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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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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看着那声音主人探出的手

抠脚也停止动作

他望到

那声音主人

一把将他挖过鼻孔的

抓着半只烤鸡的手

掰开

将那半只烤鸡

一把夺过

大块朵颐!

那人

仿如定在那里

他一手仍旧悬在半空

一手抓着臭脚

嘴角挂着肉丝

微微张开

他望到那声音主人

便如风卷残云一般

将那半只烤鸡

啃到只余鸡骨

然后

他听闻到

那个人发出畅快的笑声

听起来

真的好开心

好半晌他

方才回过神来

抓抓头皮

挖着鼻孔,道

“依初次见你的年岁

现如今

怕不有……”

他比出了两个指头

那声音主人扫了他一眼

从腰间解下水囊

饮了内里的东西,

接着

锊开衣袖,亮出手臂,道

“你可还记得,

这疤痕如何来的?”

那人前所未有地

严肃起来

他敞开胸膛,

指指胸前,笑道

“这可不似你。”

“似不似有何联系?”

那声音主人双目有神

望着他道。

“哦?”

那人双眉皱起,弓成一团,复又挖起鼻孔,闭着眼睛道

“若你去到那里

不知又该发生好多有趣事情……”

那声音主人将手探到鼻前,却又定住,微微弓起眉毛,去一靴,抠脚望着他。

两人望到对方古怪神情,俱都大笑起来

笑的好开心

笑了很久

那声音主人

笑声

蓦然而止

他微微皱眉,道

“亦伤。”

那个人挖鼻悠然道

“何物无伤?”

声音主人静静望着篝火,饮着水囊内里的东西,道

“我这次来,寻见一位故人……”

那个人竟笑起来,似是不可理喻般,道

“故人?唐默,斜月坡一战,已过去两百余年,现如今,你竟说,故人?”

“……依他脚力,到得此处,快极也当百息时候。”

斗霄 怀离

两百年前,三人便已相识了。

那时候,唐默尚还只是一个孩童。而这水囊主人,却是一名木匠。至于这挖鼻孔的弓眉男人,却是一个樵夫,有时还打些野味下山,分与邻里烹享,也就同另外两人相互认识了。

如果没有那一件事情,或许三人也终日做着本分的营生,如许多人那般娶上一房夫人,生养几个小子,就那么平平淡淡,琐琐碎碎过完一生也说不定。

这世上好多事情都没有如果。

于是,有那么一天,一位美丽的仙子,去到了水囊主人的铺子,慕名前去定做一个木匣。

也是在那一天,樵夫从山上下来。

这个弓眉男人,竟打了一条大虫。

如许多人一样,弓眉男人望到了那仿佛不属于这世间的清丽,而那仙子也如许多人一样,望到那大虫。

寻常之人如何能够奈何得了这山中之霸?

那许多人都如此做想。

只有水囊主人觉察到了什么,却也没有点破。

弓眉男人虽时常带些野味下山,平日里水囊主人也都清楚:寻常走兽尚且奈何不得,更况大虫?

这水囊主人也就如平日营生时的和气,将做好的木匣交付于那仙子。

那女子接过水囊主人递出的木匣,在那么一瞬间,仿佛有那么一种事物舒展开去,看上去,好开心、好开心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许多人的眼神,都焕出前所未有见到过的光亮。

那水囊主人,却含起眼神,从怀中摸出水囊,饮内里的东西。

这一幕,却被站在弓眉男人身旁的孩童,望到了。

对于新鲜的事物,他们总是拥有着无以比拟的好奇的,比如,水囊。

如果这个时候他没有望到这水囊,也许根本不会发生以后那许多的事情。

可惜这世上好多的事情,没有如果。

弓眉男人理所当然的,中意了那名女子,便如同那许多人一般,他们的眼神是一般的明亮。

也是这个缘由,他迎来第一次重大抉择。

樵夫,还是猎户?

此时的他,再也无法继续樵夫的平淡生活。

可他已经昏了脑袋,沉醉在那许多人的赞颂之中,无以自拔。

便在这个时候,水囊主人前去寻他。

唐默也跟着去了,为了再瞧上几次那水囊,他在水囊主人的铺子里,做了帮工。

他们,都饮了,水囊主人带去的,水囊内里的东西。

好开心,好快乐的笑着,闹着。

饮着饮着,弓眉男子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嚎啕大哭。

咆哮着道出许多许多的说话。

咆哮声在山间回荡,远远传荡开去。

两人都默默地听着,他们也只能够默默地听。

在弓眉男子遇到大虫的地方,饮着水囊内里的东西,听闻着他嚎啕的咆哮。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水囊主人饮着水囊内里的东西,将身边的树枝抛入身前篝火,含着眼神,也不知寻思着什么;唐默借着火光,细细打量着手中新鲜的事物,却也学着那水囊主人的模样,将身边的枝桠抛入篝火之中。便在此时,两人但觉微风拂面,望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立在了弓眉男子的身后,他们望到那身影微扬手臂,切在弓眉男子的后项。

勿论什么样的人,初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本能的退缩,水囊主人用抓着水囊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唐默的肩头。

一个普通的木匠,断然不会如此淡定,或许水囊主人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

也或许正是如此,才吸引到了那身影的注意。

那人歪着头颅,夜风将他披散的头发吹的拂起,夜色中,不知他望到了什么,探出一只手来,似是要索求什么事物,就这么探伸着一只手,这个蓬头垢面的人影,步伐蹒跚的向着两人行来。

“肺……我的肺……”

