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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他虽年少,可也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当初风锦就是利用他的天真与痴情陷害了师父,所以,风锦是师父的仇人,也是他的仇人。如今,他虽然没本事好好教训风锦一番,替师父出一口恶气,但是,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变强,这样,才能好好地保护师父,不让师父再被人欺负!
这样想着,他突然又脸红了,臊着脸垂着眼不敢看千色,只是没底气地嗫嗫嚅嚅:“如果师父真的要拿我当补药,那……我也愿意做师父的补药……”
见他竟然把她方才的促狭给当真了,千色顿时哭笑不得,不知自己究竟是该庆幸,还是该斥他人小鬼大。
“你这脑袋瓜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第一次,她无奈地伸手拍了拍他长得绯红的脸,却愕然发现他的个子竟然已经比她微微高一些了,顿时也觉得欣慰。
“走吧,赵家的事,还没完呢。”
遇故人
黄泉路的尽头是城隍庙。
出了大门,青玄感觉到深秋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虽然淡淡的,却有一种说不出妙处的暖意。尔后,他又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地上,虽然淡淡的,但也总算是聊胜于无,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只觉方才在九重狱之中的那些经历,就如同是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到了赵府门口,只见那谋害人命却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赵富贵,正在趾高气扬地训斥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骂骂咧咧,很是嚣张。而那女子看起来甚为柔弱,只是一应低垂着头,双手不由自主地绞着衣角,默默地承受,一个字也没有还嘴。
青玄看到那女子闷不吭声地挨骂,直觉地就联想到千色说不定也曾经遭受过这样的屈辱,顿时义愤填膺,尔后又想起这赵富贵无耻地侮辱了古蕙娘,顿时更加怒不可遏,没有多想,便挽着袖子打算要冲上去。
“等等。”千色拉住他的领子,似乎并没有任由他管闲事的意思。青玄不解地转身回望,却见千色神色漠然,只是微微挑着眉,远远地看着赵富贵与那女子,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真可惜,要是生下来的儿子不傻,这秋娘怕是会被赵老爷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吧!?”一旁有个端着簸箕的小脚老女人,摇着头,分不清是同情怜悯还是看热闹一般地叹了口气,见千色和青玄也远远地站着看,便就自来熟地贴了上来,极为熟稔地开始道人长短,搬弄是非:“两位法师是外地人,可不知道我们镇上的丑事……”
经过这老女人一番添油加醋口沫横飞的解说,青玄对那赵富贵的鄙夷又多了一层!
原来,那挨骂的女人叫做付秋娘,性子素来乖巧,模样在这镇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可因着家里有个病重的老爹,只好抛头露面到赵府绣坊里的做了一名绣工,以此营生,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困窘不堪。赵富贵是个但凡见着女人,无论美丑,都要先上前揩一把油的人,自从原配死了之后,他又陆陆续续纳了好几房妻妾,可也不知是自己平日做事太缺德还是怎么的,俱是无所出。如今见着付秋娘,他便就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子,三番五次地骚扰,说只要付秋娘肯嫁给他,他便就担负付老爹治病的一切花费。因那付秋娘一直不允,赵富贵见着嘴边的肥肉,又怎会轻易放过,便就趁着绣坊只有付秋娘一人时,仗着酒劲,硬是将她给强行糟蹋了。
谁知,这也正是罪孽的开始,那付秋娘遭了侮辱,倾诉无门,暗自垂泪,却又不知这事被哪个爱道人好歹的长舌妇给宣扬了出去,弄得整个镇子人尽皆知。付秋娘一出门就被人指指戳戳,更是痛苦不堪,只好躲在家里不肯见人。岂料,后来她家的邻居竟然发现她似是有了身孕,便就将这事告诉了赵府。赵富贵得知自然是欣喜若狂,硬是将付秋娘和她那奄奄一息的老爹给接到赵府来,确认付秋娘的确是身怀有孕,当即便决定下聘迎娶她过门做正房。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婚事的前一日,那付老爹一命呜呼,活活把个喜事变成了丧事。因为守孝,付秋娘五年之内都没办法穿嫁衣,赵富贵没有娶成老婆,虽然不怎么舒服,可看着付秋娘日渐圆滚的肚子,也就耐着性子没说什么。终于,十月临盆,付秋娘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赵富贵就更加得意了。
可是,赵富贵并没有得意太久,付秋娘生下的那个儿子渐渐长大了些,却是越来越不对劲,长到了三岁还不能说话,整日呆兮兮地拖着涎水傻笑。后来,大夫上门给诊治了一番,才断定这是个天生的痴儿。
原来,赵府那痴呆的小少爷,就是这不曾婚配的付秋娘说诞下的私生子!
之后的一切,或许已经是不用再叙述的俗套了,青玄颇为感慨,看着付秋娘,便就想起那被关进枉死城的古蕙娘,不由在心里同情着这些女子的不幸遭遇。而千色仍旧是一言不发,神色漠然,见那付秋娘挨了一顿骂之后黯然离开,便就撇下青玄率先走了过去。
赵富贵刚骂完人,正口干舌燥,看到千色,那气焰立刻就缩了一半,顿时堆起满脸讨好的笑容:“法师,染坊里那鬼——你看这——能不能快些——”他言辞闪烁,似乎是希望千色能尽快解决这麻烦事。
明知他恶行累累,罪无可恕,可千色面对着他时,也并没有一丝不自然,而是保持着一惯的冷漠,那一双眸子如秋水般冰冷地射出两道寒光,只是甚为平板地应了一声,言简意赅:“已经收了。”
赵富贵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搞不清楚千色有没有骗人,心里半是欣喜半是狐疑……却还要装模作样地眯起小眼睛,狡黠地转来转去,不确定地询问,生怕自己听错了:“法师,你说得是真的么?”
