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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气短胸闷!
“尘空,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如今,何必还要躲躲藏藏这么不爽快?说来,你也算是道门中的一颗痴情种了。”他不无讽刺地接过话去,不满意事态在千色师徒出现之后,便就天翻地覆,就连他,也成了个不关紧要的闲角儿。好吧,他承认,他也曾经想要做一颗感天动地的痴情种,可惜,老天下了一场雨,将他心里那颗痴情种给活活淹死了!
看着面前的千色师徒,不自觉地在脑子里参照流言,假想着这师徒二人是如何缠绵悱恻双行双修的,他便更觉怒意难扼制,心里那颗被淹死的种子发了涨,非得要找点办法发泄才可,便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一并倒了个底朝天:“你杀了古蕙娘,将她的魂魄用麒麟眼菩提子镇在染缸下头,借天时地利人和之变,让她化身为罗刹姬,搅得赵家鸡犬不宁,尔后,你就趁机从中作祟,想要搞垮赵富贵,为你的心上人出气。不过,赵富贵到底老奸巨猾,觉察了你的意图,处处提防,你无从下手,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他。这样,不管你最后是顺利逃脱也好,又或者是被官府给法办了也好,反正,赵富贵在名义上也只有一个儿子,你的心上人自然也可以母凭子贵,承继赵家的家产,过得衣食无忧。”
最后,见着尘空脸色发白,付秋娘满脸惊愕,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回本了,发泄了,把自己的愤然转嫁到别人身上了,这才呵呵一笑,露出满口白牙,竟然还要欠揍地反问:“我可有说错?!”
菩提子
听到“痴情种”这三个说不清是褒还是贬的字眼时,青玄无意识地看了千色一眼,突然捕捉到千色眼中划过的一道光亮,尔后,她虽然气势依旧,冷傲不减,可是,那眼眸却是微微敛了。
青玄心下觉得怪异,当即便细细地对千色一番察言观色,竟发现她眼眸中隐隐流露出难以言喻的低落。
低落么?
这神情,他还从未在师父的脸上见过。按着白蔹小师叔的说法,师父素来好强,冷面少语,若非触景伤了心底深藏的情弦,又怎么会有这般模样?他猜想,莫不是师父触景伤情,又回忆起了什么往昔鸡毛蒜皮的倒灶事?
这么想着,青玄略略转头,看着眼前的尘空,突然也觉得像是受了震撼,仿佛是在三生石上看十世之前的自己。虽然,如今的他已经不可能再追忆当时的心境,也体会不到自己当时对那芍药花妖究竟有多么怜惜,才会为了她不顾一切,可是,他却也懵懵懂懂开始明白情事的个中奥妙。
师父,会不会是想起了那负心无情的风锦?
难道,师父心里还念着他?
是了,肯定是了!
否则,小师叔也不会恨铁不成钢地斥责师父不知觉悟!
那风锦到底是什么模样,竟能惹得师父如此念念不忘?!
不知为什么,青玄这么想着,突然从心底涌上来一阵怪异的味道,极快地在他的四肢百骸并着脏器当中轮回肆虐了一遍,末了,还在喉间留下了个涩溜溜的酸尾子。此时此刻,他已经没兴趣再去奚落那狐妖花无言了。明知在这种气氛怪异的沉默时刻清嗓子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实乃是不智之举,可他还是这么做了,为的只是引起师父的注意。
不为别的,就是心里有点堵得慌,不乐意师父再去心心念念那负心的风锦!
青玄这一清嗓子,千色自是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而尘空也从呆滞之中回过了神来。
花无言所说的句句都是事实,样样都打在点子上,似乎已经由不得他再隐瞒了。身在道门之中,虽有双行双修之法,但情字,却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禁忌。莫说是陷入红鸾劫的修道者成不了仙,奇Qīsūu。сom书就连成了仙的,若是陷入情事之中,也是过不了天劫的。他自小走投无路,入了道门,日日被迫跟着源清道长坐忘修行,可是却心有旁骛,只一心向往着人世间的种种凡俗情事。
这些年来,他所做的一切也的确全都是为了付秋娘,别说他在赵家做管家的积蓄几乎都拿去救济她,就连她的儿子在赵家,也全赖着他处处照管时时留心,才能吃饱穿暖直至今日。说实在一些,他没想过要与她有什么暧昧,甚至没想过要得到她,即便是知道她被人奸污,未婚产子,早已被众人戳着背脊骨,讨论得极为不堪了,可在他的心里,她仍旧是那个流着眼泪跪在佛宝洞前的少女,那般虔诚,那般澄澈,惟愿以一世相守报答她的心上人,从未改变。
他知道,天意时时弄人,所以,他不敢奢求,只愿能在她的附近,有机会看到她,便就觉得满足了。
“今日被你们拿住,我无话可说。”沉默了许久,尘空终是从唇缝中挤出这么一句话来。许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可能有人会理解,双眼便就染上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矜傲,大有任人宰割的意味,似乎并没有将在场身份各异的人们看在眼里。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既是世事之变,还是将你交由官府法办吧。”千色说得轻描淡写,垂下眼帘,眼睫轻轻地抖动,似乎是不打算干涉世事的轮回变迁,便选了个足够折中的办法。这么说着,她上前一步,将那桌案上的十八颗麒麟眼菩提子尽握掌中,杜绝了花无言的觊觎:“这麒麟眼菩提子持珠,我会送上若泉山清风观,亲手交给你师父源清道长。”
眼看那闪烁着棕黄□人光泽的麒麟眼菩提子落入了千色手里,花无言却只来得及发出“哎——”的一声叹息,用懊恼结尾。他做这么多事,布了不少烟雾幕布,表面上看似乎是为着累积功德,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得到这麒麟眼的菩提子,希望能助自己尽快修成仙道。如今,一切都平白落了空,他心里自然很有些不痛快的,只恨自己方才为什么不大胆一些先下手争抢,就算是抢输了,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不战而败,既是输了里子,又输了面子。
一听说尘空会被交予官府发落,付秋娘顿时才醒悟事态的严重性,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偏偏拖谁的腿不好,刚巧就拖住了花无言的腿。“能不能求求各位,放过他?!”此时此刻,在付秋娘的心思里,只以为众人都是良善之辈,想要擒拿谋害人命的凶手,并不知晓背后的来龙去脉,只是兀自苦苦哀求:“说到底,他做的都是因为我,他的那些罪,我会去向官府承担的!”
