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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是在水深火热地中熬着!
“对不起!”贺锦年依然未转身,她重重地摇首,欲迈开脚步离去时,秦邵臻几步上前,再一次挡在她的身前,倏然,捉了她的手,按在自已的胸口处,他的声音很平静,胸膛猛烈起伏,“这一次,没有蛊毒,可这里的痛从不曾减一分,痛得历害时,我还是会失明。太医说是心病,阿锦,而你是唯一的心药!”
“阿。。。。。臻,既然错就让它错到底!”贺锦年没有挣开手,直视着迎上他的双眼,果然,瞳内隐隐浮着一层浅白。
她淋了雨,手冰冷得历害,可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更冷,是那种干燥却沁入骨髓的冷。
他视线带着茫然在搜索着近在咫尽的她,那般用力,眼睛都不曾眨动,浅白的瞳孔深处尽是眷恋。
她咬了唇,眼眶涩得发疼,这个男子曾与她一起成长,走过了少年最纯真的岁月。
那些年,她与他之间从来不曾言过爱,她和他那般纯粹地相守,无关性别,只是笃定对方是自已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至死也不曾恨过他!
他给了她新的生命,他说他不知道究竟错在哪里,既延后了她重生的时间,还让她拥有前世的记忆,偏偏,她死后,灵魂飘荡时,回到了过去的时光,看到申氏一族对她的伤害,却没有去看未来两年,他为了给她新的生命,那样努力地争取,如果她看到,她想,她成了贺锦年后,不会再刻意与他疏离,她还是会和前世一样,倾尽一切去助他回到大魏。
她和他终是缺少了些缘份吧!
到如今,她的心纵然生起千种情绪,唯独少了爱。
她知道她说出来话对秦邵臻很残忍,可要是她不说,这条路只会越走越狭小,最终的结果就是,对三个人残忍,“阿臻,你看那些桃花,花复一年又一年,便是同个枝头生成的,又如何能相同。便如我,纵是记得过往的一切,又当如何,我这心里,已刻了别人!你和我,终是少了缘份!”
贺锦年轻轻挣脱,转身疾步离开。
“你是不是还想着顾城风,我告诉你,我才是你的前世的姻缘,顾城风是闯入者,是窃国者。。。。。。”他以最不堪的谋算,阻止了她的路,尽管他知道她一定会介怀,但他还是无数次地催眠自已,只有她回到他的身边,才有机会让她看到自已的心意,才可以弥被他带给她的伤害。
这一切,他需要时间来弥补与她之间的裂痕。
秦邵臻的话让她感到意外,但这时候她只想尽快离开,并不想多做考量,她转过身,直直看着秦邵臻,皓眸闪亮,棉里藏针,“邵臻,我很感激你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如果可以,我想好好活着,遵从自已的心活着。”
贺锦年不是无怨无恨的,那一段冷宫最荒芜的岁月,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以怎样的惨烈死去,重生后,记忆带着锯齿夜夜割着她的心。
是顾城风给了她重生后的阳光,将她从地底深处拉出来,阳光普照,褪下一身的黑暗。
无关谁是谁的前世,她想遵从自已的心,她的心为谁跳动,她就为谁而活!
“这么说,既使我们曾经是夫妻,曾经共同孕育过一个孩子,他就是顾容月,你也不在乎?”秦邵臻一阵阵心口裂痛,难受得要将心脏呕出,满眼悲忿,“他曾经还被顾城风杀死,他杀了我们的孩子,你也不在意么?”
