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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抱着镜架的工人只看着脚下的路,他并不知道前面正站着那个扛着镜片的工人,更不知道那个工人的面前站着一个老人——而那锋利的镜片正对着老人的咽喉!
冲过来的时候,笨重的镜架撞到了镜片上,扛着镜片的工人手一抖,那如尖刀般锋利的镜片对直向老教授的喉咙滑过去。
一抹鲜血溅了出来,喷射到罗威和扛镜片工人的脸上、全身……
镜片嵌进了严鸿远教授的半个脖子,他死之前瞪大着眼睛,连叫喊一声也来不及。
【二】
徐蕾在厨房里忙个不停。她往最后一道菜里撒了点儿葱花,将它小心翼翼地端到饭厅——餐桌上已经摆着好几道佳肴了。徐蕾站在餐桌旁看了一会儿,将两道菜的位置调换了一下,使整桌菜看起来更加协调,让人赏心悦目、垂涎欲滴。
她又从厨房拿出两副碗筷摆好。忙完这一切,徐蕾满意地望了一会儿餐桌,将围裙从身上解下来,朝卧室走去。
她来到卧室门口,轻轻地推开门。一个穿戴整齐,但面容憔悴的男人半倚着躺在床头,此时正歪着头望向窗外。他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徐蕾来到丈夫身边,轻柔地说:“亲爱的,吃饭了。”
罗威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你们先吃吧,我这会儿还不饿。”
徐蕾坐到床边,握住罗威的手:“别这样,去多少吃点儿吧,我今天做的全是你爱吃的菜。”
罗威又望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可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徐蕾用手将罗威的脸转过来,迫使他面对自己。“罗威,别再想那件事了,那不是你的错,警察也是这么说的,对吗?那只是个意外而已,你不用为了这件事而反复自责。你已经连着两天没像样地吃一顿饭了,你打算一直这样萎靡不振下去吗?”
罗威盯着徐蕾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神色很快又黯淡下去。“不,你不会懂的,你根本就不明白……”
“那就说出来,让我明白你究竟在想什么,也许我能替你分担。”
沉默了一会儿,罗威再次叹气道:“严鸿远教授是我读大学时的导师,他一直认为我在心理学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所以,他将自己毕生所学对我倾囊相授,并且给予我很多帮助和关怀……我今天能有这样的成就,一大半都要归功于严教授……”
罗威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事业有成,却因为太忙而十年都没有去看望过他——这本来已是大大的不对了。没想到,严教授主动来找我,却这样惨死在我的办公室里……”
说到这里,罗威痛苦地抱住头,呜咽起来。
徐蕾抱住罗威,安慰道:“可这确实是个意外啊!人生中有太多的意外是我们难以预料的……你就别再折磨自己了,想开些吧!”
罗威缓缓抬起头来,注视妻子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了,别再想了,你要振作起来。反正你的心理咨询中心也要停业半个月,不如我也向公司请年休假,我陪你出去旅游一下,散散心?”
罗威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哪有心情去旅游,还是呆在家里休养一下吧。”
“那也好。”徐蕾站起来,将罗威从床上拉起来,“现在先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罗威站起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是啊,不能再消沉下去了,得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才行。
夫妻俩从卧室走到饭厅。在餐桌旁坐下来,罗威才想起:“罗尼呢?这都六点半了,他怎么还没放学?”
“你都忙糊涂了。”徐蕾说,“今天是周末,儿子不上学,他到同学家玩去了,说晚饭不回来吃。”
“哦。”罗威应了一声,他看了一眼餐桌上丰盛的菜肴。“还真都是我爱吃的菜呢。”
“那你就快尝尝吧。”徐蕾夹了一条红烧鱼到罗威的碗里。
罗威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嗯,还是那个味儿。”
“当然。”徐蕾有几分得意地说,“这鱼我可不是买的市场上剖好的那种,是活鱼拿回家来现杀的。”
罗威又吃了几口其它菜,忽然放下筷子不动了。
“怎么了,接着吃呀。”徐蕾又要给罗威夹菜。
罗威摆了摆手,眉头又紧皱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其实,那天下午,有一件事我没跟警察说……”
徐蕾见话题又扯到了不愉快的事情上,忙说:“现在别说那件事了,好吗?吃完饭再说吧。”
“不,你听我说完。”罗威露出不安的神情,“这件事太奇怪了,我想了两天,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徐蕾有些不情愿地问道:“什么事太奇怪了?”
罗威抬起头,望着徐蕾说:“实际上,严教授在死之前——也就是他刚进我办公室来时,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徐蕾没有打岔,等待着罗威继续说。
罗威竭力回忆着:“他刚一进门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严教授似乎显得非常紧张和恐惧,他反复说着‘我就要死了,就是今天,我活不过今天了’!”
徐蕾吓了一跳:“什么?你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那天要死?”
“而且,他后来看了一下表,显得更加紧张了,说什么‘时间快到了,没时间向我解释了’,然后交待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当时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他在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说遗言一般!之后,他转身离开,接下来,意外就发生了……”
徐蕾也放下筷子,神情困惑地说:“这怎么可能……”
“是啊,这怎么可能!我想了两天也想不通!”罗威的语气激动起来,“如果一个人身患绝症,固然有可能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或者是一个人遭到追杀,也有可能预测到自己会死。可是,严教授死于意外啊!谁能想到自己哪天会遇到意外呢?就像一个常年开车的人,算得到自己哪天会出车祸吗?”
