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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奏音乐和舞台灯光诡魅而压抑,几乎让观众们透不过气来。坐在前排的几名贵妇人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在一束追光的投射下,宗像小心翼翼地打开黑箱,将礼子无头无四肢的残躯抱了出来,放在舞台另一头一架斜倚的水晶棺里。棺中铺满了鲜红的玫瑰与丝绒,宗像在其中拼凑着“女儿”人偶娃娃般僵直的肢体,待身体已恢复如前后,他抱着盖有红布的头颅,以华尔兹舞步一般的动作旋转着走向水晶棺,将其送上颈项,随即大喝一声,抽掉了头颅上的红布——
烟雾腾起,音乐骤停,然而红布下出现的却是一个酷肖礼子的树脂娃娃人头,毫无生气地瞪着台下观众,并无反应。
宗像愣住了,但舞台经验老到的他随即向观众作出了一系列夸张表情和动作,暗示这不过是表演环节中的一部分。他将红布重新覆盖上娃娃的头颅,绕场一周,再度回到水晶棺前,抽下红布大喝一声——什么变化也没有,红布下显露出来的仍旧是一脸无辜的树脂娃娃脸,什么都没有发生。
宗像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行走江湖三十载,从没有在舞台上遇到过这样窘迫的情况。台下已有观众看出端倪,安静的会场大厅内响起了刺耳的嘘声。宗像表情尴尬地转身鞠躬,向观众们行礼以示歉意。按照杂艺表演的规矩,即使演出失败,所有演员也必须列队向观众致意后,方可谢幕。宗像忍着怒气叩了叩黑箱的顶盖,示意礼子出来谢幕,可连敲了两遍,里面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观众席中已是笑声四起,人们都在交头接耳,有人打赌这会不会是刻意安排的新节目小插曲,有人则是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看宗像父女出丑。狸猫此行前来完全是奔着之后的答谢晚宴,自表演开始便有些昏昏欲睡,此时却忽然一个激灵正坐起来,抽了抽鼻子道:“血腥味?”
“什么?”我放下手中刚咬了一口的巧克力慕斯,转头盯着勘五郎貌似清醒的侧脸,“在哪里?你没睡迷糊吧?”
“没有,肯定是血腥味,就在那里!”勘五郎神情严肃,压低了声音向我示意舞台中央的黑箱——灯光闪亮的舞台上,宗像正满头大汗地拆卸着黑箱上方的挡板。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宗像顾不得自己的演出机密可能会被泄漏,竟当众就把黑箱整个儿大卸八块。
会场内忽然响起一阵哀号,一些观众站了起来,探头张望想看到舞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宗像仿佛失控的野兽般一下扑倒在舞台上,黑箱被他彻底掀翻,留有暗格的底层显露出来,礼子随之完整地滚落舞台——只不过此时她已经变成了一具不会动的尸体。紧身魔女服裸露的背部涌出大量鲜血:她的肺叶被人从脊柱沟两侧拉了出来,无力地耷拉在背上,远远望去,宛若两片猩红的羽翼。
二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这个案子,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接下。”一个月以后,明显苍老了许多的宗像带着另外几个中年人出现在了我在札幌市郊租下的临时事务所内。那五个中年男女着装各异身份迥然,但都无一例外地神色焦虑,狭小的房间被一张无形的黑网紧紧笼罩着,谁都没有抢先说话,仿佛一根火柴就可以把整个房间烧毁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小心起来。
