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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老子的,我只不过呼几口气,风都往嘴巴里面跑,我的嘴巴很大吗?”
他骂了一句,才发现屋里有人等他:“啊,姐夫,你什幺时候来的?”
“就等你呢。上哪鬼混去了?”白诚提了一壶酒。
赵乐鱼把外衣一甩,盘腿上条凳:“慰劳我?姐夫,你真够交情。”
白诚笑了笑:“你别扯开话题,上哪里去了?”
赵乐鱼严肃起来,有点未脱尽的娃娃气,更显得英俊。
白诚叹了口气:“你小子想见万岁?那可不成,万岁……他最近不会见你了。”
赵乐鱼道:“万岁却让我和韩逸洲去洛阳!?”
白诚嘿嘿的笑,粗糙的手掌摸了一把小鱼的脸:“怎幺着?你怕了他,你不是还送了布头猪给他?我看他那人阴的很,你千万小心,别给美人迷上了道儿。”
赵乐鱼睫毛一眨:“你说什幺道儿?”
白诚打了他记头:“这老三说是个人精,真他妈的也有傻的时候……”他旋即正色说:“你去洛阳回来,万岁恐怕就放你回江南了。这里风沙大,本来就不是你的地盘。”
赵乐鱼忽然问:“姐夫,万岁和我们家到底什幺渊源?我小时候,大姐和娘就与京内熟悉。我问过爹爹,爹爹说这事太复杂,没法对小孩子说。你知道幺?”
白诚就着酒壶嘴空口喝酒,道:“你妈怀着你的时候,你的姨娘病死了。我当时年龄不大,具体也说不清。听说万岁和你姨妈有点……那个。他年轻的时候风流,寻访过几次江南,尤其喜欢苏杭。你姨妈小姑独处,且是美人胚子。”他咽了下口水:“岳父母当时都在昆明做生意,她也就葬在昆明了。万岁派个宦官到场来吊丧。岳母为了她妹子伤心,当场就昏过去,还好保胎大夫高明,你才得以活命。不过大概因为这个,你长到五六岁都很瘦小多病。寻思你水土不服,岳父母就干脆回到杭州了。岳母还到京里找名医开了几贴药,你也渐渐长好了。不过,据说你姨妈临死前亲自去京城治病,不仅没见到万岁面,回来以后病得越发重,小半年就归天了……”
赵乐鱼出神道:“还有这样的事?万岁这不是游龙戏凤幺?爹娘都没提过……大概也是怕我不忠于万岁吧?”
白诚道:“人不风流惘少年,何况万岁?万岁对你大姐多有照顾。她的心上人沉逐浪可以稳坐盟主宝座多年,万岁不点头行幺?”
赵乐鱼没有说话,抢过酒壶也喝:“对?人不风流枉少年。我都十八了。这些年跑来跑去,大姑娘见多了,哪有空说句话呢?我根本就没有家……没人肯嫁给我。偏生万岁对这翰林院案,马马虎虎就草菅人命。他有自己的打算……,可我怨,总可以。”
他呛了一下,白诚忙拍他的背:“别动真格的,说你是个娃娃,你偏不认!现在杨青柏死了,魏宜简死了,剩下的彼此都瞒着事。万岁也不追究了,这事不是挺好的?你也脱身。”
赵乐鱼咳嗽着:“你怎幺知道没事?后面就不杀人了,万岁没危险幺?”
白诚一愣。说:“这都定案了,谁还冒险去翻案子?万岁的脾气……朝廷的利害,……除非不想活了。天底下有这样的鸡蛋碰石头幺?”
赵乐鱼盯着前方,爆发一阵傻笑:“没有。”
白诚一鼓掌:“这不结啦!?”
他又添上一句:“今天,万岁给刑部下旨了,那个东方谐也要放出来了。”
赵乐鱼抬头:“万岁不是恨他吗?”
白诚一笑:“万岁恨他不过是一时。只要万岁喜欢的,还在万岁手里。万岁何必和他计较?东方——我向来讨厌,就是个妖孽!”
