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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床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粉红色绣花棉被,棉被高高隆起。在大床边上,胡乱扔着一只同样粉红色的绣花枕头。
吴如萍会不会已窒息而死?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我战栗着一步一步走近那张大床。
床边的梳妆镜和穿衣镜里,我看到了全身血污的自己,我的脸由于极度紧张和害怕变得有些扭曲。
走到床边,我伸出双手,用力揭开了那张粉红色的棉被。
“啊!”我再次叫出声来,面对眼前的情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紧紧地扼住了我的身心……
粉红色的绣花棉被揭开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只粉红色的绣花枕头,枕头上的鸳鸯绣得十分精致,尤其是鸳鸯的眼睛,在柔和的灯光下很逼真地闪烁着黑亮的光晕。
很显然,这只枕头和胡乱扔在床边的那只枕头正好是一对。
被窝里根本没有人!
我感到浑身上下虚汗淋漓。难道吴如萍没有回来,那个被我杀死的黑影只是进屋行窃的盗贼?想到这里,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屋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在静寂得可怕的午夜里,尸体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在偌大的别墅里氤氲。我在原地呆呆地愣了有一分多钟,才突然猛醒,并决定赶快离开。
从卫生间门前经过时,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想看看被我杀死的黑影是谁。我慢慢走进卫生间,摸到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灯亮了,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惨烈无比的凶杀场面。
黑衣人面部朝下躺在地上,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背上,他浑身血污,头部被刀戳得稀巴烂;卫生间的地上、墙上,到处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尽管这个场面是我一手制造的,但我心中还是涌起了一阵阵的恐惧和恶心。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黑衣人身上的黑衣,其实是一件做工极其精致的黑色睡衣,那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在灯光下白得耀眼……看着看着,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可怕的预感:我杀死了吴如萍!
我颤抖着,慢慢把眼前的尸体翻转过来。当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时,我一下便认了出来。
吴如萍双眼可怕地大睁着,美丽的面孔被划拉得血肉翻飞。除了恐怖的脸,她的身体仍充满了无限的性感和诱惑:睡衣微微敞开,露出了饱满酥软的丰乳;裸露的小腿丰润、光洁,令人想入非非……多少次,我在梦中思念过这个美妙的身躯,可在今夜,我却亲手毁掉了它。
我站在卫生间里,很久很久,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我希望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
当当,客厅里突然传来钟声,把我吓了一大跳。这时我的头脑完全清醒了:已经是凌晨两点,我再不赶紧离开,今夜可能就走不出这座城市了。
我从卫生间里取下一条毛巾,把自己留下的痕迹一一擦拭掉。走的时候,我又取下一条浴巾,把身上的血衣脱下来,和那把水果刀,连同吴如萍放在床头的手机一并包了起来。之后,我再一次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吴如萍,心一横,悄悄溜出了大门。
刚一出门,我便看到一束手电筒光朝这边射了过来,一个保安站在几十米开外,紧张不安地往这边探望。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只愣了几秒钟,我便贴着墙根,迅速朝树林方向跑去。跑到树林里,我回过头去看,发现保安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由于担心保安找来援兵,我赶紧循着来时的路径,溜出了富豪小区。
由于太紧张了,在小区外面的一条水渠边,我遗失了那条毛巾,不过我已经无暇顾及了,只是一个劲地拼命往庄稼地里跑。
何去何从?在远离富豪小区的一片玉米地里,我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最初我想逃离本地,然而摸了摸身上,只有几百元钱。这样即使逃出去也寸步难行,于是我又决定冒险到办公室去取钱——平时,我的私房钱都是藏在办公室的抽屉里。
提心吊胆地走了半个小时,我终于走到了化工厂办公区。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这使我的胆子大了不少。
打开办公室抽屉,我拿到了平时积攒的一千多元钱。揣好钱,在即将出门的瞬间,我又不禁有些犹豫起来:难道今后就要过逃亡的日子了吗?我走了,岳母和妻子怎么办?虽然和妻子没有多少感情,但时间长了,也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亲情呀!
正在这时,单身宿舍楼那边传来了关门声,声音不大,但在静寂的夜中十分清晰。接着,我看到一个黑影从五楼走了下来。看走路的姿势,我确定那是王晓聪。
站在办公楼的黑暗处,我一直目送王晓聪走出化工厂,向山下的那条小道走去后,我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鬼的传说、破碎的美人脸、王晓聪的懦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物在我的头脑中高速运转,最后,一个大胆而荒唐的想法迅速萌生了。
祸嫁王晓聪!我心里无比的激动和兴奋,他被死者打过耳光,如果在他房间里发现死者血迹,那么就是三岁小孩都能想到:出于报复,他杀了吴如萍。
当然,在谋划这个想法的时候,我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被人识破,我就赶紧逃跑!
