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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浴长风-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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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冬天,梁万全又收骨头。收的多了一些,用锤子砸太慢,就想到用碾子压。可是这碾子是大家轧米轧面的,用来轧骨头,什么骨头都有,人们挺反感。有人告诉梁万全说,不要用碾子轧了,骨头不干净,弄脏了碾子。梁万全觉得别人说的在理,就把碾子用水刷了又刷,不再用碾子轧了,这事也就没了。可偏偏孙家的一个姑爷叫马福,一家人前几天全家拉肚子。一回想,拉肚子开始那天吃了用碾子轧的面做的面条。一打听,正好轧面的前几天梁万全用这个碾子轧过骨头。于是马福认定是梁万全用碾子轧骨头引起的,找梁万全说道说道。梁万全认了错,承认自己不对,以后再也不用碾子轧骨头了。
马福说:“光认错行吗?我们全家病了好几天,就白病了?”
梁万全说:“事情都过去了,就请大兄弟多包涵吧。”
“不行。你至少得赔我三天不能干活的工钱。两个人,一共六个工钱。”
“你看我们家穷的这样,哪儿还有钱赔你呀。再说,后来轧碾的也不只你们一家,别人家也没事。大兄弟家人拉肚子,兴许是别的事惹的。那天我把碾盘碾坨子都洗刷了好几遍,不会是碾子的事。”
马福有点急了,“你还赖帐,是不是?”说出个‘你’字来,已经有点不客气了。
梁万全说:“大兄弟先别动火。我说的是实话。”
马福说:“什么实话,你说吧,你到底赔不赔工钱?”
梁万全说:“要不我给大兄弟去干六天活,行不行?”
马福说:“你给我干活?你会干啥活?我们家的活,你能干得了?粗手笨脚的。”
梁万全说:“那怎么办?”
马福说:“怎么办?赔工钱。”
梁万全也有点急了:“冲啥给你赔工钱?你这不是讹人吗?”
两个人越说越激烈。后来居然动了手,马福冷不丁给了梁万全一个嘴巴。马福哪里是梁万全的个呀。打人别打脸,骂人别揭短。一个嘴巴把梁万全打火了,梁万全抓住马福胳膊,腰上屁股上连续踢了好几脚,把马福推出门外。
马福回到家中,就觉得腰疼。到了晚上,腰疼得起不来炕。马福这气可就大了。第二天找了几个人,趁梁万全在山坡上干活,一顿拳打脚踢把梁万全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那边马福躺了三天五早晨,就起来了,虽然干不了重活,一使劲就腰疼。可吃了几服药,疼一个多月,也就好了,而梁万全这边一躺就是两多月,一直到过年也没好。

全家团聚一片苦情

过了年,一九二三年正月初六,梁万禄一家四口,风尘仆仆回到离别七年,魂牵梦萦的老家西新庄。
梁万禄一家坐着大车从庄东边过来,快到小东山的时候,梁万禄夫妇打算顺便拐个弯,先到山东看看哥哥的伤势,再进庄去看望父亲。可是到了山东哥哥家一看,父亲也在这里,父亲在东屋养病,哥哥在西屋养伤,嫂子忙里忙外伺候完公公伺候丈夫,还得伺候孩子。嫂子真是累坏了。
嫂子先把梁万禄夫妇引到东屋看望父亲。梁泰见二儿子全家都回来了,让儿子坐在身边,眼泪止不住一滴滴顺脸流到枕头上。梁万禄夫妇见此情景也都哭了,拉住父亲的手说:“爸爸怎么病成这个样子。”
晨子已经十岁了,还记得爷爷和奶奶。一见奶奶没有了,爷爷又病成这样,立刻呜呜地放声哭起来。珠子四岁了,第一次见到爷爷,看哥哥哭了,也止不住呜呜哭起来。梁万全妻子和梁万禄妻子站在前边,手拉手,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流。梁泰拉着孙子和孙女的手,想坐起来,试了试坐不起来,嘴里说着:“好孩子,别哭。你们一哭,爷爷心里更难受了。”梁万禄止住泪说:“爸爸别起来了,躺着吧。我这就给爸爸请先生去。”这里的人管医生都叫先生。