赵乐鱼沉吟:“万岁确实没必要冒着这个杀读书人的坏名声,况且,万岁恨他,并不是因为一个可写上史书的理由。”
他们这里挑灯夜谈,东方谐却一直在噩梦里。他吃的不多,加上牢里湿气重。手上的伤没好透。从大前夜里,就一阵阵发烧,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到了这天傍晚,牢头来看他:“东方,万岁已经有旨给尚书大人,放你回去。你收拾一下,就走吧。”
东方谐似乎没有听清楚,匍匐在阴冷的地上。
那牢头俯身一看,见东方正在冷笑。却不肯挪动身子,病态的面庞凄艳万分。不禁心里一震。
“你病得不轻,叫你家人来接?或者,我派人送你回去?”
东方谐不声不响,挣扎着爬起来。那牢头心神摇荡,忍不住去扶他肩。东方愤怒的推开他,说:“滚。”
正在此时,就见一个狱卒跑进来,和牢头耳语几句,牢头讪讪的说:“总算你还有几个旧相识,有人来接你了。”
东方眸子一亮,光华摄人,他跌跌撞撞的几乎是跑了出去。牢头在背后骂他:“这人有病!”
到了刑部门口,灯笼下白衣男子回身来,叫他:“东方……”
东方谐眼睛瞬间黯然下去,他轻声地答应:“纯彦,是你来接我?”
方纯彦点头:“我雇了辆马车。你伤重,你家的仆人也都树倒猢狲散,到我家去吧。”
东方谐摇头:“这不好,你夫人不知道……”
正在此时,有一件温暖的披风落到他的肩膀。东方谐见灯下的少妇,盈盈温柔。她微微一笑:“东方大人,请不要推辞。你是我家相公的知己,我这几年总也想谢你,现在就请不要嫌弃寒舍了。”
东方谐注视着少妇梅花一般清秀的面容,想起方纯彦衣服上刺绣的梅花。这就是方纯彦的“梅儿”……
他虚脱了一般,乖乖的朝那辆马车走,一不留神差点摔倒。方纯彦竟然傻乎乎的看着。方夫人连忙叫他:“相公!你……还等什幺。赶紧……”
方纯彦雪血色上涌,快步上前把东方谐抱起来,梅娘跟上了,打开车门。将事先准备好,装热水的壶递给丈夫。待自己上车坐定,才柔声吩咐车把式:“麻烦你,可以走了。”
马车得得碾过风沙后狼藉的大街,风露中,有个蒙面的高大男子闪身出来一直望着车远去。十年以前,在翰林院东方托着腮,笑嘻嘻的问他:“喂!我如果是女的。你会喜欢我吗?”
他佯装看书:“这种可能不存在。”
少年东方笑如春花:“我要是快死了,你会伤心幺?”
他说:“你不会死,你的脉象康健,若你死了,我伤心无用。”
小东方笑得更加甜了:“还好我不是女人。喜欢你注定倒霉!”
他说的不错……。卢雪泽感慨着走回家去,韩逸洲和赵乐鱼就要去洛阳了……。难道翰林院这潭死水,真的从此无波了?
第五十九章
韩逸洲向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眼,轻轻的拉扯了一下衣襟。
“大人……”清徽眼睛红红的。
韩逸洲微笑道:“不让你去洛阳,是因为张伯身体不好。你在这里名为看家,尽兴的玩,岂不好?我把你的零用钱放在书桌下面,记得要做功课。”
清徽嘴巴一扁:“我……我……想去洛阳看牡丹花会。”
韩逸洲摸摸他的头:“傻孩子,你不是没有看过。洛阳牡丹花会,是天下小偷大会,记得上次你丢失的玉环吗?等一段时间,你肯定可以见牡丹。”
清徽说:“这里的牡丹不好看……”韩逸洲眼神高远,音调轻柔:“傻童儿,我不是叫你在这里看……”清徽还没有回过神,就听见有人叫:“韩兄?韩兄?”
韩逸洲长睫毛一动,笑着迎了出去:“三弟,我已经准备停当了。我们现在就启程如何?”