徐蕾眉头紧锁,陷入到沉思中。
“而且这起意外实在是太诡异,太不可思议了!”罗威接着说,“这起意外实际上是由很多个偶然的‘不确定因素’决定的!”
“不确定因素?”
“我们这样来看:如果事发当天下午我的办公室如往常一样繁忙,那我就没有机会去拿那副跳棋出来;而如果严教授不是那么急切地推开门,我也不会被吓一跳致使那颗跳棋棋子掉落到地上,这样的话严教授就不会踩到它而滑倒;而那个扛镜子的工人就不会去扶他,也不会在原地停留;后面那个抱镜架的工人就不会撞到那块正对着严教授的镜片——严教授也就不会死了!”罗威一口气说完,然后愣愣地盯着徐蕾。
“对了,还有一点,如果我不是那么凑巧刚好在昨天订了这面穿衣镜的话,那两个工人就根本不可能出现,严教授又怎么会死呢?”罗威又补充道。
徐蕾思索了一会儿,说:“可是,就算那个工人不出现,严教授踩到玻璃珠子而摔倒,他的头撞在柜子的方角上,还是会死啊。”
“谁知道呢?”罗威沮丧地说,“也许他还是会死,可也许他的应急反应让他扶住了那个柜子;或者他只是被撞成重伤呢?那他也不至于当场毙命啊!”
徐蕾突然有些恐惧地用双手捂住嘴:“这么说,严教授从跨进你办公室的那一刻起,他的死就已成定局——无论以哪种方式,他终归都难逃一死?”
【三】
听到徐蕾这句话,罗威的心脏似乎被重重击打了一下,他耳边又回响起严教授那句话:“我的日子到了,就是今天,我活不过今天了!”
难道,严教授真的能预测到自己的死期?
突然间,一个名字像闪电般划过罗威的脑海,他想起严教授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中提到的一个人——亚伯拉罕·林肯!
“天哪……我现在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提起林肯……果然,就跟林肯一样……”罗威神情骇然地喃喃自语。
“什么?你说谁?”徐蕾没听清楚。
“林肯!那个著名的美国总统!”罗威几乎是叫了起来,“严教授在死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里,就提到了林肯!”
“林肯怎么了?”徐蕾露出疑惑的神情。
“这是一起历史上有名的、真实的事件——你知道林肯是怎么死的吗?”
徐蕾想了想:“应该是被人暗杀的吧?在歌剧院里,被一个凶手枪杀而死的——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呀,有什么不对吗?”
罗威摇了摇头:“重点不在他是怎么死的,而是他在死之前发生的事!”
“林肯死之前发生了什么?”徐蕾问。
罗威整理了一下思路。“是这样的,林肯死于1865年4月14日,但是在4月13日晚上,也就是在林肯死的前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不断听到人哭的声音。于是,林肯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到底哪里有人在哭。终于,他走进一个房间,看到很多人围着一口灵柩痛哭流涕。林肯感到好奇,便问其中一个人‘你们为什么要哭?’那个人回答‘我们亲爱的总统死了。’林肯凑上前去看棺材里的人,却看见了自己的脸!梦做到这里,林肯就醒了……”
“第二天早上,林肯把昨天做的这个梦告诉了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但他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把它当成回事。结果晚上林肯便在歌剧院遭到了枪杀。而他的尸体被运回白宫——那个工作人员惊异地发现,整个场景和林肯昨晚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很多人围着总统的灵柩失声痛哭……”
“那个工作人员把这件怪事说了出来,可问题是:林肯已经死了,而他之前又只跟这个工作人员一人说起过这件事——所以,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便受到了质疑。”罗威将整件事情讲完后,望向徐蕾,“这件事在当时引起很大的轰动,但因为无从验证,终究还是个谜团。”
徐蕾惊叹道:“天哪,竟然有这样的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连我们国家的一些报刊上都报道过这件事。”罗威说,“但我是在十年前的那个心理学家座谈会上碰到严教授后,他告诉我的。”
说到这里,罗威埋下头,陷入到沉思当中。过了一会儿,他说:“当时严教授跟我说起这件事,我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起来,他当时好像说……要研究这件事……”
突然,罗威将头抬起来,望向妻子:“严教授在死之前又提到了这件事,而且,你不觉得吗?他的死和林肯之死有某些相似之处!”
徐蕾打了个冷噤,感到有些害怕:“你是说,严教授可能发现了些什么……而他,在临死之前暗示了你?”
“是的,肯定是这样!”罗威猛地一拍大腿,“对了,严教授交给我一个本子,他说,所有事情的答案都隐藏在这个本子里,他还叫我解开这里面的谜,找到解救的办法……并且,他叫我去救一个叫夏莉的人!”
罗威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真该死!我这两天都沉浸在悲伤之中,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说完这句话,罗威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匆忙地换上皮鞋。
徐蕾着急地问道:“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儿去?”
“我现在就去办公室拿那个本子!我一分钟也不想等了!”罗威大声喊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四】
罗威自己开着车前往心理咨询中心,这时已经晚上八点过了。
他并没有因为心中的焦急而加快车速——为了给自己的大脑留一点思考问题的空间。
罗威的脑子里反复出现一个问题: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