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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说什么,一转身就逃了出去。
穆萧本想喊住他,但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不一会儿,方媛媛回来了。她一进门,看到那幅画被扔出了鱼缸,又看到那件戏装挂在衣架上,再看穆萧还是被捆在床。她不由脸色一变:“刚才是谁来过了?”
第九章 红木村3
画笛心中早有准备,但真的听叶琴说苏长风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还是非常震惊。
她恍惚中想到了什么。苏长风……这个名字怎么会这般熟悉呢?
记忆取自失忆之后的那一段。所以,她很快想起来了,当年她受伤之后,被转往青城市中心医院,在治疗的过程中,曾经有一个人悄悄给她付了医疗费。
当时画笛在医院的交费记录中查询到,那个人是用一个叫“常风”的名字往她的账户上交费的,一交就是一大笔,在当时足够支付她的医疗费了。
但画笛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叫“常风”的人是谁。直到今夜她才明白了,常风就是苏长风的化名。给她支付医疗费的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母亲一直拒绝告诉她有关亲生父亲的一切信息。所以,她直到今夜在叶琴的口中,才得知父亲的名字。
胸中澎湃激荡。此时此刻,父亲在哪里?母亲又在哪里?她终于下定决心,一出天堂谷就去找母亲,回到她曾经至亲至爱的母亲身边。当初她因母亲的再嫁而任性地离家出走,现在想想,是多么的不懂事,对母亲来说,是多么巨大的伤害啊。
画笛想到这里,又问叶琴:“叶阿姨,我的爸爸妈妈是为什么离的婚?”
叶琴的面色有些异常,她避开画笛的目光,不自然地说:“小笛,实不相瞒,你父母离婚是因为我。不过,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当年我跟你父亲是同学,曾经好过,可是因为一些小事分开了。我们当年真的是很相爱的,只是因为年轻气盛……后来,你父亲娶了你母亲,在生下你与苏紫之后,命运阴差阳错地让我跟你父亲又见面了。时隔多年,我们都以为我们已经忘了彼此,但当我们又见面时,才发现……我们旧情复燃了。于是,你父亲跟你母亲离了婚,两个人各带一个孩子。那个时候,你们还小,还不到两岁……”
画笛一阵心酸。原来眼前的女人,跟自己的母亲有着夺夫之恨!
纵然是这样,时隔多年,时光不能复返,父辈们的恩恩怨怨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叶琴为什么还在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将两个布娃娃扔在水里呢?她用那样诡异的方式将脸盆里的水泼出去,然后再灌满,将写有苏菱的布娃娃捞出来,而弃另一个写着苏紫名字的布娃娃于不顾,是还在记恨着当年苏长风不救苏菱而救苏紫之怨吗?
“叶阿姨,你还在恨着苏紫吗?她已经那么可怜了,背着杀人嫌疑犯的名声流落到尼姑庵里,而且还被大火毁了容,她好可怜……”说到这里,画笛的心都在颤抖。哦,苏紫,她真的是自己的同胞姐妹呀。她现在在哪里?还在天堂谷吗?她是死是活?
叶琴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的过激反应令画笛一惊。叶琴的目光看着画笛的背后发直,画笛回过头,才发现小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
小伶显然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她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那眼神就像一把冰刀,连画笛都感到了寒意。
叶琴回过神来,不自然地冲小伶一笑:“小伶,外面冷,小心着凉。”
小伶一步一步走到了叶琴面前,她从画笛身边经过的时候,画笛甚至能够感觉到小伶的牙齿咬得“格格”响。画笛忽然就有了非常不妙的预感,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想要阻止,却不知从何入手,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她听到小伶尖叫起来:“妈妈,是你害了苏紫姐姐!是你!”
叶琴本能地后退一步:“小伶,你胡说什么?我没有……”
小伶的声音更尖了:“那把火是你放的!我知道是你,我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叶琴那苍白的脸上突然就冒出汗来。这么凉的秋夜,叶琴穿得这么单薄,却忽然冒出了这么多的汗珠。
“不,小伶,你怎么能够这么猜……”叶琴还想抵赖。
小伶的声音低下来,却还是那么尖利:“那一夜,就是黑山失火的那一夜,前半夜我醒了,觉得肚子疼得难受,就去找你,可是你没有在床上。我大声喊着‘妈妈’,没有人回答,我才知道你不在家。我当时害怕极了,哭着跑出家门,可是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于是我就坐在门槛上等你。后来,过了很久,我看到远处有火光,再后来,整个红木村的人都醒了,他们都去救火……”
小伶喘了口气继续说:“当时没有人注意到我一个人坐在那里。直到天亮,那场火被扑灭,我才见你回来。我哭着问你去哪里了,你告诉我说你去救火了,你走的时候,我在睡得很香就没有叫醒我。我当时怀疑过你,可是我不相信,我的妈妈会去做那样的事。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原来是你恨苏紫姐姐,恨她活了,你的女儿却死了!”
“不!”叶琴叫了一声,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伶看着画笛,伤心地哭了起来:“画笛姐姐,你告诉我,苏紫姐姐的脸被火烧坏之前,跟你一样漂亮是吗?”
画笛一把拉住小伶,就像拉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她说:“是的,苏紫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小伶哭得更厉害了:“我见过苏紫姐姐被烧坏的样子,当时她都快死了。还好,我们村里有一个神医,他们家里世世代代都治疗烧伤。于是苏紫姐姐活了下来,可是她的脸……”
画笛听小伶哭着,觉得一颗心仿佛被一只手一寸一寸地撕裂。原来那场火竟然是叶琴放的!
