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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欢动脑,想着想着就累了。她推开大脑中那堆找不到根源的线头,坐起来打开灯,拿起床头柜上的画像端详起来。
这是朗玛的画像,用朗玛的骨灰制成的,今天刚刚取回来。
本来,万穗儿想用朗玛的骨灰做一枚钻戒,戴在手上,可是只有国外才有那种技术。万穗儿不在乎花钱,只担心路途太远,把朗玛寄丢了。那样的话,就算给她一百枚纯天然钻戒她也不乐意。于是,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把朗玛的骨灰制成画像。
看着看着,万穗儿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哭了一会儿,她把画像放在床头柜上,再次躺下来。
这两天,高玄让万穗儿留在家中,他单枪匹马一个人去火葬场调查了。他说他在民政局找到了一个同学关系,可以打入火葬场内部。
关了灯,万穗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她一下睁开了眼睛,最初她以为是爸爸,四下看了看,房间里黑糊糊的,不见一个人影儿。
谁在说话?
她嗅了嗅,感觉房间里多了一股陌生人的气息。难道是床头柜上的骨灰画像?虽然这是朗玛第一次出现在万穗儿的卧室中,可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感觉他陌生的。
那是谁?
刚才,她确实听到有人在对她说话,这个人好像戴着口罩,瓮声瓮气的。
万穗儿闭上眼睛,等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她果然又听到了那个弱弱的声音:“我要找我儿子……”
万穗儿打了个冷战——这绝不是朗玛的声音!他的儿子是谁?他又是谁?
万穗儿继续听。
那个声音又断断续续地说:“我儿子叫黄天成,我要找我儿子……”
万穗儿彻底醒过来了,她打开灯,朝床头柜上看了看,那幅骨灰画像静静立在那里,好像突然捂住了嘴巴。
万穗儿紧紧盯着这幅画像,眼神渐渐警觉起来。
这幅画像是在卫城一家专业公司制作而成的。他们把朗玛的骨灰混入油漆中,按照朗玛的遗照做成了这幅画像。万穗儿刚刚看到它的时候,感觉画像上的人跟朗玛不太像。她以为是那家公司的水平太低,不过已经做完了,她也不好让人家把骨灰从画像中抠出来,重新做一幅,于是就把画像拿回了家。不管像不像,那里面都融入了朗玛的身体。
现在,万穗儿在灯光下再次打量画像上的人,越看越觉得陌生,不是五官,而是眼神,那是一双苍老的眼睛!
难道,朗玛真的没有死,这只是一个陌生老人的骨灰?
这天晚上,万穗儿和高玄来到一家24小时粥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对面就是爱民便利店,这是万穗儿精心挑选的监控点。
万穗儿问高玄:“这几天你在火葬场有收获吗?”
高玄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万穗儿说:“也许,这个包阿姨会把我们带到另一个地方……”
高玄说:“如果地狱在火葬场,那么肯定在地下。”
万穗儿瞪大了双眼:“地下?”
高玄笑了笑:“地狱不在地下,还在天上吗?”
万穗儿说:“入口在哪里呢?”
高玄说:“我把火葬场几乎转遍了,没发现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只有一个地方可疑……”
万穗儿盯住了他:“哪儿?”
高玄一直望着包阿姨的小店:“那根大烟囱。”
万穗儿抖了一下:“你是说,那根大烟囱是地狱的入口?”
高玄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说:“可是,它只能是出口,不可能是入口啊……”
万穗儿说:“是啊,它连爬梯都没有,怎么进得去?”
高玄说:“我正是觉得这一点奇怪。”
很快,粥店里就没有顾客了,只剩下了万穗儿和高玄两个人。
他们一碗接一碗地喝粥,眼睛始终没离开爱民便利店。小店的雨搭下挂着亮晃晃的灯泡,偶尔有人出入。
如果那个寸头男子没有说谎的话,打烊之后,包阿姨就会悄悄溜出来,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无非两种可能——会情人和下地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万穗儿百无聊赖,玩起了手机游戏。
十一点多钟的时候,高玄突然说:“万穗儿!”
万穗儿猛地朝外看去,包阿姨果然在便利店门口出现了!她四下看了看,然后退回店里,把门关上了,雨搭下的灯随后也灭了。
高玄和万穗儿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盯住便利店的门。又等了一阵子,始终不见包阿姨走出来。
高玄说:“她是不是从后门走了?”
万穗儿说:“这个便利店没有后门啊。”
高玄说:“那个密室里说不定有暗道!”
万穗儿说:“我们去敲门,假装买东西,看她在不在。”
高玄说:“好。”
两个人走出粥店,来到爱民便利店门口,高玄上前敲门,没人应。→文·冇·人·冇·书·冇·屋←他使劲敲了敲,还是没人应。
万穗儿说:“她走了……”
高玄赶紧用手挡住了她的嘴巴,万穗儿就不说话了。
高玄继续敲。
里面终于传来了包阿姨的声音:“谁?”
万穗儿看了看高玄,高玄点了点头,万穗儿赶紧说:“是我。麻烦开下门,我买点东西,急用。”
包阿姨撩开门帘,隔着玻璃朝外看了看,这才把门打开:“我都睡啦。”
万穗儿不自然地笑了笑:“对不起啊。”
…5}两个人走进便利店,万穗儿说:“你这儿有治胃疼的药吗?”
…1}包阿姨说:“我家不卖药,没有许可。”
…7}万穗儿说:“噢,附近没有一家药店,疼死我了……”
…z}她们说话的时候,高玄走到了货架中间,慢悠悠地转来转去,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小}万穗儿又说:“那你这儿有游戏卡吗?”