这时候梁万全也挣扎着起来,拄个棍子来到东屋。哥俩又唠了一阵子。梁万禄把接到信立刻回来的情况说了说,就要去请先生。梁万禄妻子把带来的礼品和食品打开。有给公公带来的法库桃山的烧酒,有给公婆的衣服和点心;有给哥哥嫂子的衣服,给孩子们的糖果。还专门给婆婆和嫂子一人买了一副手镯。婆婆已经去世了,专门给婆婆的东西都给了嫂子。另外在下火车的时候还买了一些食品:白面、肉、豆腐丝、饹馇、粉皮、豆芽。
山东到西新庄五里山路,梁万禄一路小跑到庄里,时间不长把何先生请来了。
何先生进屋一看梁泰病得这么重,梁万全伤的也不轻,就冲梁万全妻子说:“大嫂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早来给大叔大哥看看。”
梁万全妻子说:“嗨,怎么不想早请何先生。家里忒困难,实在抓不起药。”说着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何先生嗨了一声,眼圈也红了。给梁泰把了脉,看了看舌苔、眼睛和身上,开了一个药方。跟梁万禄说:“大叔身子太虚太弱了,先抓副药吃着。”又跟梁泰说:“大叔就是身子太虚,吃副药,好好将养将养就好了。大叔放心吧。”
接着何先生又看了梁万全的伤势,把了把脉,动了动梁万全的胳膊和腿,把最痛的右腿细细摸了一遍。把后背、胳膊和腿的伤处都仔仔细细擦洗一遍,上了红伤药。又开了药方,有内服的,有外上的。对梁万全说:“大哥的伤主要是皮肉,只是右小腿的骨头伤了一处。皮肉伤的地方,很快就会好了。小腿嘛,明天我再来带副夹板来,打个夹板。以后每三天我来换一次药。需要换几次,看大哥好转的情况决定,也许三次五次,也许十次八次。不过请放心,骨头伤的不严重,慢慢会好的,也不会有后遗症。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得慢慢将养。”
何先生的医术,在附近村庄是有名的,高尚的医德更是令人佩服。看完了病,何先生就要走。梁万禄上前劝说:“何大哥,今天是请来看病,要不,请都请不来。今天是正月初六,我们随便做几个菜,还有烧酒,咱们哥仨好好喝几盅,也算给何大哥拜个晚年。”
梁万全说:“现在也到吃晌午饭的时候了,大伙在一块儿团聚一次也不容易。今天我二兄弟全家都回来了。七年了没吃这么一顿团圆饭。何大兄弟今天怎么忙也得在一起乐和乐和,干几盅。”
梁万全妻子和梁万禄妻子也都劝说,让何先生吃了饭再走。何先生只好留下来同大伙一起吃这顿团圆饭。
这里人习惯,到冬天一日吃两顿饭,早饭吃的晚,午饭也晚,晚饭就免了。一是人们习惯于天亮起来劳作,天黑睡觉休息,冬季白天短,吃三顿饭,时间间隔太短了;二是为了省些粮食。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非常高兴。梁泰也非常高兴,硬是挺着坐起来吃了半小碗面条,这是多日来梁泰吃的最多的一次。
吃完饭,何先生向梁泰告辞。梁家人全都送出来。梁万全拄着棍子送到堂屋外,其他人都送到大门外。梁万禄又单独送了一程。临别时,何先生告诉梁万禄:“大叔的病已经成了,该准备后事就准备吧。多则俩月,少则一个月。我开的药只能使他老人家多活几天,少痛苦点。”
梁万禄一听急了,问:“何大哥,有什么好药,只要能救我爸爸,请开出来,我想什么法也要买来,给我爸爸治病。请何大哥多费心。”
何先生说:“二兄弟,不是我不尽心,大叔的病实在是已经成了,啥药也晚了。现在吃些药,还能延缓几日。再过些天,吃啥药也不起作用了。”
果然不出何先生所料,一个月后,含辛茹苦一辈子的梁泰老人溘然长逝,同老伴一起长眠于西新庄东头的祖坟地里。

乡亲和为贵恩怨忍则消

老人发送了,梁万全用了何先生的药,病和伤也慢慢好了,可以下地干活了。一天梁万全又说起年前挨打的事。让二弟想法出出这口气。
梁万禄说:“这事就算了吧。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马福后来也没纠缠你,那是他知道自己先动手,理亏了。”
梁万全说:“那我这三个来月不能干活,怎么算?”
