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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衡阳周到地为楚偕准备了轮椅和拐杖,不过邱医生嘱咐暂时先不要进行功能锻炼,因此楚偕只能坐在轮椅上由雁衡阳推进别墅。
这间别墅面积不大,但是和南山路的别墅完全的不同,它不奢华,不夺目,不富丽,简简单单的白墙红瓦,青石板的小路,路两旁搭着用塑料制成的葡萄藤的木架子,一直延伸到别墅的门前,别墅的一侧墙体还爬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别墅院子里有一个古式的摇水水井,沿着水井周围放着一些粗糙疙瘩的木椅子。
这里不像别墅,倒像是个远离尘世的农庄,恬静,与世无争。
看着就让楚偕心里温暖起来,这正是他所渴求的家啊。
别墅里面的布置也很简单,铺着方格子餐巾的桌子,老式的坐钟,还有一张垫着棉褥的竹编躺椅。楚偕想到日后他会躺在这张竹躺椅上,在美丽的清晨听着老钟里面发出的清脆声音,耐心地等待雁衡阳回来。
这间别墅里有许多风干的薰衣草,茶几,墙角,或者窗台上,甚至连枕畔边都有几枝,淡雅的清香弥散在整间别墅,别说有多心旷神怡。
这个香味,不会错的,那是岐山薰衣草公园里才会特有的清香。
楚偕无法忘记。
也许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了,他高兴坏了。
雁衡阳将楚偕小心翼翼地扶到床沿,然后走到梳妆台前,上面摆放着一坛用红绳系着褚色陶坛。这是女儿红,是埋在地下待女儿出嫁时喝的酒,她在J市找了很久才买到这坛佳酿。
她将酒倒进两只玉色的小酒杯里。
盈盈地走到床前。
“喝过交杯酒,我们就是夫妻。”她说着,没有去拿笔写字。
意外地楚偕弄懂了她的意思,他接过她手中的酒杯,绕过她的手腕再转到自己的胸前。雁衡阳心满意足地学着他的姿势将酒杯绕过楚偕的手腕回到自己的胸口,两人相视一笑,低下头一口饮尽酒杯中的酒。
清澈透亮的女儿红味醇厚甘鲜,不善于饮酒的雁衡阳连声咳嗽,楚偕赶紧放下酒杯替她捶背顺气。
“现在我们是一辈子的夫妻,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楚偕拥她入怀。
雁衡阳的生活变得有规律起来,她就像一个普通员工一样每天着急地想着下班,姜琳老是揶揄她,但是姜琳哪里明白有个人在等待自己的滋味。
她只要看到家中的那张面孔就会感到很开心。
J市的雪不知不觉中融化了,岐山的薰衣草再度繁华地盛开,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国内外的游人。这一年薰衣草公园又增添了一处赏心悦目的景色,雁衡阳和楚偕春季在这里游玩时发现从南方飞来的大雁群在公园里不肯离去,于是楚偕提议在公园没有种植薰衣草的地方掘一处湖水供雁群栖息。
这个浪漫的想法马上得到了雁衡阳的应和,一个数千平方米的人工湖泊在岐山脚下被开掘出来,湖水里撒下了许多的鱼苗作为雁群的食物。
上百只大雁栖息在这片平静的水域里。
从此薰衣草公园被改名为雁园。
“衡阳,我真希望我的腿能快点好,背着你去爬山看日落。”
雁衡阳看着纸上写的字,回复:“不要着急,日子还长着呢。邱医生说了你是双腿粉碎性骨折,愈合时间要比别人长些,千万不要提前下地走路否则将来走路一瘸一拐。”
“好,我耐心等。”
“嗯,我陪着你。楚偕,你口渴吗?我去车上拿水。”
楚偕点头,出来大半天确实有些口渴。
“那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我马上回来。”雁衡阳整理着他被风吹乱的发丝,在他额头上轻轻地用嘴唇触碰一下,便迅速地向公园外面的停车场飞奔去。
楚偕凝望着她远去的美丽背影,嘴角边满足地笑。
清雅的花香,宁静的夕阳,美好的黄昏,他闭上眼享受着幸福恬淡的时光。背后有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走过来,他察觉地回过头,但是还不等他转过头,一只湿手帕便抢先捂在他的口鼻上。
刺激性的气味涌进鼻腔,一阵不能自制的头晕目眩,他终于用劲全身的力气回过头,看到那张森冷的脸。
87
雁衡阳拿着两瓶水兴冲冲地返回公园的湖边,寂静的鹅卵石道路上并没有那辆轮椅的踪迹,三三两两的人群围在湖边伸手向水里栖息的雁群指指点点,但找遍周围的人群却始终无法发现楚偕的身影。
她在公园里焦急地四处奔走,企图发现那个轮椅上的人。
“你好,请问你刚才看见一个坐轮椅的男人吗?”
