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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拔了出来。他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的视线更加清晰。有了刚才的倒霉遭遇作铺垫,他先用手中的枪杆子在地上探了探,从另一个方向绕了过去。
当他穿过正前方的几根粗壮的松柏树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为之一惊:十余根大小相同的松柏树像是被人有意栽种的一般,在林子的面前围了一个圈,最奇怪的是那一圈的松柏树的树干上都沾着路远留下的荧光粉。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路远没有找到猎物,自己无聊透顶,在这树林里挨着树干涂荧光粉玩?
面前的这一圈绿莹莹的大树,在树林里显得特别显眼。林子在中间转了一圈,这个场景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的杰作,而不可能跟五大三粗的路远扯得上关系。这样想着,林子觉得越来越可疑。
借着这荧光粉的光线,林子在这个圆形的小坝子上仔细地张望了一圈。只一眼他就发现了线索,地上的草都是刚刚长出来的绿草芽,可很明显的是上面被人踩踏过,根据上面留下来的脚印来看,这人是从林子的左手边径直穿向了右手边。那如果这人是从左到右径直穿过这个松柏围成的圈的,那这一圈树干上的荧光粉是怎么染上去的呢?
林子在脑中作着仔细的推断,可目光却稳稳地落到了右手边的那一堆树丛里。那树丛上枝干藤蔓也像是被人刻意编织过一般,如同一个竹篾编成的笼子。那个圆乎乎的洞口就像是微张的鱼嘴,对着林子。林子躬身慢慢靠过去,走到那洞口边上,上了刺刀,用枪杆在里面戳了几下,并不见反应。他心一横,用刺刀狠狠一割,将那树丛绕成的笼子一下给割开了。那荧光粉的光线打过来,林子一下子就傻了眼,里面竟然躺着一个人,正是路远。
此时的路远靠在那笼子的最里端,整个身子是坐着的,双腿伸得很直,最关键的是他瞪着双目,死死地盯着笼子口,双手将底部的泥土都狠狠抓了一大块。从这样子来看,应该是有人一直在紧追他,而这人长得可怕至极,导致他拼命地往笼子里躲,可就在躲进这笼子之后,还是于事无补,这人追了进去。他奋力地往后退,但他最终还是被这人活活吓死了。
路远的样子,让林子整颗心都颤抖起来,他不敢想象路远面对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人。
正在他感到万分恐惧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叫声,是迟瑞。他大喊着:“林子,你在哪儿?咱们赶紧出去吧!”
循着那声音,林子掉头跑出了那个松柏的怪圈,回到了之前与迟瑞分别的地方。可当他一站定,整个人就傻了,因为站在他面前的人除了迟瑞,还有路远。此时,他正低着脑袋,斜着嘴角冲他露着一个怪笑。
※※※
林子跟着两人一路往回走,路远就在他的前面。看着他的后脑勺,林子满脑子都浮现出之前在那个树丛的笼子里看到的那个路远的表情。他害怕面前的路远会突然回过头来,在绿莹莹的光线之下,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张正常的脸。
走开了两步,林子回过头去,只见之前的那个在不远处的被涂染了荧光粉的松柏围成的怪圈已经隐没在了黑暗之中。面前的这个路远,与刚才那个笼子里死相吓人的路远,是同一个人吗?
这样想着,林子微微清了清嗓子,问道:“路远,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我跟迟瑞找了你半天。”
路远轻轻笑了一声,说话的时候喉咙像是被掐着:“看到一个兔子,开了一枪,打歪了,一直追到了山腰上。”
“山腰上?那刚才右边的那个松柏树圈子里的荧光粉是谁涂的?”林子问了一句,扭头看了看右后方的位置,那个原本亮着绿光的树圈已经完全看不见踪影了。
听到他的话,路远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拧着眉毛盯着他。林子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张脸,三十出头,脸上大大小小的疤与那犀利的眼神协调出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感觉。林子完全摸不清状况,于是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来:“可能是我看错了。”
三人从那树林里出来,何顺强与赵蛮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些野果子,一边吃着生的,一边用树枝串着在火上烘烤。见了三人,赵蛮子站起身来说:“哎哟,你们跑到哪里去了?差点把我跟强子都急死了!”
迟瑞看了看地上一堆的果子皮,笑道:“你就吃着果子替兄弟几个着急?”
赵蛮子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乐呵呵地说:“这不是遭饿疯了嘛!”