花无言素来有洁癖,连被凡俗之人碰触一下也觉着浑身不自在,如今被付秋娘抱住一只腿,挣脱不得,心里更是气闷,若非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一定会狠狠将其给一脚踹开。“你以为,你替尘空担了罪责,伏了法,受了刑,就是帮了他么?”瞪着那愧疚并着哀求的付秋娘,他阴恻恻地嗤笑一声,明明是语调轻柔的几个字,却却偏偏衍生出足够让人畏惧三分的寒意:“你这不是在帮他,是在害他!”
付秋娘一时没弄清花无言这嗤笑的意思有什么实质内涵,扭过头,把众人打量了一圈,只觉迷惘不已。
那一刻,就连青玄也明白了花无言话语中的所指。
诚然,若只是求一个凶手,那么,只需有人去伏罪画押,尔后斩首示众,自是可以抵了罪责,只不过,生死簿之上却又白白赔上了一条无辜枉死的人命,这一笔账,却还是要记在始作俑者的头上的。等到那人身死之时,魂魄入了幽冥九重狱,这些生前的罪孽,会在幽冥阎君处一一清算。
更何况,这尘空不仅仅是谋害了他人性命,还用法器镇了古蕙娘的魂魄,使得古蕙娘化作罗刹姬,吞噬了十几个无辜壮男的血肉,这,又是一笔难以清算的罪孽。
红尘凡俗一场空,可偏偏,苦海生波,就这么生生上演了一番又一番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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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青玄同千色一道,将那麒麟眼菩提子给送回了若泉山清风观。
镇观至宝回归道观,这自是可喜可贺之事,但源清道长听说了尘空的事,脸上却并没有半分喜色,只是盯着那泛着棕黄色光泽的十八颗菩提子,老泪纵横,泣涕淋淋。
那时,青玄才知道,原来,这源清老道长乃是那尘空的生父,早年因着迷恋修仙而抛妻弃子,不告而别,到若泉山上入了道,谁料得,其妻带着独子四处寻找他的下落,却是身染重病,竟在若泉山下断了气。不知是因缘注定,还是事有巧合,尘空被竟然清风观收养,成了一个小道士。
尘空这个小道士自小痛恨自己的生父,痛恨道门,痛恨修仙,当得知自己的师父竟然就是自己的生父时,又怎能就此接受事实真相?所以,他偷了清风观的宝物,悄悄下了山,为的是让自己的生父永无修成仙道的机会,之后,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都是自然而然。
那十八颗菩提子,正犹如祥瑞之眼,冷冷地一路凝望着他的孽与劫,情与殇。
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切因缘际会,俱是天意注定,人,不过是凡俗之中碌碌的棋子,世事,总会有它的轮回玄机。
尘空自以为为心上之人算尽了一切,却没有料到世事难测,事件的落幕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他因着谋害人命,自是到官府投案,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任凭发落。原本,只合着将他斩首示众,便能了结一切,可正当此时,赵家却有个通房丫头来报官,只说那赵富贵曾在床帏间亲口承认自己谋害了秀才齐子洳,还在染坊里将其焚尸灭迹。
这真相一捅出,可就不得了,虽然齐子洳伤风败德,诱拐女学生与自己一同私奔在先,可事实上,他仍旧是朝廷授予了功名的秀才,是天子的门生,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又怎能不追查清楚?于是,一番周折审察,待得折腾完毕,赵家的万贯家财并着布庄染坊,竟然全被那审案的糊涂官给没收一空!
斩首示众之日,尘空身首异处,血溅刑场,而那付秋娘因着一番愧疚,竟然神思恍惚,在洗衣之时不幸失足落水,遇溺身亡。所以,当千色师徒带着源清道长来为尘空收敛尸身之时,目睹的就是这么个令人唏嘘不已的结局。
不得不说,这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匪夷所思之事,青玄的心境早已不是两个月之前那般模样了。当时,他只一心逃离自以为是的侮辱,却不知,这一路上经历的连串事件,已是令他有了飞速的蜕变。
一大早,他正在收拾行装,打算与千色一同回东极鄢山,却不料,那客栈的店小二有几分纳闷地来敲门,无奈地说是有个自称故人的来求见,赶也赶不走。
千色只是自顾自地抄着经,对于青玄的请示也不过是微微点了个头。待得青玄下了楼,这才发现,那自称故人赶也赶不走的,竟然是一身恶症,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付云川。
不仅如此,那付云川还牵着一个孩子,俨然竟是那于青玄在夜哭林中变结下了缘分的痴儿。
一大早便遇见如此“故人”,青玄说不清自己如今心里泛滥的是什么滋味,只好静静站在付云川的面前,一言不发。倒是那痴儿一见青玄便就粘上来,热络地抱着他的裤腿,口齿不清地咿咿呀呀,这才稍稍缓和了气氛。
“青玄,我知自己本该没脸来求你,可还是厚着脸皮来了。”付云川披头散发,带着几分刻意地低垂着头,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脸上的那些溃烂伤口和脓疮。看着那抱着青玄裤腿的痴儿,他言语之中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