“看见了,有个女人把他推走了。”
雁衡阳心里大惊,楚偕行动不便,又不会说话,这下凶多吉少。报上前几日还登过J市出现黑市人体器官交易,有个黑社会团伙绑架了几个智障人士,将他们的器官高价卖给某些黑心医院牟取钱财。
“他们往哪里走了。”
“好像往那边去了。”
雁衡阳顺着保安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条路是上岐山盘山公路的小路。她谢了一声,赶紧向山上狂奔而去。
此时岐山的公路上寂寥依然,几个骑自行车的男人停下来看看,偶尔有台装货卡车经过。雁衡阳茫然地站在公路中央,只觉天大地大不知从何处寻起。
“楚偕,楚偕。”
夜里除了呼呼的山风外,便是她凄厉的喊声。
她在山路上没命地寻找奔跑,叫喊,但是没有人回应他,她要找的那个人根本就无法回应她,他听不见也说不了话。
身体被风吹冷了,思绪也似乎清醒许多,她立即掏出手机报警。回到公园她接连找了十多个游客询问,大部分说没注意,有的偶尔有印象,但是不确定,模棱两可指了个方位。
她走出公园很远。
前面有个正在兴建中的大型住宅楼盘,此时天色已晚工人也已收工回宿舍洗浴吃饭,偌大的工地上空无一人。雁衡阳晕头转向地沿着楼盘外围的院墙向前走,从这里走过去有个公交站可坐车到达薰衣草公园。
夜风大了起来,有一两点的凉意滴落在光裸的脖颈,雁衡阳抬起了头,天空暗得吓人,厚重的云层中隐约有雷电的影子闪过。
—奇—快要下雨了。
—书—她摇摇头转过身,前面还未峻工的楼盘顶上有两个模糊的影子。她以为是看花眼,揉着眼睛仔细地看过去,可不是,五楼的楼顶上确实有两个影子,一高一矮的看不清形容。
—网—未必是乘凉的工人。
她不理睬地转身向前走去,刚走出两步便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她发疯地往回跑去,后面四五十米远的地方是楼盘的入口处。雁衡阳横冲直撞地跑上了简陋的楼梯,夜这么黑却一点都不能阻碍她的行动。
雁衡阳站到了五楼的楼顶。
这是幢多层住宅楼,只有五层高,如今楼顶四面还未建好防护墙体,如果太靠近外围便会容易失足摔下去。但是在离边缘一米近的地方却有两个人,不能忽视地像刀子一样刻画进了雁衡阳的眼眸。
楚偕坐在轮椅上,头向下歪着,看样子是晕过去。而在轮椅的后面是个蒙着头巾的女人,她的头发都盘在黑色的头巾里,只露出两只漆黑的眼眸,高挑的身材裹在宽大的灰袍中。
雁衡阳不费吹灰之力认出她来,她的眼睛格外的与众不同,没有谁会有这种震慑的眼神。
是南亭。
她的两只手握住了轮椅的扶手,只要稍微一用力,这辆轮椅便会带着楚偕一起冲向前面的空气。雁衡阳难以想像地使自己从震惊中镇静下来,没有什么比楚偕的安全更为重要。“妈。”她还是这样叫着。
“你终于来了。”
熟悉冷淡的声音肯定了雁衡阳的猜测,这真的是南亭,她果然没有死。雁衡阳想过很多种与南亭见面的情形,自从知道自己不是南亭的女儿后,她或多或少有些尴尬,但是此刻这种相逢却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不是尴尬,而是恐惧。
这一切都证实了赢沨告诉她的真相,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名份上的母亲南亭。
“妈,他并不是楚偕,只是长得像他,所以您放过他吧。”
南亭阴恻恻地笑,道:“你真是个傻瓜,哪里会有两个人如此相像的。”
“什么?”雁衡阳惊得魂不附体,但很快地就欣喜起来,原来这个男人就是楚偕,怪不得自己会如此欢喜他,感觉这个东西早在冥冥中认出了他。“楚偕。”她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忧喜交加,正因为是楚偕,那么南亭就更不可能放过他。