桌上除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外,还放着四个少男少女的近景照片。他们分别是19岁的细谷麻美子、17岁的金井壮彦、16岁的小林沙耶和14岁的浅野英太,他们于两天前原因不明地一齐失踪。位于茶几对面的,那五名表情阴霾的中年人,则是他们的父母——身为自由摄影师的细谷康弘先生、开鱼店的金井大辅先生和夫人高子、在普通公司就职的普通职员浅野竞先生,以及札幌市内不良社团“仁王组”的现任当家小林尊先生。狸猫端茶过来时瞟了眼桌上的信封,在自动将其厚度折换成食物和酒后不禁吞了吞口水,但随即瞄了眼小林先生背后那两名高大的黑衣墨镜男,悻悻地抱着茶盘退下没敢下手。
“话虽如此,可是这么突然的请求……这种情况不是应该先通知警方么?”我向对方先施一礼,斟酌着口气回答道,“在下只是一介灵媒师而已,且刚入行不久,之前只接受过帮助家宅祛邪之类的委托,至于这种孩子失踪的事……还可能牵涉到绑架和谋杀案,恕我冒昧,实在是无能为力。”
“您就不要再推脱了,绑架者发来的邮件提示上写得非常清楚,如果想得到小犬下落的线索,就必须请您——灵媒侦探高野小姐跟我们合作!”五人中气场最弱的浅野先生一边鞠躬一边拜托道,“警方那里我们也有报案,但因为绑匪联络我们时都是用的孩子自己的手机,也没有提出勒索要求,所以……警方怀疑只是普通的出走事件,至少要等到明天才会启动紧急搜索程序……家内已经因为过度担忧而病倒了,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接下这个委托,拜托了!”
“阿竞,几十年没见,你说话怎么变得这么婆妈了?”小林先生掐灭了手中的雪茄,将烟灰缸往桌上重重一磕,挑眉盯着我道,“嘛,不要搞错了,如果不是因为绑匪的邮件要求,我们才不会来找你这种乳臭未干的江湖骗子!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人手要多少的话都没问题,钱也是,只要能找到小女沙耶都好商量……只是要你陪我们走一趟得到小女的下落,这不算什么为难的请求吧?”
“既然这样……”眼看这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只得强作笑颜,岔开话题道,“既然警方都不曾立案,那么宗像先生所说的,那个疑似诱拐……绑架诸位儿女的嫌疑人和谋杀宗像礼子小姐的犯人是同一人,这事又是怎么个情况呢?”
“那是因为……在阿竞他们找到我之后,我接到了一个古怪的电话。”宗像先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从他额角暴起的青筋和颤抖的声音中,可以看出他尚未从痛失爱女的悲伤和愤怒中解脱,“那个家伙……没有说话,只是在电话那头播放着一首歌,好像是……‘红色的翅膀飞过夕阳,羽毛纷纷散落;红色的鸟儿飞出囚笼,红羽变成荒野来年的花朵……’随后便怪笑着挂了电话!这歌里唱的情形……简直就跟礼子的死法一模一样!我回拨过去却没法打通……而他们来我这儿的原因,是因为都受到了绑匪发来的邮件,提示要得到孩子们的下落,就要找到我和高野小姐你。”
“可是,只有这些的话也不能认定,那名诱拐犯就一定是杀死礼子的犯人吧?”强烈的憎恶情绪使得宗像先生的语速快得有些离谱,我不得不顶着其他几位家长不耐烦的眼神,打断他理顺逻辑平静下来,“他有留下什么和孩子失踪有关的线索吗?”
“是的,当然有!”宗像先生抬起头来,双眼充血,“我们后来才确认,给我打来电话的那个号码,正是失踪的金井家的儿子壮彦的手机号码!”