…说}包阿姨说:“也没有。”
…网}万穗儿故意拖延时间:“我记得过去有了啊。”
包阿姨说:“一直没有。”
这时候,高玄停在了靠墙的那个货架前,伸手推了推。包阿姨的眼睛一下射向了他。
万穗儿挡住了她的视线,突然问:“你这儿有书吗?”
包阿姨眨巴了一下眼睛,静静地问:“什么书?”
万穗儿盯着她的眼睛,说:“刑罚方面的。”
两个人对视了半天,包阿姨突然笑了:“我这儿只卖生活用品,又不是书店,哪来的书呢!”
万穗儿也笑了:“那就卖给我两瓶可乐吧。”
包阿姨从冰柜里拿出两瓶可乐,递给了万穗儿,眼睛却在看高玄:“他在找什么?”
万穗儿说:“他在找麻烦。高玄,我们走啦。”一边说一边把钱放在了柜台上。
高玄走过来,对包阿姨说:“靠墙那个货架不牢固了,小心倒了砸着顾客。”
包阿姨说:“是吗?”
高玄停在她面前,重重地说:“是的。”
这时候,万穗儿已经走出去了,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包阿姨,快步追了出去。
两个人离开便利店之后,快步走向过江桥,都没有说话。直到过了江,回头看不见便利店了,万穗儿才停下来,长长吐了口气:“紧张死我了!”
高玄说:“我看你刚才挺放松啊。”
万穗儿把一瓶可乐递给了高玄,自己拧开了另一瓶。高玄把可乐装进了口袋里,说:“我的肚子里装了四碗粥,实在喝不下了。”
万穗儿“咕咚咕咚”喝起来。
高玄说:“你觉得她可疑吗?”
万穗儿摇了摇头。
高玄说:“为什么?”
万穗儿说:“没有为什么。”
第二天晚上,万穗儿和高玄继续监视包阿姨。她是唯一的线索,哪怕最后是个笑话,万穗儿也不会提前放弃。
他们没有再进那家粥店,而是躲在了便利店旁边的胡同口。这里的视角不好,不过他们必须变换地点。
高玄在前面探头观察,万穗儿靠在墙上掩护。月亮和星星不知道哪去了,胡同里也没有灯,一片漆黑。这样的环境更利于监视。
蚊子在“嗡嗡”飞舞,寻找下口的目标。墙缝中很多蛐蛐儿在叫,高高低低。一个凉飕飕的活物突然从墙面上窜过去,刮着了万穗儿的脖颈,好像是一只蜥蜴,她抖了一下,憋着没有叫出声来。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那个黑衣男子的时候,他跟她打了个照面,然后就匆匆走进了这条胡同中。随后,那个白衣男子也走进了这条胡同中……
万穗儿害怕起来,他们会不会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和高玄呢?尽管这里很黑,她什么都看不到,他们却看得一清二楚,正在黑暗中无声地笑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万穗儿小声问:“她关门了吗?”
高玄说:“关了。”
万穗儿又问:“她出来了吗?”
高玄说:“没有。”
高玄站在万穗儿的右侧。有人贴着万穗儿的左耳朵小声问:“她是谁啊?”
万穗儿“妈呀”叫了一声,一步就跳到了高玄旁边。高玄猛地回过身来。
黑暗中亮起一只手电筒,拿手电筒的人照了照自己的脸,是包阿姨,脸是青白色的,表情似笑非笑,随即她就把手电筒关掉了,在黑暗中说:“说啊,她是谁?”
万穗儿的声音像一张抖动的纸:“那个留寸头的人……”
包阿姨说:“我怎么感觉你们说的她是女字旁的她啊。”
万穗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剩下了哆嗦,高玄把话接了过去:“你的听力真好,我们就是在监视一个女人。”
包阿姨说:“多大岁数?”
高玄说:“40多。”
包阿姨说:“她姓什么?”
高玄说:“包。”
包阿姨说:“噢,跟我同姓。她是干什么的?”
高玄说:“开便利店的。”
包阿姨说:“也是开便利店?真巧啊……”
这种装疯卖傻的对话,让万穗儿感到阴森。高玄的心理素质好极了,他煞有介事地跟对方聊着,毫无退缩之意。
包阿姨突然说:“你们说的人是不是旁边那个爱民便利店的包阿姨啊?”
高玄说:“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知道你是谁?”
包阿姨说:“我啊,来自一千年前,你们就叫我祖爷爷吧。”
高玄有点沉不住气了:“你男的女的啊!”
包阿姨说:“当然是男的。你们看,我的脑门上有个月牙……”
这句话让万穗儿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感觉自己要昏厥了。接着,她真的看到一人高的黑暗中幽幽亮起了一枚戒指大的月牙!
高玄也说不出话了。
包阿姨说:“现在,你们知道我是谁了吧?——记着,别说见过我。”说完她转身就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却看不见人。
过了好半天,万穗儿才挤出两个字:“回家。”
第三天夜里,高玄和万穗儿直接去了火葬场,在那里蹲守包阿姨。
通过前一天晚上的交锋,两个人更加坚信,这个包阿姨绝不寻常。如果火葬场是她的老巢,那么,她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今晚很可能回去。
两个人乘坐出租车来到北郊,停在了火葬场背后的草坪上。他们躲在车里,可以看见通往火葬场的那条大路。司机是个缄默的人,他用小指轻轻敲打方向盘,不说一句话。
卫城的老火葬场在南郊,一直使用烧煤的设备。1990年的时候,有人投资在北郊建起了这个火葬场,把老火葬场取缔了。那时候,万穗儿尚未出生。
沉沉黑夜,没人来这种地方,四周一片死寂,大山在夜幕中像一个臃肿的馒头。
万穗儿说:“她会来吗?”
高玄说:“不知道。”
万穗儿说:“如果今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