雁衡阳面向南亭跪下来,满面诚恳道:“妈,请您放过楚偕,只要您放过楚偕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您。”说完,她埋头向水泥地面重重地磕去,一连磕了三个,她才抬起头渴盼地望向南亭。
但那声音冷得让她心寒。
“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会让我放过你们,那我这多年受的苦岂不是白费了。”
“妈,您可以说出您的条件,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答应您。”雁衡阳依旧忍气吞声。
那双冰冷的眼眸盯着她,似乎极力要把她面上所有的不安和恐慌都看得清楚。隔着黑巾从唇里说出来的话,依旧冷酷无情。
“为什么你这个丫头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得到楚偕的感情,而我尽心尽力付出一切他却对【奇】我不屑一顾。我要他【书】服从我,他不愿意我就【网】弄聋他的耳朵,毒哑他的嗓子。哈哈,我就不允许他说爱你,哼哼,他这一辈子也听不到你说爱他了。”
雁衡阳听得热泪满面,原来楚偕是如此想像不到地深刻爱着自己,她被这种感情彻底感动了。
“我南亭才华盖世,胆识过人,可是天不利我,雁衡阳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南亭倏地扯掉了面上的黑巾,幢幢的黑暗中映着一张精瘦的面孔,那张脸黑黄黑黄地,皮肤深陷进骨头里,两只眼睛却大得吓人,乍一看就像一个恐怖的骷髅头。
“我几年前得了肝癌,一直支撑活到现在,现在我时日已经不多,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了结。雁衡阳,我们不是母女,你也不必想用母女的情份打动我。如果你想救楚偕只有一条方法,就是你死。”
雁衡阳怔住。
“你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生离死别,不是你死就是楚偕死。你可以选择,你们当中是谁活着。”说完,南亭试图把手中的轮椅向前推。
“我死。”雁衡阳忽然大声道。
南亭微微地点头,伸手指向前面悬空的地方道:“你还算有些胆识,那好,你跳下去。”
雁衡阳用眼瞅着昏迷的楚偕,南亭知其意便道:“你放心,只要你死了我会想法将他送到万宏清那里,你应该相信万宏清会照顾他。”
确实相信万宏清会照顾楚偕,雁衡阳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南亭的确想得周到。她低下头朝着南亭又磕了一个响头这才起身站起来,南亭对她有养育之恩,虽然南亭做了许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但也总算养过她一场,让她享受了许多年的富裕生活。
她慢慢地向前面的黑色的空气踱去,好想回头瞧上楚偕一眼,但她还是强忍住,那会使她舍不得去死。楚偕一向比她坚强,他可以承受她的死讯。
“快跳,不要磨蹭。”南亭的声音已经不耐烦。
沉闷的夜空中一声惊雷响起,细密的雨落了下来。
楚偕不经意的悠悠醒转。
但当他睁开眼的瞬间便看到了雁衡阳快要走到楼顶的尽头,那前面是无边黑暗的空气。他看到南亭站在雁衡阳身后的地方狂笑,南亭手指指向前方在说话。
他听不到南亭说什么,但是凭着多年对南亭的了解却也悟到了南亭的话中意,南亭在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