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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施逄才没空管他想什么,他就跟曹毛毛吐槽的那样,热衷于练功修炼,到哪里都能坐下来打个坐走几个周天,按照武侠小说里的说法,就是个武痴。虽然他们师徒三人如今隐在人界,不能随意施法,可柳施逄对于修炼一事却是一点都不怠慢。从前他没这么厉害时,施岩还能陪他练个手,在他手下走几圈,现在却死活不陪他玩了,老输老输的,还一招就败北,他这师父当得太没面子了。施岩不行,曹毛毛更不行,直到后来梅执义送了个看似挺能挨打的大黑来,柳施逄又蠢蠢欲动了,可惜大黑天天跟屁虫一样跟着曹毛毛不放,始终没空陪他切磋一二。孤独的高手找不到对手,一身劲头使不出去,又闲得蛋疼,只好天天躲着继续修炼。他越炼越厉害,越厉害越没对手,越没对手越修炼,如此周而复始到了今天,只有一句话能概括他的心情:
高手的心酸你们不懂,闷骚就是这样炼成的。
于鱼不知道他的闷骚成就史,就觉得这些妖怪可真奇特,外表人模人样跟人没差别,实际上却不用吃饭,光晒太阳就够了。
他晃了晃手里的空瓶子,柳施逄这次没像之前那样吸了水就站起来,而是雷打不动地仍旧坐着。
妖怪不用吃饭,于鱼却饿了。他摸摸口袋,里边几块零钱,打算去楼下街边买个煎饼,出于礼貌,他问:“柳先生,我要去吃饭,您要点什么吗?”
按惯例柳施逄是不会理他的,而于鱼礼貌完了就能去吃饭,可这次却偏偏不能如意,因为妖怪说:“一杯苹果汁。”
于鱼晕晕乎乎出了门,脑袋里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妖怪会喝苹果汁?!
到楼下一问,于鱼更加气闷,为什么区区一杯苹果汁要十块钱?!
呜……一百块钱又要破开了。
最后他啃着三块钱的煎饼提着十块钱的苹果汁回房,按照柳施逄的命令,把果汁‘泼’到他身上。于鱼觉得,这个动作做起来真是让人感到愉快。
接下来一直到晚上,于鱼起来泼了好几次水,这几乎让他错觉自己不是坐在妖怪边上而是在家里给菜园子浇水了。
晚上他又下去胡乱对付了一顿,此时太阳已经下山,柳施逄还坐在窗前,晒完太阳接着晒月亮,于鱼看他盘了一天的腿就没动过,也不知会不会麻了。
他在地板上发了会呆,撑起身坐到沙发上,整个人窝在里边,没一会就打起瞌睡,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到半夜似有所觉睁开眼,柳施逄正好站起来,也没看于鱼,只淡淡道:“出发。”
于鱼一下跳起来,终于到时候了。
他整整衣服打算出门,柳施逄却没动,只是在原地伸手一摆在原地画了个圈,然而对于鱼说:“过来。”
于鱼满脸疑惑走过去,才踏入圆圈里,就感觉迎面刮来一阵大风,吹着他差点站不稳,顾不得什么禁忌了,连忙揪住身旁妖怪的袖子。
他一眯眼再睁开,已经换了个环境,明亮舒适的套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偶尔还有一两声虫叫。于鱼甩甩头揉揉眼,等眼睛能适应,才发现两人这是在一条小路上,路边远远的地方一座院子,院子里亮着灯。他觉得有些熟悉,转头四处张望,突然啊了一声,这地方,分明是他出生的村子呀!那间小院,就是他名义上的家!