此时,青玄已是快步赶了上来,看到赵富贵颊间油光满满的肥肉,顿觉一阵恶心,恨不得一拳揍过去,将那原本就不甚鲜明的五官给直接揍成个色彩缤纷的酱油铺子。“你若是不信,那我们就还是把它给放出来好了!”把背脊挺得直直的,他唇角微挑,刻意粗声粗气的挖苦着,眸底一片冰冷。
“哎,不用不用!”赵富贵急了,满头大汗地连连摆手。他虽然仍旧不太相信,可是转念一想,这两个法师收鬼捉妖,既是不肯要银子,只是要几匹布而已,应该不会是骗人的,便就忙不迭地频频点头,如同鸡啄米一般:“我信我信!”
见赵富贵这番情态,千色随即一字一句徐缓地开口:“也该告辞了。”此时此刻,从她那冷漠的神情上感受不到半分属于常人的情绪温度,一双冰寒的眼睛充满了冷厉,令人不寒而栗。
赵富贵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即便是站在他的面前,他竟然也觉得像是模模糊糊隔着什么,始终看不清她的模样,若是事后要回想,也只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却对她的印象极为模糊,除了依稀记得那是个女子,其他便什么都没不剩了。于是,每一次想起来他都莫名地胆寒,只觉着女子比染坊里的鬼更加神秘可怕。
将她这简短的言语理解为索要酬劳,赵富贵一边呼喝来一名家丁,一边毕恭毕敬地回应道:“我这就派人带两位法师去布庄找赵管家,两位要什么布匹,只管告诉他,他自会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直到见着青玄与千色随着那家丁走了,他才敢长吁一口气,将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给放下来。他并不知道在染坊里作祟的是古蕙娘的魂魄,只以为是染缸镇不住齐子洳,所以才会出了乱子。
不管怎么说,希望这一切真的就这么结束了,那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有人知悉他的秘密了。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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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赵家的家丁带着青玄和千色到了布庄,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又遇上了付秋娘。
此时此刻,付秋娘正对着赵管家,低垂着头,神色赧然:“赵管家,我——”她似乎很是犹豫,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我想支一些银子。”
“又想支银子?”赵管家蹙起眉,可是却并没有厌恶的神色,只是略微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最近老爷把账目看得很紧,还专门交代过不能再支银子给你。”这么说着他也不觉有些心酸。眼前这个女子的不幸遭遇,他一清二楚,想要给与帮助,却是能力有限。
“那——”付秋娘倏地便红了眼,双手仍旧局促地绞着衣角,似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那可如何是好,我哥的病——”先前,她去找赵富贵,想要一些银两,不想却是被赵富贵一顿冷嘲热讽,已是羞愧难当,如今无计可施才厚着脸皮来找赵管家想办法。
两人的声音原本压得很低,并不会被人注意到交谈的内容,可是青玄和千色进布庄时,因着步履轻盈,所以,付秋娘和赵管家并没有留意到,还在继续说着,也成功地让青玄和千色听到这么一部分。
赵管家到底是警觉甚高的,没有再泄露更多的交谈细节给青玄和千色,只是极快地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包碎银子塞到付秋娘的手中,看模样像是他积攒了许久的私财。“你先将就着用几天,我再想办法!”他简短地交代完毕,立刻便转过头,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表情招呼青玄与千色:“两位法师,有什么需要小的去做?”
千色看了看那付秋娘,只见她摸了摸眼睛,迅速将那一包碎银子收好,垂着头快速地便出了布庄,消失在门外。
回过头,她淡漠地瞥了赵管家一眼,带着几分刻意地开口道:“事情做完了,酬劳自是该兑现。”将需要表达的意思用最简短的言语表达完,她一边留心着赵管家的表情,一边继续开口:“赵富贵让我们来选布。”
那一瞬,赵管家的脸上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之色,极快地闪过,瞬息之后,便就不见了踪影,余下的,仍旧是那副尽职尽责的平静面容。
千色垂下眼,心里已是明了,却不动声色,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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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抱着几大匹布,跟在千色后头,一边走一边纳闷不已。
师父不是明明说赵家的事还没有完么,可为何如今却是这么急匆匆地挑了布就离开了?那赵富贵还在逍遥法外,那谋害古蕙娘的人还未曾现身,谋害的目的也还不曾弄清,难道,师父是不打算再管了?
他正闷头思来想去着,突然听见前头有些嘈杂的声音,不觉抬起头——
一个衣衫破旧的瘦削男子,许是染了重病,身体略显得有些佝偻,此刻正偎在医馆的门前,半躬着腰,苦苦哀求:“陈大夫,您行行好,再赊点药给我吧!一有银子,我马上给您送来!”
许是极不待见这男子,那陈大夫不耐烦地上前,厌恶地想要推开他,却有怕脏了自己的手,便就顺手抄起一旁的扫帚,没头没脑地撵了过来:“走走走,你一身脓水污血的,也不知是从哪个男娼馆跑出来的,莫要脏了我的店,吓跑了我的病人!”见那男子闷声挨了几扫帚,仍旧不肯离去,那陈大夫便更恼了,照准他的脸狠狠一扫帚打过去,骂得也越发刻薄:“快滚,你这不要脸的男娼,我这儿不治你的脏病!”
那男子结结实实挨了一扫帚,被打得唇角溢出了血丝来。见着希望破灭,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低敛了眉目,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