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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面色一僵,犹豫不决。
“另外两万可不是给我的。”
“那给谁?”
金姆面色不愉,“你到时候会知道的。你先去参加可怜的格兰瑟姆葬礼吧。”
杰夫见他往外走,紧张道:“你去哪里?”
“找在瑞普镇说了算的人。”
没有了金姆高大可靠的身影,杰夫在葬礼上表现得十分低调,只有在克莱斯发言时才发出嘲弄声,但并未引起轩然大波,因为大多数人也对此窃窃私语。
“他真的是格兰瑟姆老爷的儿子吗?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的个子甚至没有格兰瑟姆老爷一半高。”
“看看他,快要在自己父亲的葬礼上昏过去了,却不是为了伤心,而是害怕。他不会以为我们是吃人的怪物吧?”
“女神庇佑!我可怜的奥德莉,女神赐予她青春美丽,却没有给她一个靠谱的哥哥。真不知道杰夫和懦夫哪个对她更好。”
“……”
这样的言论令杰夫面色越来越黑。听他们的言辞,已经将来路不明的矮子视为格兰瑟姆继承人。他觉得在这里多呆一分钟都叫人窒息。
他离席太早,因而不知道之后没多久,克莱斯也被格兰瑟姆夫人“体贴”地哄回了房间。
正趴在床边观看葬礼打发无聊时光的麦基很快转过头来,“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从画面看,你的表情很到位。”
克莱斯解开领结,松开衬衫扣子,倒在床上。
“喂,这是你父亲的葬礼,你一点都不难过吗?他是你的父亲!”
“拥有我父亲头衔的男人。”
“你们父子关系很糟?”
“我们只是没有关系。”
“你是领养的?”
“不是。”
“……那我知道了。”妻子怀孕了,父亲不是我。狗血又悲情的戏码。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的确很尴尬。麦基深表同情。
“也不是。”
“我什么都没说。”麦基顿了顿道,“你确定你是亲生的?”
“嗯。”
麦基沉吟了一会儿道:“因为长得太矮,所以不受待见?”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克拉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眼对眼,不超过五厘米。
麦基急忙道:“你说过我们要建立起互相信任的关系,我正试图了解你……的心灵。”
克莱斯抚摸着他的脚踝,“我想了解你的身体。”他本以为麦基会惊慌失措,却看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一对红通通的耳朵。
“……”
“……”
“我先睡一会儿。”克莱斯回床上继续睡觉。
“好的。”麦基难得的没有多嘴。
克莱斯没睡多久就被叫起来,与格兰瑟姆夫人、奥德莉一道坐马车送格兰瑟姆老爷最后一程。
墓地坐落在依山傍水的山坡上,沿路行去,克莱斯看到很多姓格兰瑟姆的人,包括早早离世的母亲,以至于他遍寻记忆也无法找出母亲一丝半丝的痕迹。这并不妨碍他对她心怀憧憬和期待。因此格兰瑟姆老爷下葬之后,他特地拿了一束百合花放在母亲墓碑前。
这个举动让格兰瑟姆夫人心生不悦。作为续弦,她觉得自己一生活在前一位格兰瑟姆夫人的阴影下,如今更是。一想到自己寄托下半生的人的体内流着那个人血液,她的心就难以平静。
她拉住奥德莉,轻声道:“做好准备,我们明天就去汉弗莱家走一趟。”
奥德莉冷下脸,“去做什么?”
“我知道三十四的做法令你感到不满。但他也有他的苦衷,以他的家世,不可能娶一位没有嫁妆的新娘。”
“他这样的家世还这样的势利,这才叫人灰心。”
格兰瑟姆夫人道:“你怎么能这么想?!哪个贵族不想取个体面的新娘,你若因此对他心怀芥蒂,心胸就太过于狭窄了。”
奥德莉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自己的母亲竟完完全全站在对方那一边,一腔委屈无处诉说,留在原地默默流泪。
格兰瑟姆夫人吓到了,“亲爱的,你在哭吗?”