于鱼有些激动,他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过去,可那院子里亮着的灯却在这时突地灭了,他也一下清醒过来,迈到一半的脚不尴不尬地停在空中。
柳施逄在后边哼了声,于鱼大力闭上眼睛,低头把脚收回来。
“柳、柳先生,这到底是……”
柳施逄没打算跟他解释,径自往前走了几步,不太痛快道:“带路。”
于鱼沉默了会,才跑到他身边引路。
即便是在晚上,月影朦胧看不清什么,于鱼还是极力瞪大眼一路盯着那座院子,直到走到院子后边步入竹林才扭过头来。
眼前的林子似乎比多年前还要茂盛,一眼望去黑漆漆的,夜风吹过竹叶间沙沙响,重重阻隔下竟好像穿不透这片林子。
于鱼面上缓缓露出笑容,眼睛却湿了。
哥哥……就在这里。
他越走越快顾不得柳施逄,一个人穿入林子深处,双腿越迈越疾,在林子里跑起来,边跑边喊:
“哥哥!哥哥我是鱼儿!我来看你了,哥哥你在哪!”
“哥哥,你记得我吗?我是你的小鱼儿啊……”
“哥哥你快出来,这里太黑了,鱼儿害怕……哥哥……”
“哥哥,呜……我错了哥哥,你别吓我,你快出来……”
夜风吹不出这片林子,他的喊声也出不去,被风带着不断在林中盘旋回荡,哥哥哥哥哥哥……渐渐连成一片。
可不管他怎么喊,都没人回应他,十年前的一小片竹林如今好像蔓延到天边一样,无论于鱼怎么跑都跑不到边,无论他怎么喊都只有一个人。
他越跑越慢越喊越无力,终于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抬起头时已经满脸眼泪。
“……哥哥,我是鱼儿,你在哪……”
16、发飙的于鱼
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是柳施逄跟过来了,于鱼满是眼泪的眼一下亮起来,他手脚并用爬起身,救命稻草一般揪着柳施逄的衣袖,“柳先生柳先生,我哥哥呢?你让他出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你让他出来好不好……”
柳施逄看了眼他脏兮兮的手,满脸寒气,但到底没掀开他。自一开始进入这片竹林,他就知道要找的鬼魂不在这里。这林子被设了阵,跟个迷幻局一样,如果有凡人进来大概就别想出去了。林子里妖气有,阴气也有,却都不重,想来这其中的鬼怪已经离开,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面前的人类还在哥哥哥哥地喊个不停,柳施逄无端生出些烦躁,他甩甩袖子语气不善道:“他已经离开了。”
“……什么?”
于鱼不明白,离开是什么意思?不是说不能离开吗?哥哥离开了去哪?为什么要离开?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曹毛毛说过,这世间除了妖魔神仙,人类里也有身怀绝技的人,就如梅执义那样的天师,专门收妖除鬼抓去炼丹,难道说……难道说哥哥碰上他们了?
“……不、不会!哥哥才不会离开,你骗人!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骗我!……都骗我!”他被这样的想法刺激得要崩溃,指着柳施逄狠狠开骂,眼泪却如泉涌。
……哥哥要是没离开,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他?
柳施逄脸色更臭,这人类也太大胆,简直不知好歹!
