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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羞“姑娘,公子他不宜挪动,到哪里都是一样,都只有续着命等他醒来。”
旁边的小药童悻悻道“姑娘,你还别不信,我师父是这镇上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你要是想让他死得快些,就走”
“昇儿;不得无礼!”他闻声又缩到师父身后。
冉凌在一旁不语,暗自想着要是少爷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会跟着去,想到这时又不免红了眼眶。佐穆替他掖了掖被子“麻烦您了,大夫。”
“应该的,曻儿,跟我出来”说着便出去写了药方,让昇儿抓药、熬药。
他寸步不离,看起来像是比冉凌还紧张。还是冉凌想起来要问一问那来路不明,拔刀相助的人“姑娘,为何要出手相救?”
她把剑放在桌上,自己倒水抿了一口“一听就知道你不是江湖人士,你当然不知道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这是江湖人的操守,你知道吗你?”无语,或许真是这样,是自己多心了。冉凌出门去帮着煎药。
她又看了看佐穆“你要喝水吗?”他没有理会
“你这样一直盯着他,他就会醒了吗?”
他才缓缓的起身走到桌前向她拱手“方才多谢姑娘相救”
“别姑娘姑娘的,我叫尹清,你呢,叫什么名字?”说着便凑了过来,佐穆退了一步“林佐穆”见他毫无表情,想要找话说,他又不理,坐在桌前直直的看着床上的人。
她兀的有些恼怒他的漠视,便走近沿着床沿坐下,用手轻轻地磨砂着他的脸“长得可真标志,比女孩还标志”
佐穆很不喜欢他这样的动作“姑娘,见这天色也不早了,是不是该起身去用餐,早些休息。”
“我这么救了你们,你就是这样赶我走的?”
“姑娘莫要多心……”
“叫我名字!”
“是,只是,你真的该休息了,明天继续你得路程,若是为我们耽误了,倒是我们的不是。”
“你以为我会跟着你呀,跟着你干什么,我有病吗?”悻悻而去,佐穆愣在那里,这是怎么了?应该没得罪她吧?又看着床上的人,昏睡着,让人心疼。
第二日,他也不见要醒的样子,冉凌琢磨着传信宫中,让御医救治,只是念及远水解不了近渴,又或者传信沈先生,有个做主的人会好一点?
尹清端了饭菜进来却见林佐穆不动“喂,你这样不吃饭怎么行?”
冉凌拿过药碗“公子,你去吃点东西”执拗不过,只好起身。
冉凌用药慢慢的湿润着明德的唇。
“尹清,你没离开吗?”
“本来是要走的,可是一想到你迫不及待让我走,我就偏不走,反正我们行走江湖的没什么正经事,干什么要走这么急,你们也是闲人,结伴行一段呗”
他看了看明德,嘴角有一丝上扬,这倒是像当初我跟他说要结伴而行“好啊,人多热闹”
尹清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到听真切了,高兴得拍桌子跳起来“好,够爽快!”
☆、逆光暗隐魔障里
“公子醒了”听到冉凌的声音,他急急的跑过去“明德,明德……”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她冲冉凌吼道“愣着干什么?去叫大夫”她习惯了对人大呼小叫,但是并没有恶意。
冉凌跑了出去
“明德,明德……你都吓死我们了,等你好了,要罚你。”
大夫急急的跑进来,把了把脉,又见明德神情不对,一般睡了这么久醒来都会不适应光线,他却毫无不适的征兆,再细看,眼睛竟是没有焦距。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也是毫无知觉。
“冉凌在吗?”
“少爷……”他抑制着哽咽的声音。佐穆强拉了大夫出去“他是怎么了?”
“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是盲了。”
他的手心顿时冰冷的渗出了汗,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要强迫自己想着他爽朗的笑,微微的颦眉,明媚深邃的眼神。
可是,他愣了,他再也捕捉不到,是我错了,连个书生都保护不了,还强冠个“灵剑”的虚名。
“能治好吗?”大夫倒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请容许老夫一些时间,把这毒弄清楚,才能着手治疗。”
“你是说能治好?”
“公子莫急,老夫不能断言,若是公子信的过老夫,便留下治疗。”大夫心里也是有些窃喜的,许多年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毒,竟像个青年兴奋激动。
佐穆没有再说话,木木的走近屋里。明德自觉眼里一片漆黑,不像是没有点灯的样子,又想到刚才大夫探了探他的脉象便不再言语,“冉凌,我怎么了?”
“少爷……”明德刚欲起身又牵动了伤口,痛得刺骨“别动,好生躺着。”佐穆轻轻地按住了他,眼见他毫无血色的脸越发呈现病入膏肓的惨白,
“我盲了吗?”
“……”
“我盲了吗?嗯?”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抱剑立在一旁的尹清大声道“你瞎了不知道吗?还问!”