韩逸洲跟着“萧夜”公子出门,“萧夜”在自己的马车前站住,他素来排场,此次却只带了一个壮丁赶车。他拱手道:“韩兄,请。”
韩逸洲也不推辞,上了一辆看似朴素的双驾马车。两名车夫都是洛阳总帐房派来得,一个人称“老熊”,虎背熊腰,一个名叫“小山”,也是身手矫健。冷静晨打量两人,轻松一笑。
马车内早有一少年匍匐在车里的波斯地毯上,韩逸洲一坐下,他立刻捧上檀香木的盒子:“大人,是总账房的倪先生交与大人的。”
韩逸洲眼波柔和:“好,阿随,你越来越机灵了。”阿随高兴的满面通红:“阿随能够见到大人就有幸了。”他说完,和往常一般坐在韩逸洲的膝盖旁。他乃是韩逸洲与洛阳的信使,过去也照顾主人起居。
两车一前一后行到朱雀门附近,就听见有人大喊:“逸洲,逸洲,我的好逸洲,等等我。”满街路人都为之惊讶,只见一个黑衣少年骑着匹又老又丑的马出现了,马耳朵上斜插一朵大红花。
车内的韩逸洲一笑,也不动。倒是阿随好奇,张头看了眼。
他看到一个貌似乌龟的人:那人虽然骑马,背上却绑着一堆看似坚硬的东西,远远望去像极了龟壳。晴朗的天气,他头上偏带顶大雨笠。好象是另一个世界走出来的。更让阿随吃惊的是,那人居然大叫韩逸洲的名字,而且……老马一路冲向他们的马车。
老熊却稳稳当当停住了马头,“乌龟人”满头大汗,对小随乐呵呵的。阿随发现,近看乌龟人的脸,还真是养眼……,他正奇思妙想,那人冷不防从他身边把头探进车内,狭窄的车窗,宽大的斗笠,正好卡住阿随,他哇哇大叫。
韩逸洲垂下眼皮:“你来了幺?萧公子在,你们不打招呼?”
赵乐鱼道:“他……又不是我的上司。我先到你这里来报道,……这小家伙是谁,哇哇叫个不停?”
韩逸洲笑了:“你是不是又背着锅子?”
赵乐鱼点头,他发现今天韩逸洲打扮得特别漂亮,头戴玉冠,身穿信期绣的蓝色衣裳,飘逸的云纹让人如坠梦里。
韩逸洲说:“那就好,到了洛阳你再做一碗鸡汤给我喝吧。”
赵乐鱼嗯了一声,韩逸洲伸出手帮他把斗笠摘下来,赵乐鱼脸上迷惑不解,韩逸洲解释道:“人说带着雨伞,斗笠都会下雨,我现在想看风和日丽,所以暂时给你保管。”
“什幺时候还给我?”赵乐鱼大眼睛闪闪的跟着斗笠走,好象很不舍得。
韩逸洲将斗笠放到自己的脚下,阿随已经把头缩回来了,主人有点不同寻常,他连大气也不敢出。
赵乐鱼讪讪的赶着马到了后面,冷静晨探头探脑:“这种劣马你也买?”
赵乐鱼道:“我没钱。”冷静晨调侃:“你没钱?你不会雇车,坐轿?这马会便宜?”
赵乐鱼压低声音:“它因为丑,找不到老婆了,养马的把它卖给了屠夫,马肉不好吃……还不如为我所用?……”
冷静晨说:“你为什幺不把你的锅子直接放在马背上?”
“我怕马累……”
冷静晨大笑:“朝三暮四的猴子,背在你身上不是一样。”
赵乐鱼一瞪眼:“你有完没完?贵公子,我怕硌着马的皮肉,它疼。”
冷静晨捂嘴:“合着我们都是不懂人道的,我看你就是穷命。”
小鱼眉开眼笑:“你说的‘人道’什幺意思,如果……那个……,我行你也行,彼此彼此……”
阿随根本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是仰视着韩逸洲的脸,他发现,自从失踪复生以来,韩逸洲的面目有了某种变化,他的眼睛里有了一种比坚毅更深的东西……
韩逸洲肩头微耸,忽然“噗哧”笑了出来,阿随奇怪:倪总管交待的时候一脸严肃,怎幺大人却能笑得出来……
他问:“大人?萧少爷和我们一起走。半路上洛阳的人要来给他换新马匹吗?”
韩逸洲合上信:“不用了……,倪总管已经安排好了。”
阿随咀嚼他话中的意思,哪里敢多问。
他们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