夜风中,唐默听到一丝说话,只觉由背后升起一股凉意,蔓延着向全身袭过,全身上下所有的寒毛,在那么一瞬间,俱都直直竖起,他的身子不由得向篝火靠的更近了些。

他从未觉得,有那么一段时候,会比那身影行向两人那不到一丈远近时,更显得漫长了。

他只知道,那水囊主人,由始至终,都含着眼神,饮那水囊内里的东西。

连眼皮都没有抬起过。

所以唐默紧咬着牙关,打着颤,攥着水囊,双眼紧盯着,那蹒跚行来的身影。

直到篝火将那身影照的通亮的时候,他都未能够放松。

因为,那人歪着头,蹲到了水囊主人的身旁,也不说话,他的两只眼睛睁的浑圆,龇着牙齿,盯着水囊主人的双眼,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水囊主人的身躯,也略微显得僵硬了,他抓着水囊的手抖动了一下,又缓慢坚定的将水囊递至唇边,饮。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兴许是那人看的厌了,又或者是其他原由,他转过脖子,发出喀喀的声响,望向唐默。

唐默屏住的一口气几乎到了极限,受此惊吓,一时之间,猛烈喘息,反倒将积蓄的恐惧消去了不少。

然后,他们便听到那身影说话。

“你们,是人?”

那人仿佛好多年都未曾说话,那声音显得异样艰涩,好辛苦、好辛苦一般。

唐默和水囊主人对视一眼,他们的眼睛都睁的浑圆,却全然放松下来,攥着水囊的手,也都放松开来了。

这个身影,是人。

一个好古怪的人。

此时他正坐在弓眉男子的身边,定定地望着唐默,微笑,从他的眼神中,水囊主人竟望到了光亮。

水囊主人的眼神,变的古怪起来,迟疑的由怀中,摸出一个水囊,仿佛他的怀中有着取之不尽的水囊一般。

眼神中能够有着光亮的人,心中大都蕴涵着无法描绘的事物,当他们寻找到能够依托的事物时,这光亮就会由胸中升腾,将眼神照的如同暗夜中的明灯一般光亮。

这人,或许需要水囊内里的东西。

如果他没有这个想法,或许之后就不会发生那许多的事情,但这个世上,没有那许多如果。

这里的人,是不需要使用水囊这种事物的。

因此唐默才会跟在水囊主人身边,为了这新奇的事物,做他铺子的帮工。

水囊主人并没有料到,这个定定望着唐默微笑出神的怪人,竟识得这种事物。

这世上许多的事情,都是无法预料的。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下一息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也因此,水囊主人做出了一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举动。

他将水囊抛向了那个怪人。

那人虽然望着唐默出神,仿佛全无所觉一般,但当水囊将要砸到的时候,他的手不知如何便将这抛飞而来的东西,一把攥住。

直到这时,他才仿佛回过神来,望向右手抓住的东西。

水囊主人只看到,那人猛的严肃起来,看到这水囊,他的眼神竟在一瞬间变的无比犀利,神光如电,双目如刀,这光亮远比望向唐默的光亮,要炽烈百倍,在这一瞬间,水囊主人只感到,一股宛如实质的迫力迎面袭来,迫的他站起身来,却似乎连提起水囊,也做不到了。

“肺……我的肺……”

水囊主人听闻到那人的说话,那人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不断的重复着,不断的重复。瞪视着他的眼神也逐渐黯淡了下去,水囊主人望到那人颤抖着将那水囊内里的东西饮了下去。

接着两人透过篝火的映照,看到那人喷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那一晚,水囊主人也终于知道,弓眉男子拖下山的大虫,究竟如何来路了。

那怪人被两人驮下了山,住在水囊主人的屋子里。

如此调养一段时日,唐默也终于知道那人为何不断重复着那样的一句话。

不饮酒的时候,那人总会胸痛,痛的厉害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古怪起来,他总是会拣一些碎石子在地上摆弄,也不知在摆弄着什么,每次都会摆弄一整天,摆弄起来之后,便连吃喝都会忘记。

这个人虽然很古怪,很多时候,却会教授三人一些本领。

这让他们都很开心,惟独弓眉,并不是很快乐。

他时常想要出去,出去寻。

但时常都被那人一巴掌拍个清醒,练他的本事,樵夫,还有猎户。

无论如何,他都是个樵夫。

那人始终如此说。

如此,过去不知多少年岁。

那一天,三人听到,那个人开怀的笑声。

那个人,从未有过笑出声来,那人从来便只是微笑。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望到他头发、胡子全白了,他站在那里,地面上是摆着的石子,他目光炯炯,微笑着望着他们。

那人告诉他们,他要去了结一件事情,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跟三人再见。

那人跟他们诀别了。

他说,他要去斗霄。

那人走后。

三人依往常一般做着他们的营生。

却总觉得少了什么。

弓眉也不再叫嚷着要去寻那女子。

他的樵夫本事一点都没有落下,捕猎的活计,便是遇到走兽也不在话下。

那人走后,三人经常在当初遇到大虫的地方,堆起篝火,捏着水囊,饮酒。

只是三人,再未饮出,水囊内里东西的滋味。

如此过了一月。

水囊主人更换了水囊内里东西的滋味。

这种酒,叫做怀离。

之后,弓眉终于得偿所愿,去寻多年前他所中意的那女子。

水囊主人依旧做他木匠铺子的营生,也开始钻研那人摆弄的石子,或许从中,能够了悟到什么。

唐默向往新奇的事物,得知弓眉要离开,便揣着几个水囊,在水囊主人的送别下,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一日,水囊主人饮的烂醉。

斗霄 寄恒

“绝幻无常。默厘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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