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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下这句话,也没管司机探头探脑打量他的眼神,秦玉涛整个人都埋在後座里不出声了。
今天裴子俊原本是想送他去医院做最後一次复检的,不过因为两人住院期间堆积了太多事情没有处理,他实在是腾不出空来。而秦玉涛也厌烦了什麽事情都靠著对方,加上和范伟的约定也就直接一个人出来了。
太久没接触到普通的人群,秦玉涛发现自己走在路上都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一直被保姆车接来送去,秦玉涛都快记不得市区的路怎麽走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范伟所说的那个咖啡厅,那感觉简直就跟走失儿童找到警察局一样。
接著就是刚才的那番对话。
从没想到范伟会对自己说那些话,秦玉涛对今天的约见也是意外的。
对方不但神通广大到找到了自己的新联系电话,而且竟然还看穿了自己那时候的伪装。
秦玉涛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一种什麽感觉。
生气愤怒还是无动於衷?
他知道自己已经变了。以往的单纯和柔软已经从他的身上慢慢地消失了,他变得越来越冷酷而叵测。就算是范伟刚才的一番话,也没有触动到他的心底。
他的确在利用裴子俊对自己的感情。
和宋黎辉的关系因为她妻子的介入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因为豔照事件,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常危险了。宋黎辉不单不能帮到他,反而很可能会拖累他。
所以,他选择了裴子俊。
秦玉涛知道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离开宋黎辉的,只有找到一个能和他对抗的人,他才能真正斩断和他的联系。所以,那晚他故意留在了医院里,目的就是等裴子俊来探望自己。
想到这些日子那个男人对自己的照顾,秦玉涛的确是感激的。但就像范伟说的,他根本无法确定裴子俊对自己的热情能持续多久。自己现在是光鲜漂亮的,但三年後,五年後呢?那个男人可以如此闪电般的把情感投注到自己身上,那麽当他收回感情的时候,是否会一样的迅速和彻底?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被人珍惜多久的。
秦玉涛知道自己是什麽货色。
脱了这身衣服,他和那些红灯区的男妓也没什麽不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床上他什麽下贱的姿势都可以摆得出来,即使被人暴力地对待,他也一样能获得高潮。无论是宋黎辉还是裴子俊,对於他来说都是男人而已。差别只在於爽和很爽。这样的自己又怎麽会让人兴起认真对待的欲望呢?
秦玉涛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定位,所以他也没有傻到真去爱上裴子俊。这不过是又一个暂时的依附而已,他只想乘现在的机会把自己的地位再抬高一点,这样即使以後裴子俊腻了自己,他也不至於会被宋黎辉生吞活剥。他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而不能总是靠别人来救命。
范伟的警示秦玉涛也是明白的,但他已经深陷在这个游戏里,不是他说一声退出就可以退出的。
等到司机把他送到医院,秦玉涛已经恢复了起初的冷然,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已经被他强制性地忘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视角,范伟不是他,毕竟没办法看到他所有的苦楚和无奈,所以他的那番话,作用充其量也只能给他提个醒,示个警而已。
因为已经预约好了医生,所以秦玉涛直接就上了体检部。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在CT室外,一个熟悉的背影却让他停了下来。
豔星36(逃)
36
男人笔直的背影让秦玉涛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来。
那扇厚厚的金属大门前,段衡正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低头交谈著什麽。这次他没有穿那件制服一样的黑西装,身上只套了一件款式普通的夹克,下边是半旧的牛仔裤和白球鞋。
与他相比,对面的那个男人显得十分衣装笔挺。一身墨绿色的军服连个褶子都没有,从胸口连到肩部的穗带簇新无比,而右胸上显示军衔的徽章更是显赫地让人咋舌。
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秦玉涛已经悄悄地收回了脚步。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把段衡对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显然是上了年纪,两鬓都有些花白,但那站姿还是挺拔得像是仪仗队的列兵。他正和颜悦色地对段衡说著什麽,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眼睛锐利异常。在他身後,一个勤务兵一样的青年安静地站著。
因为距离的关系,秦玉涛无法知道他们在说什麽。但很显然,段衡的反应并不热烈,对方说了好几句话他也仅只是点了个头。
没过多久,三个穿白袍的医生从里间里出来,脸上通通都堆叠著讨好的笑容。他们热情地把三个人都请到了里面。
想了想,秦玉涛走过去拦下了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女护士。
“不好意思,能打扰你一会儿时间麽?”摘下墨镜,秦玉涛朝那个护士笑得十分温文有礼。
女孩子显然是被秦玉涛的出现弄懵了,连眨了好几下眼睛都没回过神来。
秦玉涛笑著对那个护士竖起了食指,然後指了指一边的安全门。
十几分锺以後。
CT室的大门打开了,一大推人簇拥著移动病床上的病人出来。段衡跟在最後面,脸色不是很好。
先前那个穿军服的老人拍了拍段衡的肩膀,轻轻地说了句什麽。段衡沈默了很久,终於慢慢地点了个头,张口动了,看那口型应该是声谢谢。
秦玉涛看见老人笑了笑,又说了几句後,就带著他随行的人一起离开了。一路上,那些个医生还在点头哈腰地献著殷勤。
段衡一个人低著头站在原地沈默了很久,最後才朝著病房的方向走了。
想到刚才从护士口中套到的话,秦玉涛悄悄地跟了过去。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口,秦玉涛看见那个男人静静地坐在床边,脸上的表情远地看不见,但那种坐立的姿态却莫名地刺痛人的眼睛。
退到墙边,秦玉涛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淡淡的酸涩。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的无能为力。他记起当年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种沈重到灭顶的悲伤是如何地让人痛彻心扉。他很想走进去,跟那个沈默的青年说些什麽,但直到最後他也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秦玉涛感觉自己在门外等了很久,久到他的思绪都变成了空白。等到他再回复意识地时候,他已经跟著段衡出了医院。
因为是双休日,街道上人很多。秦玉涛不紧不慢地跟著那人的背影,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什麽。好几次他都想转身离开,但末了却总是不忍。对方显然也是在毫无目的的瞎逛,那背影迷茫地让人心疼,兜兜转转地在地面上绕了好几圈後,段衡忽然停住了。
正想著对方想干什麽,秦玉涛眼睛一眨,段衡的人已经不见了。
忽然失去了跟踪的目标,秦玉涛第一反应就是去追。他跑到男人刚才的位置四下张望了一会,很快就发觉了右边的地铁入口。
莽撞地追进地下,秦玉涛跑了一会,慢慢地停了下来。
人潮中,秦玉涛突兀地站在原地。他终於意识到,那个人是想甩开他吧?