“我不知道,邵臻,我是真的回答不出来,我从没有成为一个母亲的感觉,我虽然活了几次,但我活得最长一次也不过是十九岁,你现在告诉我顾容月是我的孩子,我当真是想象不出来,就算别人母子分离,至少也曾妊娠过,但我没有。这种隔了百年,我无从去剖析和体会!”乍然听到顾容月的名字,脑海里飘过彼时大魏城门下,那个一身单博的孩子面对屠杀时,一脸的悲壮和不甘。。。。。。贺锦年微微垂下肩,袖襟下,指尖刺进掌心。她再也迈不开灌了铅似的双腿,仿佛前方就是万丈深渊,只要跨出,她便会落了下去。
“那我呢,不说顾奕琛和姚迭衣,我和你之前呢?”秦邵臻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不再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不要再斟酌每一句话,他想把心里的话悉数倒出,“我十二岁认识你,那时候,十一岁的你教我如何学会在逆境中生存,让我体会既使明天死亡要降临,今天也要笑着到阳光下呼吸新鲜空气,你的勇气给了我力量。。。。。。到十七岁时你离开我,整整五年,我们从不曾分开过,生死相依,那多的日子,你能告诉我你也全忘了,体会不了那时的感觉?阿锦,你教会我逆境求生,教会我去争取自已想要的,我做到了。这一次,我剔除了我所有的错误,干干净净地走到你的面前,可你又在哪儿呢?”
秦邵臻看着她的后背无力地躬着,双肩崩得紧紧,极力控制下依旧抖动着,他上前几步,伸出手欲捉住她的单薄的肩时,她仿佛后背长了眼睛般开口,“别——碰我!”声音脆弱中带着祭祀的沉重,“没有忘,只是被抵销了,我尽力了,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光,抵销了。。。。。。秦邵臻,在我和六月宫中对食,我就对我的过去说再见,尘封了所有的幸福和伤害。。。。。。我有遗忘你的权力!”
秦邵臻胸口轰地一下炸开,那种肺叶抽空带来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他知道她所说的权力是什么,她死去时的样子;这些年,他从不曾忘记过,热烫的泪水从饱受折磨的心脏里逆流而上,渗着无边的后悔从眼眶里滚落而下,无声潸潸,“抵销了,也就是。。。。。。没有了。。。。。。你不要这么快决定,让我永不得翻身!”秦邵臻晃了一下身子,贺锦年的冷静于他而言近乎残酷,他昨夜通宵无眠,想着今日有机会见面,促膝相谈后,会是怎样的情形,笑?狂饮?甚至幻想他们会抱头痛苦一场!
是的,前世的她是为他而活,最终也是因他而死。
尽管是他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何偿又不是因为他欠了她?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以债权人的身份向她追讨?
她要得多么?她不过是想为自已活着而已!
既无需为他而活,也不必为了顾城风而活。。。。。。他只能如此理解!
“快?邵臻,我等到生命走到最后一步,才放弃,怎能用‘快’。邵臻,我用一条命足以诠注我的忠诚,既便你可以让时光倒流,但人心变了,就永远回不去!”贺锦年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迈步走开。
身后,秦邵臻木然注视着她模糊的背影,坚定的步伐。。。。。。闭上双眸,“死去的人都能重生,一切都可以重来,我不会放弃的,永远也不会!钥儿,四年前我就和自已打了一个赌,如果你再一次回到大魏,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走!”
贺锦年没步几步,视线倏地凝滞,只见前方的廊道上也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男男女女,有的穿着大魏武将的官袍,有的是一身帝王护卫的甲胄,有的是宫女,有的是太监,也有年过五旬的嬷嬷,不停地拭着眼角的泪花。。。。。。
为首的正是宗政博义,此刻,他穿的却是七年前,护卫的旧戎装,肩上的护甲被削去一半,余下的一半尚存着动物利爪刮过的痕迹。
她记得,有一次她行动时,他们一群人在深山老林中了伏击,随行的护卫几乎死光了,回程中遇狼群,困斗了整整十几个时辰,狼却越杀越多,最后,是宗政博义带着人杀过来,背起筋疲力尽的她,为避开狼王伸向她脸的爪子,他用肩口顶了上去!