梁万禄说:“他不也是腰疼一个多月吗?你的损失比他大,可是也不能那么斤是斤两是两呀。弟弟劝哥哥一句,能饶人处且饶人。他觉得理亏,你又饶了他,以后两人见面还是好乡亲。你不饶他,两家记下仇,你报复他一次,他报复你一回,那就没完没了。早些年,孙梁两家总是斗个没完。解不开的怨仇,泄不完的愤。哪一年不要伤几口人?哥哥,这事就算了吧。”
“我还指望你回来给我出这口气呢。”梁万全说。
“出啥气呀。哪天,我和马福说说,你们见面,一笑了之吧。大家都心平气和地过日子,比啥都好。如今这世道这么乱,军阀土匪到处闹腾,咱们自己再互相不和,那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过了几天,梁万禄专门到马福家串门。问了身体情况。马福说早就没事了。梁万禄说,他是转达哥哥的意思。哥哥抬脚踢伤了马福兄弟,今天是专门来代表哥哥向马福表示歉意的。马福连连摇手说:“可别这么说。是我做兄弟的不对,怎么的也不能先动手打哥哥呀。哥哥踢弟弟几脚,那也是让哥哥生气了。当弟弟的还没有先向哥哥去赔不是,还转话来先向弟弟赔不是。”
马福转过脸去对媳妇说:“其实,前几天我就想到山东去看万全大哥,给万全大哥赔不是的。你说,这话我说了没有?”
马福媳妇忙说:“是呀,是呀,马福就是这么说的。听说万全大哥现在病好了。这可比啥都强。”
过了几天,马福还真的来到山东梁万全家,还带两包点心看望梁万全。梁万全见马福来登门赔不是,就觉得无可无可的。拿出来最好的水果招待马福。从此两人和好如初。
开地盖房子同心过日子
春天来了。山东山洼洼里的各种果树都发了芽,活也就多起来。梁万全伤已经好了,但是走路还离不开拐棍。果树伺弄不到,就会影响收成。俗语说,人糊弄树一春,树糊弄人一年。梁万全希望弟弟能帮助伺弄果树,可是梁万禄没干过这些活。尽管尽心尽力按照哥哥告诉的方法伺弄果树,梁万全还常常很不满意,经常数落梁万禄。梁万禄对哥哥数落从不反驳一句,只是默默地听着,默默地干着。梁万全有时数落数落干脆让梁万禄一边呆着,放下拐棍自己干。每当这时候,梁万禄就陪着笑,给哥哥打下手,还要当心哥哥不要摔倒。梁万全干活经常是没黑日没白天的干,只要累不倒就不停手。一辈子刚强,不怕苦,可是仅此而已,于是吃了一辈子苦。
梁万禄帮助哥哥伺弄果树园子,哥哥不满意,常常生气。梁万禄心里很苦恼,也为老哥哥不开心而难过。梁万全还有一些山坡子地,梁万禄就把精力都投入到种地上,这是梁万禄的老本行,干起来得心应手。梁万全看到弟弟把庄稼地里的活全承担起来了也就不说什么了。
梁万禄见哥哥高兴了,就跟妻子商量,“咱们回来三个多月了,跟哥哥嫂子在一起过日子,住的房子是哥哥嫂子的,种着哥哥嫂子的地,哥哥嫂子嘴上不说,心里也得想,咱们没给家添任何东西,啥都靠哥哥嫂子。这样长久了不行,咱们得花钱添些家业。咱们带回来那些钱本来就不多,留着也越来越不禁花,还不如现在就置办成家业。”
梁万禄妻子说:“你不答应许营长少则两月多则半年还回去吗?钱都花了,那可没钱回法库了。”
梁万禄说:“我何曾不想再回法库去。可是去的那封信,已经一个月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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