还是被发现了啊。秦玉涛苦笑了下,觉得自己跟踪的行为的确有些神经。
再一次,秦玉涛觉得自己在那人面前又丢脸了。无缘无故地去跟踪人家,这不是故意在讨人嫌麽?想到自己对青年说过喜欢他的话,秦玉涛十分懊恼。说不定,自己的这种行为看在对方眼里都快成变态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毛病,秦玉涛知道自己该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了。
正当他放弃想走的时候,一群染著明黄色头发的男女追打著冲了过来。
秦玉涛躲闪不及,和里头的几个人撞在了一起。
“杵著当电线杆哪!”
一个烫著莫西干头的男孩子火冒三丈地推了他一把。
正打算要上前揍那个撞疼自己的男人,男孩子却被对方掩藏在镜片後面的那张俊脸惊住了。
秦玉涛抬头看了推自己的男生一眼,暗自叫糟。
“啊!!你是那个同性恋明星!”
那人指著他大叫,他身後的同伴立刻像发现宝藏似的尖叫了起来。顿时,地铁里的人都发现了秦玉涛的存在。
“他不就是那个……”
“是那个电视上放的……”
“秦玉涛!”
“对!就是他!真是耶!”
看著越来越朝自己汇聚的人群,秦玉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眼前一张张放光的脸让他有种即将被吞噬的压迫感,他不断地往後退著,身後的路却也被人堵住了。
“我很喜欢你的,秦玉涛,帮我签个名吧!”
“对啊,我也是!”
“你真喜欢男人麽!”
“裴子俊是不是在追你啊?”
嘈杂的人声一下子涌了过来,秦玉涛的身影瞬间就被人潮淹没了。
身体被紧紧地挤压著,秦玉涛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偏偏还有人乘乱在他身上抓摸著,那触感让秦玉涛毛骨悚然的同时还感到了浓浓的恶心。
“请你们别这样……”
他的声音在众人的尖叫声里渺小地可怜。
秦玉涛很快就站不住了,他感觉自己被挤地腾空了起来。人群里一个猛力冲来,他眼看就要被压在地上。
“放开我!”
秦玉涛恐惧地尖叫。他知道被人踩踏的後果是什麽。胸口的旧伤开始重新疼痛起来,他疼得发不出声了。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当口,一双手臂忽然从人潮里伸了过来,秦玉涛被牢牢地圈进一个厚实的怀抱。
“抱著我,别松手!”
那人低低地说了一声,秦玉涛愣住了。不用看,他就知道来人是谁。那瞬间,秦玉涛毫不犹豫地抓紧了那人的手臂。被搂著移动了好几步,秦玉涛觉得身上的压力顿时减弱了许多。
耳朵贴著那人的胸口,四周疯狂的喧哗声忽然都淡了。对方的一声声心跳让秦玉涛恍惚记起了一个早已忘记的早晨。
多麽熟悉的话,秦玉涛愣愣地回想,那是多久以前呢?
什麽时候他们也曾经这麽说过话,一样的人,一样的情景,那是……
“段衡?”
“搂著我的脖子,别用力!”
那人还在继续说著,一手圈著他的腰,一手划开人潮把他往外带。
秦玉涛抱著他的脖子,忽然又小小的叫了一声:“段衡……”
他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但男人却低头察看了他一眼,秦玉涛感觉他的下巴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是我。别担心,我带你走。”
对方的气息吹过耳边,近乎疯狂的场景里,那个人如此对自己说著。
那瞬间,秦玉涛闭上了眼睛。
我带你走。
浑身都没了力气,脑子里回荡的只有那最後的一句话。
我带你走。
秦玉涛忽然把头埋进那人的颈窝,模模糊糊地说了句什麽。
“什麽?”
段衡费力地听著,但四周音浪把秦玉涛的那句话淹没地丁点不剩。他只有扯著怀里的人朝松动的人群里挤去。也不知道这麽艰难地行进了多久,秦玉涛忽然感觉周身一松,两人已经从疯狂的人潮里脱身而出。
“跑!”
只听段衡喊了一声,顺著手腕上的力道,秦玉涛已经被强拉著朝前冲。
又一波尖叫声里,他们跑了起来。
轰隆隆──
地铁里列车驶过的声音震荡著耳膜,秦玉涛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