“住口!”佐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才住口。
“没事的,明德,大夫说这只是暂时的。”
“是啊,少爷,大夫说过不了多久就会好。”
他怔怔的看着他,怕他消失,怕他受不住,怕他崩溃,一时间屋里陷入死一般的静谧,谁都不敢打破。
只有大夫带了徒儿端药进来“公子,吃药了。”
冉凌缓缓将明德扶起靠在自己肩头,他木木的配合着,佐穆接过药碗一匙一匙的靠近。
喂了药他不紧不慢的道“我累了,想睡会儿”冉凌将他安置好,准备离开,佐穆却坐在桌前,佯装离开,冉凌会意便不再劝他,只有尹清悻悻的摔门而出。
就这样,他端端坐着,眼神不离那床上的人。
佐穆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可是他偏偏明明白白的这样的离不开来,这么清秀玲珑的人,谁舍得让他受苦。床上的明德一刻也没有闭眼,也不知是不是眼睛见不得东西,便不觉得疲惫。
这里静得可怕,佐穆隐了自己的呼吸。
终于他的泪夺眶而出,没有预兆红泪顺着流到耳鬓,湿了他的长发,湿了素白的枕,一片晕染开来,独自悲伤。他不知道这许多年后他还是忘不了。
是谁说记忆像是倒在手中的水,无论是摊开还是握紧,都会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到尽头。抓不住,留不下,囚不得。可是,多年后的他却无法忘怀些什么,某些记忆也不会因为经年累月而变得模糊不清,倒像是被困在那些恶劣记忆的魔障里,越想忘记却是越清晰。
那邪恶的记忆像是魔鬼,伸出五爪扼住他的喉咙。
天知道是多么渴望得到涤除,是多么渴望忘怀,多么痛恨它是如此清晰。它总是在我他孤独的时候来讨扰,也许他一直是寂寞的。
于是,他渴望成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即使万箭攒心,也能如凤凰涅槃般重生。开始步步为营,枕戈待旦。可事实上,明德败了,它来势汹涌,无孔不入,吞噬了美好的记忆成为一方霸主,再也不见那一寸翕和。
他只能紧紧的攥着那扼着喉咙的魔爪,别无他法,无力挣脱,终于,那内心深处一片狼藉,那无叶的曼陀罗,那长在彼岸的曼陀罗,那灼灼其华的曼陀罗,顾自悲伤的妖艳着,那簌簌而下的红泪,唱着悼词说寂寞,纪念那不复存在的美好记忆。
邪恶的记忆还在叫嚣造势。站在记忆的心尖上看见曼陀罗一遍血色的猩红。
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应该感激这段记忆,它那样深刻,滂霈大雨也难以涤除,庆幸的是那些祸事发生的时候,那些好事发生了,它与某些不想忘记的人和事离得太近,
所以,不想忘记的某些仍然没有走远,他可以随时靠近,时不时拿出来当作财富炫耀然后再次珍藏。每次那些让人难以接受、不忍回顾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时,总要抓住些什么,去相信,让自己得到一丝安慰,而不至于孤军奋战,而那美好的记忆便成了救命的稻草。
立于天地,来这人世走一遭,你我皆是这人世的一颗棋子,哪里是自己做得了住。
于是,唯一属于自己的,怕只有那记忆,妄想去左右它,去左右唯一属于自己的棋子。可是,错了,错了许久,错得离谱,想忘的忘不了,怕找不回。
不想忘的却囚不住。如果可以选择记忆,他会毫不犹豫的将恶劣的记忆封印,即使这样的记忆不完整,也情愿把不完整的记忆放在不完整的容器,好过这么难受的挨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甚至慌了,却还是隐着呼吸,明德定是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许多年后,谁举兵进城?他四面楚歌,万箭攒心,还能如凤凰涅槃般义无反顾;
谁乱了礼法?他骂名累累,万人唾弃,还能真性不改,万缘不挂;
谁的国破城倾?他刀剑吟唱,天下厮杀,还能澄心定意,笑渡三途川。
一切的一切,都说着我命由我不由天,殊不知一直顺着谁布下的局在沦陷。
☆、不离不弃帐前灯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也许是哭得累了,累得不可招架,便闭上了眼。
想来,可能是睡着了吧,缓缓的放下心来。
其实,明德渴得厉害,只是不愿意起身去,又恼不能入眠,便挣扎着要起来,眼见他捂着伤口 ,深深的颦着眉头。
明明那么不忍心,却还是挪不动步子却帮他,想看清楚那人是不是真的天塌下来也不动声色,想看清楚面对这样的困难他还能不能如此清淡,想看看那单薄的人究竟有多坚强。又或许这些只不过都是借口,原因无他,只因他平静得可怕,遮掩的太过隐蔽,让人不放心。
冉凌在屋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冉凌从还是个孩童开始就学着为奴的本事,又是御前公公亲自**,大世面也是见过的,自然要沉着些,诸事物都能妥当应对,否则也不会被指派到少爷身边。可是,以少爷的身份,若真的眼盲,乃大事,若满朝文武尽知,又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想着,此时慌乱不已,少爷这样,最好的办法本是请御医医治,可是从此地到建康路程太远,少爷伤势不宜奔波。
此般境地必须要有个主事的人才行。这才急忙提笔临书后,赶出门托人传书乌镇,沈先生与上交好,又与少爷师生情重,为人清廉,不与奸臣佞徒为舞,江湖朋友广布或许还可以寻得名医,请他过来是最好不过的。
想着,明日,再寻来几个大夫瞧瞧,毕竟少爷的病是大意不得的,不能随便找个大夫就妄信。
冉凌提灯走近明德的房外,正直曻儿把廊里的灯挑得更亮,难怪师父让把廊里的灯添亮,原来,这一行人,有谁是师父看不透的。
冉凌坐在屋外的石阶之上,尹清抱剑倚柱。冉凌自然是为自家少爷,那尹清这样又是为谁?只不过是结识两天而已。尹清识破他心中所言,昂着头,一副理所应当,又心虚的样子。
明德终于起了身,两脚至于蹋上,本就畏寒的他这赤脚至于蹋上便冷得不可开交。等到习惯了冰冷之后,他站了起来。
一直要在黑暗里过一辈子吗?写不了字,看不上书,见不得母妃,又想想这一生只怕只有这一丝牵挂了,轻笑一声。
他在笑?一瞬间,林佐穆甚至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他就这样立着。他是在害怕吗?那一抹淡淡的白影,像是要羽化而去。
摇摇晃晃走,右手捂着伤口,左手试探性的摸索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