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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抓起一旁的电话,用烫痛的手指拨下一串烂熟于心,却是数年没有拨打过的号码。响了很久,却无人接听。那天是周六,她在公司加班,而母亲应该在家中休息的。
心就立刻悬了起来,画笛扔下写了一半的文件,拎起随身的小包便直奔汽车站。青城离她住的这座城市只有一个多小时路程,感觉里,却似走了三天三夜。
当她终于心急如焚地回到家中的时候,面对的果然是一场不幸。
母亲是出车祸死的,一同遇难的还有画笛名义上的父亲。车是母亲开的,转弯的时候,一辆重型卡车突然偏离路线,母亲猝不及防……
接下来,就是画笛文章里的那一幕。在痛失母亲的那些日子,画笛生不如死,深陷悔痛自责之中。她翻看了母亲的日记,从日记里了解到母亲是多么的想她,因为过度思念而患上了神经衰弱。画笛明白,母亲一定是缺乏睡眠而导致反应迟钝,所以才出了事。
死去的名义上的父亲还有一个儿子。办完了双亲的后事,她与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分割了遗产,那是一笔颇为丰厚的财产。她清楚地记得,当她知道这笔财产确切的数目时,她十分惊愕。那些钱一定是母亲拼命赚来的,只是为了唯一的女儿。现在,女儿得到了这些钱,母亲却已不在人世……
突然找回的记忆让画笛难以承受。她虚弱地伏到了床上,眩晕中,似乎眼前的黑点又出现了。她关掉网页,将笔记本放回原来的地,然后闭上眼睛,努力继续追忆着。
她在想,那笔钱哪儿去了呢?
上学的时候,画笛曾经有个愿望,就是有一天自己有能力去资助失学的儿童。
“希望工程!”这个突如其来的字眼像利箭一般直穿她的心房。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点不停变幻着,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鱼挣扎在这些黑点中,拼尽了气力去打捞回忆。
这个时候,段千文的脸便出现在眼前。
不是段千文回来了。这个时候,画笛仍然独自呆在段千文的碧水台里。但她确实看到了段千文。
那是回忆,不堪回首。
第十章 碧水台2
到达黑山庵的时候,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来到天堂谷之后最漫长最难忍的一夜就要过去了。
苏紫默不作声,从屋后拿了一把铁锨,走到庵后一处平地,开始挖坑。
穆萧一直跟着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他一把夺过苏紫的铁锨,狠命朝那片荒凉的土地砸去。
苏紫见状后退一步,一言不发地看他发泄。
穆萧确实是在发泄,憋闷在胸中难以名状的情绪此刻总算找到了出口。
穆萧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粗活,不一会儿,便觉得手臂酸痛,大汗淋漓。特别是手掌已经磨出了血泡,血泡破了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溢出,可是他浑然不觉。
苏紫仍然不作声,在一旁站成了一座雕塑。
终于,一个大坑被穆萧就这么硬生生砸了出来。朦胧的晨光中,这个坑阴森森的,就似一口棺材。
本来就是做棺材用的。
穆萧扔了铁锨,一屁股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慢慢地感觉手掌火辣辣的疼。
一个影子映入眼帘,穆萧才发现,苏紫不知何时已经将老尼姑干瘦的尸体背了过来。
尸体用席子卷了。卷过之后,里面竟似空的。
穆萧帮苏紫将老尼姑的尸体放入坑中。然后苏紫拿过沾着穆萧血迹的铁锨,一点一点将挖出来的土填回去。
这次穆萧没有来夺铁锨,直到那些土将坑填满。
苏紫忽然开口唱道:
紫香冉冉泪涓涓,酒滴灰得似去年。四尺孤坟何处是?南方归去再生天……
声音凄凉哀婉。
穆萧原本麻木了的心被这唱腔又揪了起来。他站起身,一身白衣已被泥土弄得零乱不堪,但这并不能掩盖他固有的风采。
他走到苏紫面前,看着她黑纱后的眼睛说:“紫儿,你有什么话这会儿都告诉我吧。”
苏紫微怔片刻,叹了口气。她背对着穆萧,用幽幽的声音问:“穆萧,你还记得三年前吗?凌云儿生病,我去青城替她唱《游园惊梦》。”
穆萧点头:“记得。怎会不记得?正是那几天发生的事,改变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命运。”
苏紫又问:“可是,你知道我当时的境地吗?”
穆萧一怔,反问:“你指的是什么?”
苏紫的声音很平静:“感情。”
穆萧思索了一下说:“你那时候突然就出现在我眼前,令我猝不及防。我根本就没有想过问问你的过去。”
苏紫的声音仍然平静:“我当时的境地,与凌云儿是一样的。”
穆萧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紫说:“我在云城市昆曲团,也有一个曾经相爱的男友。我们青梅竹马,一同学戏,早已是相濡以沫。我曾经天真地听信了他的山盟海誓,以为他是我今生永远的归宿。我爱他,非常爱。他是我的全部。可是,我没想到……”
穆萧已经猜出来苏紫下面要说的话了。他的心就突然一颤,似被什么猛烈地撞击了一下。
苏紫继续说:“我没有想到另一个女人会突然出现在我们之间,并且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刀夺爱。男人的心一旦远离了,那速度是惊人的。昨天还卿卿我我,今天却已是冷若冰霜。我成了弃妇。然后,然后我就去了青城,认识了你……”
穆萧的心飞速下沉,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地问:“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苏紫猛然转回身,声音平静中增添了几许激动:“我一到青城便发现,你跟凌云儿是一对儿。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女人的直觉是最准确的。看着你们默契的眼神,我就开始妒忌。于是,那一刻,我决定演一出戏,一出非常精彩的戏。所以,我在那场《游园惊梦》中,也扮演了一个横刀夺爱的女人。”
穆萧早有预感,可是此刻苏紫亲口说出,他还是觉得震惊无比,难以接受。
“所以说,你从来没有爱过我,是吗?你那几天的爱是装出来的,是引诱我上钩的,对吗?”
