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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儿,别哭,怎么能这么瘦……”
“锦儿,锦儿……我的锦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在他离开后,在无数的夜里,她乞求他的灵魂能够回看她一眼,可没有!
在梦里无数次萦绕在她的耳边,一声声温柔的轻唤“锦儿……锦儿……”睁开眼,却是冷寂一片。
她想,是不是活着的人过得不好,那九泉之下的人才会感到魂灵不安。
既然他不肯让她生殉,那她就要让他走得不安,甚至为了她留在阳间,他们就这样,人鬼相爱,哪怕一生躲在阴暗的角落,也要厮守相伴!
她等呀等!
一夜一夜地守着黑暗——
现在,她等到了么?
她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是梦!
这一次,他回来了!
今夜,她的愿望成真了!
霎时,胸口潮起,憋在心里的种种思念、殇情、压抑情绪瞬间上涌,她一呕,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贺锦年崩溃了,极致的情绪让她象个孩子般又哭又笑,她全身发抖,泪水将声音腌渍成破碎,“我要你出来,我要看到你,你出来,你既然来了,就现身……”
顾城风不知道灵魂的疼痛什么滋味,明明没有**,此时全身仿如被凌迟,一刀接一刀,明明没有呼吸,却感觉肺部的那个位置被压得紧紧的,心念一恸,就是疼。
他苦于无法开口安慰她,无法抱她,无法一下一下地亲吻她,无法现身,哪怕是让她看一眼。
他早已被她那孤独无助的模样击碎了,这是他从不曾见过的脆弱,他霎时意识到,他先前所坚持的,以为一切瞒着她,对她会更好,显然,这想法是错误的!
幸亏今夜他回来,否则,他永远也看不到她如此自苦!
贺锦年的哭声惊动了将营外守夜的侍卫,众人又不敢擅自闯进,只能在帐外大声问,“殿下,您有事请吩咐!”
贺锦年倏地转首,两眼血红,目光凶狠,声音凌厉,“都不许进来,退出三丈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半步!”
营帐外,两个侍卫皆是军中资历很深的士兵,他们方才清楚地听到摄政王在开口说话在,可他们一直守在这里,没见任何人进去过。
他们戒备着,但贺锦年之前就下了令,不得擅自进帐。
只好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当他们听到摄政王在唤先帝爷的名讳,两人脊背凉意丛生,冷汗涔涔,不安地开口询问摄政王是否有事,被训斥后,两人都感到此事有异,交换一眼后,决定不能任其发展,万一发生什么事损及摄政王的性命,他们有九个脑袋都担不起砍。
其中一个马上离开,去副帅营向百里杀汇报。
帐内,顾城风几次努力想抱着她,却控制不住灵魂飘移的力道,每一次都从她的身子穿过,而贺锦年亦重复着他相同的动作,她感应到他的方向后,想投进他的怀抱,却每一次撞空,两人反复措过。
终于,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先的地方,让她去感受他的存在位置,果然,贺锦年流着泪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偿试去拭她眼角的泪,泪珠穿透他的手心滴在地毯上,他无法张口,只能频频地用念力重复着一句话,“锦儿,你听话,把身子养好,相信我,我只是暂时离开一阵,我会尽一切的努力回来,我们不会分开!”
“锦儿,别恼我……”
“锦儿,我没有死!”
“锦儿,我在川西南诏县的回音亭中,广平公主顾灵瞳会将我送到另一个时空,我拿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会马上回来!”
“锦儿,我到了那里,会等着你出生,护你一世,我会让你留着长发,穿着最美的裙子……”
“锦儿,你母亲的病,我一定会帮她治好……”
“锦儿,有我在,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那一声声飘渺之音中带着沉痛而小心。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你说具体一些!你没死么,或是,你也能如我一样重生?”她情恸智损,又要集中念力去感应他的话,遂,更加无法厘清的脑中的接受到的一系列的信息。
顾城风把和广平公主的计划详细说了一番,从半年前,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中,他发现了顾奕琛手札里留下的广平公主的联络信息开始,直至他“驾崩”!
“没有十成的把握,遂不敢把真相告诉于你,一是忧你阻止,二是,若无法事成,希望你就此把我遗忘,你如此美好,自会遇到真心对你之人。我以为,你的性子向来能拿得起……放得下!”他神魂俱颤,他疼得如珠似宝的人竟把自已折磨得如此憔悴,“今日方知,应一开始将实情告之于你,至少,不会逼你伤心至此!锦儿,对不起,是我太轻量你对我的感情,我总是自轻在你心中的份量!”
如今回忆起,她离开苍月后,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与痛楚,全是作茧自缚,凭白让自已过得如此辛苦。
顾城风依然活着的意外欣喜尚未消化,贺锦年听得顾城风竟意图逆天,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直惊得魂飞魄散,她断然摇首,“城风,不要——那太危险!”
贺锦年极力思索着,突然,眸光一亮,急切道:“不如,让我来试试让东阁明白,他认错了人,他是助纣为虐。待他明白后,让他为我们破血咒!”
