的时候,却又能看到那温暖就在不远处,就又舍不得了。我只能拼命听嬷嬷们的话,让自己做个能让哥哥骄傲的妹妹。”
“可是,好像一点用都没有。哥哥总是口中称赞着,心中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一样。就好像是当成一件差事样,将我平安养大,教我各种规矩,然后给我寻个去处。到那时,哥哥就完成任务了,是甩掉我这包袱的时候了,就能一身轻松了。”
“若是没看过哥哥抱着小皇子的样子,我也许就认命了,反正哥哥没欠我的,不给我我也不强求。我若能像那样平安一生,也是父亲母亲的愿望吧。”这么一大串话下来,黛玉却仿佛说得越来越顺了,“可是,我嫉妒了。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嫉妒了。”
“我从小就是跟着奶嬷嬷长大,母亲身子弱又要理家事,一日除了请安的时辰,也说不上几句话。父亲虽然疼爱,可公务繁忙,每日也只有晚上能见一面。后来母亲去了,父亲担心我无人教养,又送我到外祖母家。说起来,在荣国府的几年,是我跟亲人最亲近的几年。”
“虽然,那府里的上上下下,怕也只有外祖母、宝玉跟几个姐妹对我有几分真心。后来,父亲也去了,我本以为就要剩下自己孤伶伶一个人,没想到自己竟还能有个哥哥依靠。呵,当年即便薛姐姐的哥哥是个不成器的,我也曾羡慕过她有个倚靠呢。”
“说得远了。哥哥知不知道,您抱着小皇子的时候,我没看到那条线。说得难听些,若小皇子是个包袱,恐怕不管有多重,哥哥都会争着抢着背起来……”黛玉垂着螓首,双手不安地摩挲着杯子,,终于将她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林玄清听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其实只关注了一个重点。他有些失笑地问道:“所以,你这两次那么主动地给你外祖家添砖加瓦,其实就是为了试探我的态度?有没有将你放在心里,在不在意你的成长,当不当你是亲人?”
“所以,你听见我放任你自流的话才那么激动?那是因为,你觉得我一点都不在意你的行为;你觉得我就是在应付差事一样,把你养大了嫁人算完;你觉得我一点也不关心你往后的生活。”林玄清觉得有些好笑,他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的小心机。
黛玉的脸上染上一丝红晕,既是因为玄清明打明地说起嫁人这个话题,也是因为小心思被拆穿的羞窘。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出这样的法子,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现在才觉得自己莽撞,若教嬷嬷们知道了,定又是一顿唠叨。
不过,她还是努力克制住羞怯,瞪大眼睛盯着林玄清道:“所以,请哥哥别拿血脉来敷衍我,现在血脉只是我们住在一个府里的原因,我想知道的是您的心是不是这样想的。”
“问句话而已,你这小试探的成本也真高。”玄清忍不住暗中嘟囔一声,看着对面的小姑娘,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他从没当她是亲人,真的就是个想甩掉的包袱,是他跟林如海交易的附属品?到底也是养了两年的孩子,林玄清也没那么冷血。
可让他告诉她,自己在心中就是将她当做亲人,当做唯一的妹妹,玄清又觉得有些亏心。他虽然不冷血,可也没热血到哪去,实在是做不到将这小姑娘当成亲人、妹妹,就算这小姑娘是大名鼎鼎的林黛玉也不行。因为,他的亲人,是能要他命的,这姑娘明显不够格。
林玄清沉默了,而林黛玉随着他的沉默,脸色也越来越白。
56第五十三章
“早听说;你是个敏感的;果然如此。有些话,本没想跟你说的。既然你今日问起来了,那告诉你也无妨。”林玄清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他清澈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对面快要将帕子扯破的小姑娘。事实的真相虽然残忍;但他认为这姑娘现在应该能够承受得了才对。
“我不知道林如海是怎么跟你解释我的身世的;但我没打算再跟你说一遍。其实事情很简单,我娘想要成为林如海的妻子;林如海想要有个人能让你依靠。于是;我为了完成我娘的遗愿;让她能记入林家族谱;才有了跟林如海的这次交易。”