“信不信随你。”他哼了句,甩着袖子离开。
于鱼抱着腿蹲在地上,声音已经哭哑,他现在既不怕柳施逄发狠吃人也不在意是否被丢下了。反正已经这样,死了或许还能有缘与哥哥见上一面,不管是被抓去炼丹也好,被太阳晒得灰飞烟灭也好,他这一辈子对他好的人都死了,连魂魄都没剩下,若是能一起被炼成一颗丹,也算是一种团聚,总比剩下他一个人连哭也无力得好。
柳施逄走了几步,回头看那人类哭成一团直发抖,方才的烦躁又起,他气咻咻臭着脸往回去,拉起于鱼的手臂没容他挣扎,默念了个决两人一起消失。
于鱼一落地还没站稳就开始哭闹,竟还有胆对着柳施逄拳打脚踢,“你放开我!你们这些骗子!骗子!我要去找哥哥……你还我哥哥!呜……还我哥哥……”
柳施逄没设防挨了好几下拳头,登时一张脸黑成墨汁,眼刀能杀人,可偏偏此时豁出去的人类全然不怕他,又揍了他好几下。他黑着脸左闪右躲,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平日里万般法术忘了使出来,最后被逼得没法子,才记得设个结界把于鱼挡在外边,又在房间门上下个小法术,让于鱼打不开,只能在房里闹腾。
他完全没料到平时胆小得跟个老鼠一样的人类竟也能这样凶悍,一时间又气闷又纳闷,从来含冰的眼这下子全是火,恨不得把放肆的人吞了。
于鱼方才在竹林里一阵奔跑已经耗了不少力,现在没折腾多久就脱力跌在地上。也不哭了,傻傻愣愣睁着眼不知道看哪里,柳施逄手一抚,他就失了意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留下一个妖怪对着他咬牙切齿。
一觉睡到大天亮,于鱼起来刷牙洗脸吃饭,柳施逄以为他已经恢复,还在心里讽了句不长情的人类,却没想到他吃完饭回来就窝在沙发里,抱着腿发呆。
柳施逄不高兴了,这人类倒是好胆,下去吃饭没过问他,吃了上来让他倒个水竟然装作没听见,他这是在给他脸色看耍脾气么?!
想他柳施逄别说在妖界,就是在人界也从来说一不二,什么时候有人敢给他这样的闷气受,真是、真是想吃人!
他满面戾气盯着于鱼,却也知道就这人类的小身板还不用他一根指头就能撂倒,想来想去不解气,伸手狠狠一拍地板,随后就不见了。
于鱼被那一声巨响吓到,往窗边一看,柳施逄已经不在,他有些迟钝地起身走过去,就见实木地板上一个深深的五指印,他盯着那凹陷看了会,又坐下来托着腮发呆。
其实他脑子是清醒的,身边发生什么事都知道,那妖怪要他倒水也听见了,可身体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样,懒得动不想动,往日怕那妖怪怕得要死,现在就连妖怪发怒他都懒得管了。
于鱼知道自己这样的状况不对,但就是难以控制自己。
哀伤吗?难过吗?
可似乎现在才来难过哥哥的死已经太晚了。
从前他不知道还有鬼魂一事,也从不奢望能再见哥哥一面,现在知道了,现实却告诉他永远也见不着了。
于鱼从来不知道希望破灭是这么一种让人绝望的感觉,绝望到连恐惧都顾不上。
柳施逄再次回来已经是次日早晨,他不声不响出现在房间里,带着一身寒气,头天那种气急败坏已经不见,现在的他,更像于鱼第一次见到他站在门内投来冷冷的眼刀时的摸样。
他说:“回去。”
于是于鱼背着包到楼下付了房钱,又跟人交涉一番赔了地板钱,两人才离开酒店。
一路上两人一个冷着脸不说话,一个垂着头也不说话,就这么买了车票回去。
到省城车站时大黑已经等在站外,于鱼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没也不想上他的车,可又想起之前答应了曹毛毛,要陪他玩几天作为条件,现在虽然没见到哥哥,但毁约显然不好。
他想了想,只好跟着柳施逄坐上去。
一辆车上一人一妖一鬼都是哑巴,当真诡异得很。
曹毛毛跟施岩兴高采烈等在院子里,柳施逄一下车,施岩就狗腿地凑上去,八卦道:“小柳怎么样?好玩吗?有进展吗?你没发火把人吓到吧,啊?你怎么不说话?”
柳施逄垂着眼皮看他一眼,冷冷哼了声甩开他大步离开。
施岩摸不着头脑,奇怪道:“怎么火气比之前还要旺,难道约会不顺利?莫非……床事不顺?”他突然捂着脸一副我好害羞的样子,“哎呀小柳你这速度也太快了!”
曹毛毛拉着于鱼左瞧右瞧,赞叹道:“不错嘛,跟我师兄待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