他们曾经生死与共,他们曾经都为对方流过血。
鲜血会让很多人害怕,可于他们,却是一种激扬。
那些年,偶尔能坐下来好好的畅饮一番时,他们总是一起憧憬着未来。
“申护卫,还记得您走前,奴婢为你腌了一坛的辣椒酱么?申护卫您留下了话,待来年,开了坛就可以教奴婢如何做开胃鱼。”一个青衣的宫女步了出来,双眼红肿,她自是认得钟豫,那些年,她生活起居无不是她在打点。
钟豫丫头极有心,那些年,看着她的个头没有秦邵臻长得快,变着法子给她加强营养,一天到晚絮絮叨叨地嫌她瘦。
“申护卫,您教的箭法奴才天天都有练,现在能连发三箭了,皇上说,将来打战,奴才也能上战场!”
“申护卫,属下是护卫阿义,那些年,我们几次出生入死,阿义能活下来,全靠申护卫几次相助!”
“申护卫,属下是护卫向阳。。。。。。”
“属下是。。。。。。”
站在前方的全是那些年质子院存活下来的太监、宫女、护卫,他们眸光带着灸热,带着期盼——
这些人,是她的战友、也是她的兄弟,她和秦邵臻在苍月能撑满十年,他们功不可没!
可现在,她已恢复了贺锦年的容貌,可见质子行苑的故人,全都知道,她便是重生后的申钥儿。
宗政博义目光微扬,深深审视着她,“申护卫,四年前,皇上刚回大魏,尚未立足,就派了博义回苍月,悄悄地从质子行苑中接他们来这里,因为皇上说,这是您的家人,只有家人在,您有一天才会回家。四年来,除了护卫,这些宫人都一直在这里守着,他们都期望着申护卫有一天能够回到这里,哪怕仅是为申护卫做一桌菜,帮申护卫洗一次战袍!”
☆、117 故人相见,情难却(重写)
贺锦年与宗政博义眸光相触几秒便转开,她看着廊檐上浠浠沥沥滴下的雨珠,抿着唇,依然沉默不语。
宗政博义神情缓缓冷却,“申护卫,难道这里数十个人的挽留都打不动你的心?你问问这些弟兄,打你在大魏昏迷的消息传回苍月时,有多少护卫自愿去大魏寻找你的下落,他们中又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
贺锦年启了启唇,欲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侧首,看着天色已沉,看情形,来这里不仅问不到路,今晚天黑之前更别想走出山,与西灵春们会合。
秦邵臻不知何时又跟随了上来,他眸中的浅灰愈变愈淡,瞳孔开始泛着散光,“钥儿,阿义的武功得益于你,如今他已是大魏的卫国将军左前锋,官居三品,他。。。。。。在苍历114年,大魏统一战争中,中了肖妥尘的伏击,死去。。。。。。向阳,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双臂。。。。。。而宗政,也没有熬到。。。。。。”
贺锦年蓦然转身,朝着秦邵臻近乎失态地狂吼,“别说了——”
“朕当真成了孤家寡人。。。。。。”说出这样的话,秦邵臻心头却窜一簇簇撕裂的快意,这些年来,压在他心口的东西太多、太沉重!
在她的前世,贺锦年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了苍历113年冬,她可以预知凭着大魏的国力要统一苍月大陆,必定要走一条尸骨砌成的路,却不曾料到,连秦邵臻身边最亲近的宗政博义也死于战场。
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半垂着首,仿佛在祭祀。
“坏小子,坏小子你舍得回来了?老奴是不是做梦。。。。。。”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老妪持着拐杖慢慢地排开众人走出,脚步显得有些蹒跚,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宫女打扮的姑姑扶着她,她们看到贺锦年,便朝着她拼命地点头,眼中全是激动不已的泪花,“申护卫,广嬷嬷这些年一直念叨您,这会奴婢说您回来了,广嬷嬷还不肯相信!”
广嬷嬷原是宫中的老人,后来顾城亦登基后,林皇后不喜她,便揪了她一些错处,将她贬到了质子府。当年贺锦年刚到苍月一年,年纪小,身子又刚发育,而质子府里的那些吃食多少都沾了些毒,是广嬷嬷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