“我最亲爱的母亲竟为了一个伤害自己女儿的人数落自己,我不该悲哀和哭泣吗?”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天哪,奥德莉,你应该长进了。”她见其他人关注过来,收敛表情,压低声音道,“不管怎么样,明天一定要去汉弗莱家。你现在怨恨我,将来有一天终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两人说话时靠得极近,声音压得极低,自以为无人听到,却不知道对话尽入克莱斯的耳朵。
到傍晚,格兰瑟姆夫人就通知他这个消息。
克莱斯故作为难,却很快被她“说服”了。
游子归来(五)
坐马车从瑞普镇到汉弗莱家所在的祖尔城要五六天。但像格兰瑟姆这样富绅家族出远门通常使用魔法阵,因此克莱斯并不需要很早起床。
但麦基仍抱怨连连,“说好的祭祀呢?”
“没来。”
“你骗我。说好的建立信任呢?”麦基单脚跳进箱子里,用目光控诉他。
“祭祀会有的。”
“说不定那时候我的伤已经自动痊愈,还要劳烦你重新打断它。”
“不用谢。”
“……”
即使箱子关上盖子,依旧能听到里面唧唧歪歪的抱怨。
鉴于在格兰瑟姆夫人的心目中,克莱斯就是个没见过大世面,外出卖苦力的穷小子,为了不让他在汉弗莱面前丢脸,她拼命地灌输着上层社会的常识,尤其告诉他,任何一个贵族身边都不会带这样一只笨重又劣质的箱子。
克莱斯对她言听计从,唯独此条不依,任她在那里磨嘴皮子。奥德莉对哥哥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患难情谊,帮他打圆场,格兰瑟姆夫人见马车驶出庄园老远才罢休。
魔法公会坐落在瑞普镇镇长官邸的边上,另一边是光明神会的教堂。三座建筑一红、一灰、一白,风格迥异,气势磅礴,如不同性格的三剑客,以各自的方式看护小镇。
格兰瑟姆夫人打发车夫马克去马厩停车之后,带着克莱斯和奥德莉昂首挺胸地步入魔法公会。
公会招待员是个魔法学徒。他高兴地迎上去:“格兰瑟姆夫人,您今天的气色真不错!还是去祖尔城吗?”魔法阵的价格对小镇大多数居民来说过于昂贵,而小镇的位置及产业很少招来外乡人,所以客源十分稳定,每个熟客他都能聊上几句。
格兰瑟姆夫人给了他六个金币,又掏出一银币的小费,“亲戚间互相走动,友谊才会天长地久。”
学徒对她的话自然一万个同意,“汉弗莱家一定庆幸与您这样热情慷慨的人作亲家。这个大箱子是礼物吗?我不得不再次赞美您,您真是慷慨!”他进门叫了个三阶魔法师出来。
魔法师问明他们要去的地方,启动阵法将人送了过去。
初用魔法阵的人,十有八九要头昏脑胀。不管克莱斯此时多么神清气爽,也不得不惺惺作态一番,叫想让他出去租马车的格兰瑟姆夫人暗暗内伤。她只好留下奥德莉照顾他,自己去大街上拦车。
祖尔城是沙曼里尔的南方重镇,商旅游客无数。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她无比后悔为了来回四个金币没有带上马克。
她站在街边吃了半个多小时的灰,终于遇到一个好心的绅士让了马车给她。
尽管上了车,但格兰瑟姆夫人此时的心情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直到汉弗莱家大门口都没有缓过来。
同样是贵族,汉弗莱的规矩比格兰瑟姆多得多得多。
格兰瑟姆夫人递出拜帖后又在料峭寒风中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一个身材修长的高个青年怡然自得地骑着马溜达过来。