林子一直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路远的身上。当他挪动步子,在赵蛮子身边准备坐下的时候,路远也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林子被他那么一瞪,就有些慌了神,连忙收回了目光,伸手去抓散落在地上的野果子。
看着面前的路远,林子突然回想起在重庆那个法国水师兵营里的领兵上尉,一个死人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不知道自己死了,四处游走,跟活人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路远的样子并不像是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相反,而是讨厌有人知道他已经死了。如果不把路远是个死人的消息告诉给其余几人,林子不敢想象待会儿等到大家都睡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待会儿你们先睡,我来守一阵,然后我再叫醒下一个,守夜的人都别睡死了。”迟瑞说着,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被压得皱巴巴的烟盒,从中掏出一根烟来给自己点上。
几人将行军的背包解开,掏出露营时候用的被子,简单铺陈之后,都抱着枪和衣躺下了。林子正好躺在路远的对面,他微眯着眼睛,注意着路远的一举一动。可没过多久,那路远也没有动弹分毫,林子就感觉眼皮越来越沉,睡了过去。
林子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给吵醒的,那声音其实很轻,只是林子一直都紧绷着神经,稍有响动他就能清醒过来。他又眯起了眼睛,只见对面的路远居然不见了,稍稍扭了扭头,一个黑影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朝着靠在树边的迟瑞靠了过去,这个黑影是路远。
此时,迟瑞好像已经忍不住困乏,靠在树干上打起了盹儿。路远握着手中的刀子,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生怕把身边的人给惊醒了。
他这是要干啥子?要对迟瑞下手了吗?林子这样想道,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叫醒几人,在那路远扬起手中的刀,刀光映照在他迟瑞脸上的时候,迟瑞飞快地往旁边一倒,噌的一声亮出了腰间的军刀。
“你他妈的这是要干啥子?!”迟瑞扬了扬手中的军刀,厉声问道。
路远朝他在嘴边竖了竖手指,示意他小声一点。迟瑞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缓缓将手中的刀收了起来。路远回头看了看林子躺着的方向,对着迟瑞指了指一旁的树林。
“过去?”迟瑞问。
路远点点头,然后迈着步子进了那树林里。迟瑞四下看了看,见另外三人都没有睁眼。被路远这么一搅和,瞌睡是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想了想,也就抬着步子跟了上去。
林子此时急忙睁开眼来,这路远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名堂。如果之前不是自己眼花,在那松柏的怪圈里看到的笼子里的尸体真的是路远的话,那他现在跟着他们几人,想必是没有安什么好心。
林子左思右想总觉得放心不下,于是从地上起身来,拿着枪跟着两人进了树林。路远带着迟瑞一路朝着树林的深处走去,那原木被涂染在树干上的荧光粉过了时效,光线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了。迟瑞跟在路远的身后,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停下脚步来,问道:“你他娘的到底是要带我去哪里?!”静谧的树林里回响着迟瑞那夹着怨恨的喘气声。
路远也收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对迟瑞说:“你跟我来就晓得了,保准你看了之后被吓一跳!”
“不行,你他娘的要是现在不给我说出个三七二十一来,老子马上就崩了你!”迟瑞拿起枪,稳稳地对准了路远的脑袋,吧嗒一声,飞快地拉开了枪杆上的保险栓。
路远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将双手举过了头顶,手里握着的刀子也随即扔到了一边。他说:“瑞哥,你把枪放下,我讲给你听。”
迟瑞见他也耍不了花招,缓缓将手中的枪杆收了回来,他仰了仰下巴:“你说,说不清楚老子照样崩了你,看你小子就有点神神鬼鬼的。”
“嗬,瑞哥你错了。”
路远说着,俯身到了迟瑞的耳边,一阵耳语之后,迟瑞大惊:“你说啥子?!走,我们过去看看!”
林子在心中一横,本想握着枪扣动扳机了结了这小子。可当他刚一扬起枪杆子的时候,突然就收了回来,因为他从侧面看过去,借着那稀薄的绿光,看到路远的颈窝处有一个白森森的东西趴在上面,那是个小孩子的形状,它的双手正扣着路远的额头,双脚搭在他的肩膀上。
林子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走了眼,果然,那个白森森的小孩子还骑在他的肩上,恣意地甩着自己的小腿,可惜的是面前的迟瑞根本看不见它。
※※※
在以前跟着喻广财走南闯北的过程之中,林子曾经听说过在这种深山野林里最容易遇到两种怪东西,一种被人们称为倒路鬼,它很容易投身到那种老弱妇孺的身上,一旦被这种怪东西上了身,就会完全失去方向,带着你在山路里转来转去,还很有可能让你莫名其妙地跳进山崖里。而另一种则叫做负背鬼,趴在你的背上,你到哪里它就跟着到哪里,这种怪东西最可怕的就是能够控制你的思想,让你跟着它的想法走,闹得你全家鸡犬不宁。最关键的是这种鬼不仅能控制活人,还能控制死人。
林子想了想,这路远背上的肯定就是所谓的负背鬼。
早在以前,林子从一些前辈口中听说过解决这种怪事的方法。如果这负背鬼停留在你的背上时间不长,那只需在被人发现后用桑树叶将身上的灰尘拍打于净即可。可如果在你身上停留得时间过长,这负背鬼嵌入人的后脑勺的话,那就非常麻烦,需要用桑树的枝叶做成绳子将被附身的人绑起来,用灭灵钉钉入脑门一寸半,如果操作不当,那很有可能导致被附身的人因此丧命,还无法解决这作乱的鬼怪。
此时,两人在一个树丛前停了下来,路远指着那树丛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林子从隐蔽的树丛里钻出来,故作镇定地问:“你俩大半夜的在这深山老林里找啥子哦?”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得抖了一下,迟瑞见了林子,习惯性地拔出了枪杆,对准了他。过了一阵,等他彻底看清面前的林子之后,缓缓将枪杆子收了起来。他说:“没什么,过来撒尿。”
说完,迟瑞悄悄给路远使了一个眼色后,自己掉头朝着之前扎营的地方走去。林子看着路远,两人相视而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带着不少挑衅的意思。
回到了临时的营地,林子突然回想起,在这里的几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吃过这行饭,曾经在丧乐队里的时候,曾在喻广财的口中得知牛身上的汗珠和眼泪滴入眼睛里是可以看到一些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当时的林子出于好奇,收集了一瓶放在自己的包里,他用自己的左眼做过一次实验,没想到今天还真的管用了。
坐下身去,林子靠在树干上想来想去,不知道应该怎么告知几人,如果搞不好,与路远肩上的妖蛾子撕破了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