叶琴忽然大叫起来:“可是你们知道不知道,那场火之后,我就开始做噩梦!我每夜都会梦见苏紫来找我,把我的脸撕下来!噩梦让我每晚都受着折磨,有好几次,我半夜醒来都发现自己不在床上。我在梦游!”
她喘了口气继续说:“后来,村里来了一个世外高人。他一见我,就说我被活魂缠着。你们知道什么是活魂吗?就是没有死的人,半死不活的人的灵魂!我怕极了。他安慰我说不要紧,只要开一条鬼路,做一个活的墓穴,里面放一口棺材,上面写上那个人的名字就行。棺材里装一个特制的装置,所以外面的人听起来,就像里面有人在呼吸一样!”
画笛吃惊不已:“原来那个墓穴是你做的!那后来怎么没有了?”
叶琴说:“我用钱雇人偷偷地开了条鬼路,挖了墓穴。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按那个高人的说法去做,于是我的噩梦慢慢没有了。但是新的梦又来了。我每晚都梦见自己在水中捞两个孩子。我每次捞上来的那个孩子,都是苏菱,而不是苏紫……”
画笛问:“你说的那个‘高人’,是不是段千文?”
叶琴点头:“对,就是他。所以你来了之后,我发现你们的关系很好,我担心他对你说什么。后来我发现,你真的进入了那个墓穴。我害怕极了,于是就连夜找人把那个墓穴填死了。”
叶琴说着就哭了起来:“小笛,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的姐姐苏紫。于是我见到你,想加倍对你好,来补偿我欠你们的。我……你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分上,原谅我好吗?”
画笛心如刀割,盯着叶琴,冷冷地摇摇头。
小伶忽然从画笛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哭着说:“妈妈,你把苏紫姐姐的脸烧坏了。我要去找她,把自己的脸揭下来还她……”
叶琴惊恐万分,急忙去拦小伶:“小伶,我的乖女儿,你不能去!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就只你一个女儿了呀!”
小伶冷冷地说:“我不再把你当妈妈了。你不是一个好妈妈,不是一个好人。”说着就要挣脱叶琴。
叶琴急了,一把拽过小伶的身子。可是她拽得太猛了,小伶又挣扎得太急,于是小伶的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地。
她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石凳上,她娇小的身体挣扎了几下就软下去了。
血!血从她的头顶冒出来,染红了石凳。
“小伶!”画笛吓得大叫,一把抱住她的身体。
小伶的睫毛动了一下,眼睛睁开了。她看着画笛,口里断断续续地说:“画笛姐姐,都是我不好。你的金鱼是我趁你不在偷偷拿走的,我是想跟你开玩笑的……后来我发现你很害怕,就又偷偷还给你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画笛似乎不明白小伶在说什么,她只是用手拼命地去堵小伶脑后的那个冒着血的洞,她的手上全是血。小伶的脸色在血水里异常安静,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画笛,当她说完那些话之后,依然看着画笛,眼珠却一动也不再动了。
“小伶——”画笛听见身后响起疯狂的叫声,那叫声不是人能发出的,像是一只母兽。
叶琴一把推开画笛,把小伶抱在怀里。
“小伶,你不要吓妈妈,你说话呀!”叶琴不住地晃动着小伶的身体,小伶却不再有任何反应了。
鲜血沾满了叶琴的衣服。当叶琴抬起头时,画笛看到她的脸,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星光下,叶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零乱的头发贴在脸上,像电影里的女鬼。
叶琴似乎忘了画笛的存在,她突然向远处狂奔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叫着女儿的名字。那声音凄厉无比,像山谷里的狼嚎。
画笛愣了一会儿,走进屋子里,把手上的鲜血洗掉。血洗掉了,可是画笛感觉自己的手仍然很红。红光里,突然又迸出许多黑点。一阵眩晕,那一刻,画笛几乎以为自己就要失明了。
好一会儿她才觉得好了一些。她拿出一条床单,把小伶单薄的身体裹住。
红木村依然很安静,像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叶琴家与那些村民家还隔着一段距离,所以没有人察觉到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
她站起来望了望空荡荡的山谷,忽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母亲在哪里?父亲在哪里?姐姐在哪里?穆萧又在哪里?
天快亮起来吧,天亮了阳光就可以照亮天堂谷,她要找的人也许就会出现了。
她无意识走的那条路,还是通往木屋的。段千文在纸条上告诉她,木屋很危险。可是,除了木屋,她此刻又该去哪里呢?
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人。
她一惊,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是一个身穿白袍的人。看身形是一个女人,她正向这边匆匆走来。
那个女人更近了,她看到那个女人的脸被一条黑纱蒙着,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帽子。
画笛心里一动,那一刻,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热了起来。山风原本很冷,自己穿得也单薄,可是她却觉得身体里面源源不断地产生出了热量。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什么言语也没有,只是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骨肉相连,血浓于水。失散了多年的一对亲姐妹,终于相认了。
画笛听见苏紫轻轻啜泣着唤她:“妹妹,妹妹,让我看看你。”
黑纱后面,一双雪亮眼睛,那双眼睛好美。
她用颤抖的手轻轻掀开了黑纱。黑纱之后,是一张变了形的脸。画笛终于失声哭了出来,那原本也该同样美丽的脸呀。
“姐姐。”画笛似乎从小到大第一次叫这两个字,感觉却从生疏变为亲切。“姐姐,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亲姐姐。”
苏紫轻轻地点头:“我却是早就知道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