玄清直呼林如海的名字;他既然决定说清楚;也就不愿再维持表面上的和谐。说实在的,林如海实在担不起‘父亲’这俩字,至少他的儿女每一个有好下场的。不说他这个穿来的,小儿子两三岁就夭折了,唯一的女儿十七八就郁郁而终。
“不要问我是什么交易,以你的聪慧不可能还听不明白。我要的,是我娘有林如海继室的身份,以慰她在天之灵;林如海要的,是个能让你有高贵的身份,能保住他的财产,能给你美好姻缘,然后能风光出嫁的人。我们之间,也算是各取所需。”
“你说我用血脉之说敷衍你,可惜,我们之间也只有血脉还算有牵连。不过,你也可以放心,你既唤我一声哥哥,那作为一个哥哥该做的事,我便不会推辞。”说到这儿,林玄清也有些不解地问:“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得不错,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也许是你的要求比较高,而我做不到。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不过,暂时来说,我还没有想改的想法。也许今后,我们之间就是这个样子了。我会给你荣耀的身份,会照顾好你的生活,会送你风光大嫁。至于其他的,那不在我的责任范畴之内。很抱歉!”
果然!林黛玉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是哭是笑?既然对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那她是哭是笑又有何意义?人都说,血脉是最深的羁绊。可看看现在,若无真心在其中,便是血脉兄妹又如何?呵,人家就连父子之情都毫不在意,更何况她这个不相干的妹妹。
她果然是个包袱,还是个父亲用自己的名声为代价,人家才愿意背起来的包袱。她原以为,即便兄妹两个不常见面,是哥哥事务繁忙顾不上其他。可其实呢,是人家根本就没将她当成一家人,根本就不想她出现在面前碍眼,根本就在等着她赶紧嫁人滚蛋。
该何去何从?林黛玉在心中自问,却迟迟找不到答案。就像哥哥说的,她在这世上也只剩下些有血脉关系的人。外祖母虽然疼爱,可那到底是贾家的老祖宗,真到了关键时刻,外祖母选择的只会是贾家。而两位舅舅,连外祖母也不如,她哪里能指望得上。
可若是仍保持现状,她又怎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事情就是这样,没有揭开的时候,怎么样都行。可是一旦将那层外衣剥下,就再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可是若不问个清楚,她心里又不甘心。现在问明白了,她……更加地不甘心。
何况,她并不觉得自己要求很高。兄妹间相处,难道真的不需要一点真心么?就算当年发生了很多事,就算父亲曾对不起哥哥,就算哥哥心中有许多委屈,可现在这个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啊。她只是希望能有个亲人在身边,这真的就是奢望么?!
“我知道了,谢谢……”看着对面一派坦荡的男人,黛玉失魂了一般站起身,就连碰翻了面前的杯子也不知道,任已冷的茶水溅在罗裙上。她现在需要好好静一静,不想听,不想说,不想看,不想思考。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扔在床上,什么都不想。
“天池,好好送了姑娘回去,姑娘今日逛了园子,费了心神,得好好歇歇,让她们安置好姑娘,就别去打扰了。”林玄清随手披了件罩衣跟出来,他倒不是不放心这姑娘,而是要去找人算账。今儿这事儿,怎么看也不想是这姑娘自己琢磨出来的。
虽然天色已晚,可林玄清还是一路顺畅地进了乾清宫。进了宫门就看见吴德森已经等在那儿了,玄清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定是那人捣了鬼,又笃定自己回来找他算账,这才派人专门候着。想必,此时宝宝团子也在他身边,被他当成灭火器来用。
果然,等林玄清冷着脸进到暖阁的时候,就被个香喷喷的团子扑个正着。这团子早早地已经梳洗过了,此时一头乌黑的软发微湿地披散着,身上只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