顾城风早已料定贺锦年的反应,轻轻一叹,“东阁虽天生异瞳,但他毕竟是凡胎,他擅自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后,他身上的血是压制不住术法中的魔性,他迟早会被石碑控制。且,百年前,姚迭衣立下血咒之时,就考虑到有一天东阁会被石碑所控,因此,她在血咒中另隐了一道禁术,这道禁术要求能破咒要达到两个条件,一,破咒之个必需是姚族的后人,二是需修习上古遗族札记。”
“那太危险了!”穿越时空这个理论,在二十一世纪,仅是一个未成形的概念,唯一提出过的穿越时空的理论也只有虫洞之说,且,从理论上,也只是从现代穿越到过去,是在同一个时空链上。
而顾城风所说的穿越是不同的一个时空,倒象是从一个独立的时空到达另一个时空,两个时空仿如四维的空间,并不相交错,她不知道,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究竟是不是有存在时空裂缝。
而她穿越到申钥儿身上,是灵魂穿越。
人的灵魂用科学的角度来说,是一组电波,一组电波会到在一种机缘巧合之下,附身到另一个空间的某个人身上,这在理论上还是能形成,但要把一个完整的人送到另一个世界,在她感觉中,简直比人类熬游出太阳系还难。
顾城风知道她深陷于不安情绪中,他便将百年前顾灵瞳成功助顾奕琛转世,以前,上古遗族札记会出现在异世中,定是已有成功携肉身穿越的先例,最后,他道:“广平公主尚在人间,她拥有一半的姚迭衣血脉,她修行百年,灵力在六月和姚九落之上,她会助我成功穿越时空,并将我带回来!”
当贺锦年感应到“顾灵瞳”这个名字时,脑子里瞬时跳进一组清晰的画面——
在一个繁华似锦的山谷中,一个容貌姝丽的女子盘膝坐在高台之上,乌黑的云鬓仿如被漆上一层柔亮的银光,依稀可见那里月明星辉。
那个女子——
贺锦年骤然心跳加剧,血脉贲涨,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泪水如热蜡般一下子涌出来,她的眼睛被烫得发疼,瞬间,一些从陌生的信息如远古洪荒般侵入她的大脑:
她是姚迭衣亲生的女儿,身上拥有一半的圣血,她一出生便被顾奕琛秘密送至回音亭,她曾令下誓言,除非助父母重逢,否则她将一生不会踏出谷中半步……
这是一种从不曾有过的血浓于水的感觉,在此之前,她曾误以为顾容月是她百年前的骨肉,她心疼过,但没有这种感觉,而对梧晴雪亦是!
唯独对这个女子,几乎无需看她一眼,借凭一些幻像,她便确定,这个女子与她血脉相连。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在她的身上种下牵情的原因,此时的顾城风亦能清清楚楚感应到贺锦年的心潮波动,他轻轻地做着拍打她后背的动作,身悄然退开一步,让她的手心稍离他“心脏”之位,他的声音轻松而开涤,“锦儿,百年前,顾灵瞳尚未成年,就能顺利地把顾奕琛送到那个时空,如今,修行了百年,她既然敢答应为我施术,她必定有十足的把握!”
并没有十成的把握,顾灵瞳一开始就直言,只有五成,他怕她强烈的第六感会感应到真实的答案,此刻,他只能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贺锦年隐隐查觉到从顾城风身上透出来的是毫无商榷的余地,若眼前是一个人,她尚有办法阻止,可他是一组魂魄,来无影去无踪,而他的肉身又在千里之外,她纵然是骑上雪箭,彻夜奔驰,到了那里也未必能追得上。贺锦年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死胡同中,思忖片刻,只得退而求其次,低声乞求,“城风,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你这一次不能就这样把我抛下,我从那个世界来,而且,我知道上古遗族札记放在哪里!”
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直袭上顾城风的咽喉,若有形,此刻,他必是满口腥咸,可他不能答应,此时唯有狠下心,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心思浮动间,他缓缓垂下手,复又沉压化为轻叹,“你得留在这里,助我打赢这场战争!”
贺锦年面色遽然转白,更显透明,她上前一步,“不,城风,这世界除了你,一切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你嘱托的江山,于百姓而言,只要大陆统一,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谁统一了谁并不重要!而我……只想和你呆在一直,既使成为孤魂野鬼,我也心甘情愿!”
顾城风双手复圈住她的身体,心里就像压着一片沉重乌云,只觉得连灵魂亦透不过气来,“锦儿,顾灵瞳曾言,一旦秦邵臻赢了这场战争,积累了足够的戾气,他的神识就有可能恢复。他已具人形,再加上恢复石碑的灵力,这天下,将无人能压制得住他。”
她感应到顾城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或许因为两人的情绪共鸣久了,愈发交融,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飘渺之声中带了轻轻的叹息,“石碑承了千年圣血的血祭,他早已噬血成魔,掌管天下苍生后,他必让天下堕入魔道,修习灵力,届时,很可能脱出三界之外,无人能压制!”
“而我的精魄百年前被石碑所夺,魂魄不全,在三界,是无法转世。是百年前,顾灵瞳逆天将顾奕琛的魂魄送至你那个时空,他转世成为孔邵寰,而我,是第二次魂魄不全的转世,若有第三次,必被天谴,届时,魂飞魄散。因此,这一次,我必需要从秦邵臻身上夺回精魄,所以,这一场战争不能输。”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从不曾对我说过,哪怕是支言片语!”贺锦年刹时有一种被洪水吞没的恐惧,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击溃了她的理智,“城风,你留下遗诏,把我绑在摄政王之位上,如果我不接下,恐担身后污名的是你,所以,我接下了你的圣旨。可我早已抱了必死之心,只待功成,便随你而去!”
如果她连接旨的勇气也没有,或是她无法打赢这一场战争,在史上留下诟病的将是顾城风,世人会遗笑他无节制地专宠一个男chong,不仅致身体过早地破败而亡,还白白葬送了一个国家。
“是我的错,所以,锦儿,振作起来,你能打赢这一场战争!”秦邵臻并不擅长指挥战争,所有的指挥战略几乎是由肖宴臣来决定,而肖宴臣有几斤几两,贺锦年和顾城风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