穆萧说着,想怒,想火,却觉得身体的力量一点一点被抽空,越来越虚弱。
苏紫点头:“是的。当我发现你的立场竟然也是那样脆弱时,我开始是喜悦的,有一种成就感。凭什么别的女人可以抢我的男人,我就不能去抢别的女人的男人?可是,我得手后,却感觉到漫无边际的失望。我不仅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失望,也对这个世界失望,对生命本身失望。”
穆萧深吸一口气,他说:“所以,你出家的本意并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杀人嫌疑犯的罪名,而是真的心如死灰,一心想入佛门了?”
苏紫点头:“是的。正是三年前那个中秋之夜,我半夜从梦中醒来,就开始对这个世界失望了。我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走,也不想再回云城了,因为我无法再面对那个背叛我的男人。可是我还没有想好去哪里的时候,凌云儿跟方媛媛竟然来找我了。她们真好玩,竟然来兴师问罪。本来也是假的,所以她们没说几句我就答应第二天一早就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妨碍谁了。而那个方媛媛竟然让我半夜就离开,她说第二天早上你是不会放我走的。我哭笑不得,所以干脆连夜就走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方媛媛竟然还有一手毒招。她杀死了凌云儿又嫁祸于我,一下就除掉了两个所恨之人。我是第二天晚上在离青城不远的一座小城里看到张贴的通缉令的。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成了杀人嫌疑犯了。那个时候我不明真相,也不想知道真相。我觉得老天真的把我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了,于是我想到了天堂谷,我听说过那里有一座尼姑庵。我想,那里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穆萧原本知道苏紫欺骗了他,极为生气,这个时候听苏紫这么说又有些同情她了。可一时间心思纷乱,不知说什么,只好无语。
可是接下来苏紫说的话却令他颇为意外。
苏紫说:“师傅看我可怜,收留了我,却迟迟不肯为我剃度。她看我夜晚一个人孤独难耐,就送了我一只小收音机。那只小收音机有点儿年头了,似乎是师傅的心爱之物。也许师傅年轻时也……我有了收音机,晚上就呆在我的房间里收听节目。有一晚,我听到了一个节目叫《牡丹亭》,那个主持人叫牡丹公子。他的声音好熟悉,我一听就愣住了……”
“出于好奇,我开始每天都听这个节目。没过几天,我就听出了这个节目的寓意。我才知道,那个叫牡丹公子的人,他每天每夜都是思念着一个唱昆曲的女子。我知道那个女子就是我……”
苏紫的声音越来越温柔了。说到此处,她动了情,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穆萧感觉自己的心脏慢慢复原,他怔怔地站在那里。那一刻,他觉得苏紫离他很近,又很远。近得可以走两步就一把揽入怀中,但又远得永远都无法企及。那是心与心的距离。
苏紫缓了一下继续说:“于是我知道我误解了你,并且被你所打动。久了,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爱上了你,并且爱得那么深。无人的夜里,我总是长久地跪在佛前,跟佛说我的悔意。如果一切可以再重来,三年前的那个中秋之夜,我一定不会走……”
苏紫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亮。日光透过薄薄的云层照在山谷中,照在他们身上。
半天,穆萧才开口。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的口:“紫儿,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还不及山风。他怀疑她是否能听到。
她什么也没说,回过身去,径直向庵里走去。
他缓缓踱到庵门前,看到她正跪在佛前。她背对着他,垂首念念有词,拿着一串佛珠。
第十一章 火树崖1
母亲去世后,画笛消沉了大半年。她早已辞掉了那份工作,住回了母亲留给她的房子,用母亲留给她的钱维持生活。长时间的坏情绪令她患上了抑郁症,几次都想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可是,每次又是想起母亲给过她的爱而活了下来。这是一种绝望的痛苦。因为一个人生不如死,又因为这个人坚守着生命。
半年之后,她的情绪稍缓,准备重新找份工作,却在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侧乳房上长了一个肿块。
开始并不在意,那肿块却越长越大。于是她便去医院检查。
那是一个男医生,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他亲自给画笛动了手术,切除了那个肿块。
那是乳头下方二指的位置,缝了四针。拆线之后,那个地方就永远留下了一条像多足虫似的伤疤。
想到这里,画笛的左手又一次滑过那条伤疤。她心思起伏,恍惚间,她好像就躺在手术台上。
无影灯的光线笼罩着画笛的全身。虽然是局部麻醉,她却感觉整个身体都无法动弹。胸前挂了一块白布遮挡,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好像能够看到主刀医生的脸。
那是一张英俊的脸,口鼻被口罩盖住,只留一双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透一切。她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心里惶恐得如同揣了一只兔子。少女的私处得了病,本来便已羞怯,不料竟然是男医生,而且还是位相当英俊的男医生。
男医生似乎明白画笛的羞涩与不安,他善解人意地问:“小姐,你需要换一位女医生吗?”
这本是画笛心中所想,不料男医生直言不讳地说出来,她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想想自己也是现代女性,怎么此刻竟如同村妇呢?于是她心中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