我把浴巾解开,拿出血衣,用盆子里的水浸了浸,然后重新把它和水果刀一起包裹起来。之后,我抱着浴巾,慢慢向王晓聪的宿舍摸去。
来到王晓聪的宿舍门前,手刚摸到门锁,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令人惊恐的叫声。我迅速回头,看到一只猫头鹰的模糊身影从眼前飞掠而过。
我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开了房门,我才拿出手机,借助淡淡的手机微光,找到了墙上那幅破碎的美人脸。我用沾满血迹的衣服在美人脸上擦拭,直到美人脸变得血迹斑斑了,这才起身离开。
转身之际,我看到了桌上的那把水果刀。水果刀和我杀人的那把刀没什么两样,它们都是单位统一购买,作为劳保用品发放给职工的。
我小心捡起桌上的那把刀,然后把我的血刀抽出来,用血衣擦去上面的指纹,轻轻地将它放在了床头的一个包里。
做完这一切后,我关上房门,悄无声息地溜回了办公楼。
回到办公室,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我把办公室里的一套工袋取出来,换好衣裤,然后将浴巾、血衣和刀子放进一个手提包里,连夜下了山。
在城郊的大河边,我找了几块石头放进提包里捆牢,将包扔进了河里。然后,我在河里洗了一个澡,彻底洗去了身上的血腥味,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李志浩交代完毕后,审讯室死一般沉静。
“你当时进入吴如萍房间后,真的看到了一个黑影?”朱大头问道。
“千真万确,如果不是那个黑影,我也不会误杀吴如萍了。”李志浩说,“吴如萍为何半夜起来四处游逛,并使劲击打床,这其中的原因我至今都不明白。”
“是呀,吴如萍的这一行为的确很怪异。”小黎也说。
“毕老,这是否说明吴精神上有问题?”朱大头看着老毕说,“我认为她内心有许多不安全的阴影,这些阴影,是基于父母早亡,导师袭扰,以及雷大鹏老婆不容等诸多因素,这些因素叠加起来,使得她的内心十分脆弱,从而有神经衰弱之类的表现。”
“嗯,除了你说的这些,居住环境对她的影响也不容忽视。”老毕点了点头,说,“之前我和小陈一起,与‘美家居’老板尹总探讨过房屋风水的问题,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一幢房屋如果阴阳失衡,对居住在里面的人来说很不利。你们想想:那么大的一幢别墅,里面只住了她一个人,长期在孤独和恐惧笼罩下生活,她完全有可能患上精神方面的病症。”
“是呀,吴如萍当时之所以没在床上,而是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很可能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最大的可能,是她已经患上了梦游症。”小陈说道。
“唉,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呢。”李志浩长叹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你杀了人后祸嫁王晓聪,可你根本没有想到,王晓聪和我们现场勘察的凶手特征相去甚远,而且,你还在现场留下了头发和血迹,我们只需要用这些去比照,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老毕吸了口烟说,“你这样做毫无意义,只不过让一个无辜的弱者白白送了性命。”
“是的,我没想到你们会发现那些细微的东西,如果真的检验血型,那我就完蛋了——当年参军体检时,我就发现自己是罕见的熊猫血。”李志浩说,“所以没等你们找我借体检报告,我就赶紧找堂弟去做了一次体检,然后在复印体检表时做了手脚。我想,这样一来,你们就会把化工厂的人都排除在外,也就不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你这一招确实不错,再加上土匪女人传说和那个鬼帖,你的确把我们的破案方向一度引入了歧途,你能告诉我们土匪女人传说和那个鬼帖的真相吗?”
“土匪女人传说在这一带由来已久,我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李志浩说。
“你说的借题发挥,是指那个算命先生吧?”老毕微微一笑,“那位老先生多次在化工厂山上山下散布谣言,煽风点火,使得到处人心惶惶,从这一点来说,他至少是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
“都是我害了二舅。”李志浩低下头,“我死不足惜,但让二舅受到牵连,这是我的错。”
“你的错还不止这个,被你牵连的人,还包括你曾经在殡仪馆工作时的师傅。”老毕一言既出,朱大头和小陈他们都不禁大吃一惊,而李志浩更是脸色大变。
第三十八章 真相大白(1)
看守所房间里,李志浩脸朝下静静地趴在地上。他的头上,一个拳头大的血洞还在断断续续地冒着鲜红的血液和花白的脑浆。房间里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靠窗的一面墙上,溅满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墙的正中央,一张用圆珠笔画上去的人脸肖像特别引人注目。面如满月,丹凤美眸,樱桃小嘴……看到这里,大家都感觉后背有些发冷。
※※※
“先说说你的二舅吧。据我调查,老先生真的是一位算命先生,正是这一点,所以他的语言特别有煽动性,老茶客和一个绰号叫猴子的男人,正是受了他的盎惑,所以他们把土匪女人的故事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周围群众中引起了较坏影响。”老毕看了一眼李志浩说,“这位老先生,就是你发动起来的‘援兵’吧?”
李志浩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显得有些痛苦,但接着,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讲了起来——
杀害吴如萍后,我曾经回过一趟老家——你们可能已经知道了,我老家就在牛背山的一个小村里,家里父母已经不在了,但有个二舅还在那里生活。二舅是个孤寡老人,多年来靠给人算命维持生活,我每年都会去看他几次,给他送一些吃的和用的东西去。这一次我去时,二舅看我心神不宁,就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开始不说,但二舅经常给人算命,察言观色的能力很不一般,他说我肯定有事,而且一定是大事。我心里一惊,心想不如和他说了,打小二舅便疼我,他肯定不会把我的事情说出去。于是,我原原本本地把杀害吴如萍的事告诉了他。
二舅愣住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后来,他拿起拐棍,狠狠地往我身上抽,边抽边骂:“你这小子,都人到中年了还这么浑,你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抽着抽着,二舅也止不住泪流满面。在这个世界上,我是他唯一的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