“汉弗莱少爷!这里。”格兰瑟姆夫人眼睛一亮,像从黑暗的冰窖里重新活了过来,焕发出新的光彩。
汉弗莱三十四从马上下来,冷漠地说:“我以为经过那番坦承,我们已经没有再见的必要。”
“时局不同了。”格兰瑟姆夫人将克莱斯推上前,“克里回到了瑞普,他撑起了这个家。他是个无比慷慨和孝顺的青年,对他父亲生前应承的事毫无异议,甚至愿意加倍补偿。”
汉弗莱三十四这才低下头,认真打量眼前貌不惊人的青年。“你确定他是格兰瑟姆的后裔?”不能怪他这样想,每个见过格兰瑟姆老爷和克莱斯的人都不免有这样的疑问。格兰瑟姆老爷高大英挺,年轻时英气勃勃,是镇上有名的美男子。克莱斯却是反着来的。
格兰瑟姆夫人道:“镇长作证。”
汉弗莱三十四这才缓和脸色,“我不得不谨慎些。我可怜的哥哥千里迢迢地娶了个‘空’新娘,当夜就被父亲勒令退婚。我不想我可爱的奥德莉也获此遭遇。”
奥德莉冷冷地说:“你应该再谨慎些,以免步入你哥哥的后尘。”
在汉弗莱三十四看来,她的生气来自于充足的底气,反倒打消疑虑,笑道:“奥德莉,我的新娘,你来得正及时。今晚有一场晚宴,没有你娉婷的身姿,我羞于出场。”
格兰瑟姆夫人抓着奥德莉的胳膊微微用力以示警告,“奥德莉,看看汉弗莱少爷。你应该成熟些啦。”
奥德莉孤立无援,向克莱斯求救。
克莱斯紧张地张了张嘴,又默默地闭上了。
奥德莉死了心,任由格兰瑟姆夫人牵着,跟着汉弗莱三十四进庄园。
汉弗莱是个大家庭。汉弗莱三十四的爷爷辈有三位,包括他父亲在内的第二代有十六位,他这一代有六十个。他父亲不是长子,自己也不是长孙,只能住在主屋后面的白色别墅里。饶是如此,在一般富豪眼中,这幢别墅也很体面。只是里面住着六个姓汉弗莱的。
他安排他们在客房住下。格兰瑟姆夫人与奥德莉一间,克莱斯单独一间。
“已经过了午餐时间,我只能邀请你们一道享用下午茶了。”汉弗莱三十四遗憾地摊手。
奥德莉和格兰瑟姆夫人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耻于讨食。等汉弗莱三十四离开,奥德莉立刻抱怨:“瞧瞧他,总是自作主张。”
“这样的男人才有担当。”格兰瑟姆夫人顿了顿,不放心地叮咛道,“下午茶不许多吃。省得他们把我们当做那些无知粗鲁的乡下村妇。”
奥德莉冷笑一声道:“即使一点不吃,也阻止不了他们这样以为。比起你口里无知粗鲁的乡下村妇,我们只是多两个钱罢了。哦,那钱还是克里哥哥的!”
在她隔壁,克莱斯将麦基放出来。
麦基道:“哇喔,看看我们到了哪里,汉弗莱的大本营。要是我没瘸,我们现在就能拿着邀请函走人了。”
克莱斯道:“你知道他们把邀请函收在哪里?”
“书房,卧室,仓库……总不会在裤裆里。”麦基拨开窗帘,朝外打量。一模一样的别墅隔几十米就有一栋,难以望到庄园的边际。“这么多相同的建筑,他们不怕迷路吗?”
“用来防贼刚好。”
“现在是幸灾乐祸的时候吗?吃软饭的不是说晚上有个宴会,探听点消息回来吧。同伙。”
克莱斯道:“我沉默寡言。”
“我没指望你舌绽莲花,只是带着你的耳朵去,搜集一切资料,别管有用没用。”麦基见克莱斯听着听着又躺下了,一脸无语道:“你一直在睡梦中修炼吗?”
克莱斯由着他唠唠叨叨,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下午茶设在花园里。
除了汉弗莱三十四之外,还有两位与奥德莉年纪相仿的妙龄少女。克莱斯一落座就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