闻听此言,在座家长中的唯一一名女性,金井先生的妻子高子夫人忍不住哭泣起来。端着茶盘无事可做的勘五郎连忙递上纸巾,趁机插上一句:“这么重要的情况不上报真的没关系吗?我觉得还是应该通知警方啊……”
“够了!决定上不上报是我们的事!暂且不提宗像女儿的遭遇,单是胆敢诱拐我的女儿这件事,我就要亲手将这个狂妄的家伙大卸八块!而你,只需要回答,到底接不接受这个委托!”小林先生终于失去了耐心,眼见着他身后的两名墨镜男子已经将手伸进了大衣内,我连忙屈身向前,将委托书和信封一并收起:“这种解救孩子的事情当然是责无旁贷,只不过希望各位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能梳理一下案情,搜索一些有帮助的线索,令各位的子女能早日回到家中。”
“你不是灵媒吗?不能用你的灵能力把孩子们找出来吗?还需要什么线索!”受到小林先生的情绪感染,一直沉默的金井先生此时也激动起来,开始质疑我的能力。对于这样的质问早已司空见惯,我沉住气解释道:“所谓的灵媒,就是在世人所能见的世界和不能见的世界之间建立桥梁的人。既然是要使用另一个世界的力量来找到孩子,那么,能起到‘媒介’作用的信息和物品是尤为重要的!既然绑匪在邮件中提到了我的名字,那么,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各位找出孩子!但前提是,也请求各位能够信任我的能力,并给予一定的帮助。”
“……她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我先开车带高野小姐去孩子们的学校附近转转,你们也回去搜集一些孩子平时常用的东西。”五名家长中位于末席的细谷先生出人意料地替我解了围,“现在是早上十点,到中午十二点为止,我们到小林家集合,之后再作打算。”
“也只能这样了,细谷,这丫头就交给你了,期间保持联络!”小林先生说着起身,不信任地看了我一眼,仿佛我随时会带着钱落跑一般,末了还叮嘱一名保镖跟着我们和细谷先生。小林先生走后,其余三人也各自散去,小小的事务所内气氛稍微缓和了些。我和勘五郎却不得松懈,在保镖的监督下迅速打包了些常用工具,便跟着细谷先生上了他的越野车。
上车之后细谷先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锁上了车门,勘五郎瞄了一眼坐在前排的保镖和细谷先生,抱着工具包悄悄凑近我,低声道:“你真的打算接下这个委托?来者不善,那几户人家一看就不好招惹;还有那个犯人居然知道你之前的侦探身份……会不会是暴露了?要逃走的话,就只能趁现在了!”
“算了,毕竟有孩子可能真的被绑架,另外上次礼子的事情我也有些介意,现在有机会能够一探究竟,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坏事。至于身份的事……等找出犯人时,自然就能够水落石出。”打开随身的记事本,我翻到一个月之前,那个涂画着红色记号的不祥日子。当时舞台聚光灯下宗像先生那凄厉的哀号和礼子血红的背影,至今仍时时回荡于脑海,历历在目。
三
坐在细谷先生的越野车里,我和勘五郎垂着头相对无言——无需多问他与女儿麻美子的关系,在越野车后厢的车窗内部,贴满了麻美子的成长片段。在事务所内,我们已经了解了细谷先生早在十二年前便已离异,独自一人抚养女儿至今。而从相片上麻美子从孩提时期到少女时代不同的笑脸当中,我们也已经深刻体会到身为摄影师的父亲对女儿爱的记录。
越野车行驶了几十分钟后,终于在一座女子短期大学的门口停了下来。细谷先生下了车,向门卫做了解释后便带着我们步入校园:“这里就是麻美子的学校,前天下午四点左右校门对面的摄像头拍到了她独自走出学校的身影,之后就再没有任何消息。”
我们跟随细谷先生径直走向校园左侧的一栋大楼,从他轻车熟路的样子来看,这两天以来应该没有少穿梭其中。在二楼尽头的一间教室外,细谷先生叩响了教室门,一名任课老师出来见是他,略微交流几句后便找来了一个女学生。细谷先生带着少女走向我们,介绍道:“这是麻美子的朋友松尾,她们俩参加的是同一个课外兴趣部,也是麻美子失踪前最后在一起的人。松尾,这是灵媒侦探高野和助手,麻烦你再向他们说一遍麻美子失踪时的情形。”
“诶?细谷先生您请了灵媒侦探么?”虽说因为好友的失踪而显得有些不安局促,但听完细谷先生的介绍后,松尾还是跟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