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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绍言走下墓地,杜绍博站在车边等他:“你跟我回家吧。”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杜绍言走过他的身边:“我会自己回去,而不是跟你。”
杜绍博望着弟弟的背影,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阮明莎从车窗里探出头:“不用和一个野种说这些,绍博,我们回家。”
杜绍博坐进车里,阮明莎摘下镶着黑面纱的软帽,除去面纱的遮掩之后,看得出来她这段时间瘦得厉害,原本丰润的脸庞明显地凹下去,杜绍博按住母亲的手:“妈,你别太难过了。”
“现在好多了,”阮明莎握着儿子的手:“我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生病不肯告诉我们,最后也不肯见我们,好歹夫妻一场……”
“我哥这辈子都是一个人打拼,他早习惯一个人,”坐在前座的杜守信回过头:“我想不通的是,遗嘱为什么封存在别的律师楼,我是他堂弟,又是公司法律顾问,难道他还信不过我?”
杜绍博冷冷地看他一眼:“爸爸一定有爸爸的安排,我也不希望外人插手家里的事。”
杜守信颇带讽刺地反问:“我是你叔叔,也算外人?”
“你们别说了,我很累,不想听这些。”阮明莎靠在车座上:“让我静一静。”
杜绍博将母亲的头枕在自己肩上:“妈,你睡一会吧,到家我叫你。”
黑色的宾利开出墓园,开过独自步行的杜绍言身边,少年脚步略停,那是他爸爸的车。
然后他接着往前走去,就算没有车接,也一样有人在前面等他。
墓园外松柏苍翠,常生站在园外,一见他走出来就迎过去:“没事吧?”
杜绍言摇头:“回家吧。”
常生很担心他:“难过的话告诉我……”
“难过……”杜绍言突然叹了口气:“难过有用吗,爸爸会活过来吗?”
常生有点难以理解他的想法,又或许杜绍言其实骨子里和杜先生完全一样,冷静到寒冷。
杜绍言接着说:“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我不想辜负爸爸的希望。”
他继续往前走着,常生小心地跟在他身边:“少爷,你不要什么都闷在心里,我这个人虽然会的不多,可是我愿意帮你分担,你这个样子,我,我……”
“我很正常,而且我觉得现在反而有股力量在支撑,”杜绍言转过头望向常生:“你是对的。”
常生不明白:“什么?”
“你之前说,爸爸为了保护我,你是对的。”杜绍言停下脚步:“我曾经以为你是安慰我,现在我知道了,爸爸是为了保护我,他得了癌症,他快死了,他让医生们都不要说,他怕我一个人会担心难过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我现在都明白了。”
常生望着他:“先生是因为得了癌症?”
“他过世离开医院之后医生才告诉我们,是爸爸不准他们说,他是我爸爸,我应该比任何人都感受得到他对我的关心,可是我居然当时没有理解,他故意说我不是他的儿子,他就是想让我离开家,我想爸爸知道那个女人想害我,他为了让我安全,强制性地逼我离家出走,”杜绍言低声地说:“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纵容了那个女人,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有原因的,就像之前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说那些话,总有一天我会明白。”
常生伸手去牵杜绍言的手:“先生一定比所有人都希望少爷能平安健康。”
“我刚找过爸爸的私人医生,他告诉我,爸爸送我的最后一份礼物是自立,我有点明白,之前我在家任性惯了,爸爸一定觉得我太幼稚不成器,他想我到外面的世界去,我不该怨恨他……”
常生能理解他的感受,他觉到沉重的心酸。
父母的疼爱,哪个年代都是一样的。
六百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被人团团围住,他们说他是妖物,是不祥之人,要他死去。
他的母亲,当时已经很老了,她很瘦很小,发丝雪白,她拼命地挡在那些人面前,用作为母亲的羸弱身体护住他,她拼命地大叫:“你们不要伤害他!他不是!他不是!”
人群涌过来,她的其他儿子过来拉她,她不肯走,柔顺了一辈子的女人不顾一切地保护着儿子,她的声音像被撕裂般:“他是我的儿子,他不是妖物,他是我生的,他不是妖物……”
没有人听她的解释,他们的火把逼近着,他抓住母亲的手,想将她推回安全的那一边,他认命了,就算他被同族烧死,他不能连累到他的母亲。
女人努力地抓住他的手,她的苍老的脸上满是眼泪,她哭着说:“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快走吧,你要好好活着……”
母亲的眼泪像火一样燃烧着他的心,那一瞬间他不再认命,他想活下去。
他逃离了,另一种的离家出走,一漂泊就是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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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坐公车回家,天色渐渐阴了,慢慢飘下了小雨。
车上人很少,雨点打在玻璃上往后退去,滑过的痕迹像眼泪,杜绍言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他靠在玻璃上望着窗外,那些水的痕迹映在他的脸上,他像在哭。
但实际上没有,他的脸上一直干干净净。
常生坐在他身边,他想了很多安慰的话,却都觉得无法真正安慰到他,因此他只是握住了他的手。
杜绍言反握住了他的手。
车到了一个站又下去了几个人,车厢更加空荡荡。
“我以前恨他,觉得他对不起妈妈,”杜绍言轻声地说着:“妈妈生病的时候我还小,当时的事都记不清了,她过世之后爸爸把家里所有和妈妈有关的东西都收下去,也不准别人提,我觉得他太无情了,从那时起我就恨他,后来没多久他娶了那个女人回来,我当时只有八岁,在婚宴开始时我趁他们不注意故意打碎他们喝交杯酒的杯子,他很生气,叫人把我拖下去,我那时恨死他了,巴不得他死了……”他叹了口气:“结果他现在真的死了,葬在妈妈的墓碑旁,我又突然觉得,他很爱妈妈。”
常生望着他淡漠的侧脸,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是冷静的表情,像与已无关。
“从前我年纪小,想不明白,以为嘴上不提就是心里没有,”杜绍言慢慢地转过头:“爸爸最后是一个人,陈医生说他想见的人在另一个世界等他,我相信的,他只爱妈妈,我都想起来了,妈妈过世之前爸爸没那么老的,他身体一直很好,妈妈过世的时候他头发白了,像一夜老了十岁,那几年见过爸爸的人都说他老了,如果不是很爱一个人,怎么会白头,怎么会老,怎么会绝口不提,怎么会这么……爱我。”
常生看着他深色的瞳孔,那里面的悲伤他感同身受,他鼓起勇气说道:“先生,还有夫人,都希望少爷能幸福,不要这么难过。”
“爸爸很爱我,他不在了,妈妈也很爱我,她也不在了,我这次回去见外婆,外婆已经很老了,她已经老得只有白天能看清楚东西,她总有一天也会不在的,那时候就剩我孤独的一个人,”杜绍言重复道:“一个人。”
“我会陪着你。”常生突然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孤独的一个人。”
车子开得很慢,雨水吧嗒吧嗒地打在车窗上,空气中的潮气沁入心底,让人微微地寒凉。
杜绍言反而淡淡地笑了:“你现在能陪我,你能陪我一辈子吗,你比我大那么多,总会比我先走。”
公交车又停了下来,又有两个人下了车,车厢里只剩他们两个乘客。
杜绍言接着说:“你看这辆车,开始有一些人坐在一起,后来慢慢有人到站了,就下车离开了,最后人越来越少,人和人的缘分也像这样,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段。”
常生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他一直都不擅长言辞,他不知道该怎样让他振作,他这个样子让他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常生,我觉得你很可怜,你说你家人都不在了,你是不是也一次次地失去亲人,父母,妻子,孩子,”杜绍言看向他:“你真的很可怜。”
“是的,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情,”常生终于开口:“我陪着少爷,一生一世,我可以。”
“傻瓜,一生很长啊,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杜绍言笑了一下,也握紧了常生的手。
车子摇摇晃晃地开着,窗外雨声一直没有停歇。
常生清楚明白自己承诺的含义,他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信口开河,只要他说了他就会做到。
他说要陪他一生,不是杜绍言的一生一世,而是常生的一生一世。
他的一生并不是六十年、八十年、甚至一百年那样的长度,他有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岁月在等待着,永远,就是那么遥远,他会活下去,一直一直地活下去,他会陪着这个少年,到他成年,到他老年,到他死去,到他成为一块洁白的墓碑,他会陪着他。
在他失去他这个人之后的荒芜岁月中,他愿意守着一块碑,孤独地一个人守下去。
此诺一生,永不背弃。
☆、第 45 章 夫夫生活1
春风送暖,很快又到第二年春天,常生继续着书法教室的工作,杜绍言继续上学,偶尔拍拍广告补贴家用,他一个广告挣得比常生一年都多,常生有时候真想不通,又不体力劳动又不脑力劳动,光站在那里摆几个姿势怎么就赚那么多,连配音和后期制作都不用管,凭什么啊。
“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杜绍言边吃饭边教育道:“老天给饭吃,不要都不行呀。”
常生吃得很慢,他吃饭的时候不太说话,都是听杜少爷说。
杜绍言也很乐意把身边的新鲜事告诉他,他接着说:“上个月我去邹星星那拿钱碰到他新发掘的一个小姑娘,长得超清纯,邹星星说好几个老板要捧她,结果怎么着,我那个死党也想追她,就是陶飞,你还记得吗,我生日宴会时也来过的。”
常生想了想,他对人的面貌记忆模糊,除非是特别出众的长相,因此他诚实地摇头。
“哎,你忘了啊,反正就是他,他要我帮忙追那女的,我和他那么好肯定要帮,我昨天就约那女孩出来大家一起玩,你猜我碰到谁了?”
常生又摇头,眼睛望着眉飞色舞的少年。
“Angela!陶飞怕我当灯泡抢他风头,所以又叫一个美女来,还别说,我和Angela这么久没见,她真的越来越漂亮了,腿又白又直,胸也……”杜绍言突然停下话语,清清嗓子:“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
“你都没反应。”
“我该有什么反应,”常生放下筷子:“我吃好了。”说着端着碗走进厨房。
杜绍言从后面走过来:“你吃一下醋会怎样嘛。”
“少爷不要把我和洋人女孩放一起比。”常生低头收拾厨房,闷声地说道。
杜绍言想起常生很少看外国片,平时去超市买东西也都尽量买国产,不由得笑:“你好像很不喜欢外国人哦。”
常生表情认真:“洋人以前欺负中国人。”
“哈,你怎么这么迂腐。”杜绍言觉得常生这幅表情太可爱了,忍不住逗他:“可是你现在用的手机就是美国货哦。”
常生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是少爷买的。”
杜绍言刮一下常生的脸:“如果不是我买的,你就不用了?”
“对。”常生点头:“我不用手机也行。”
“有时候觉得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