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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吗?”他们虽然用了敬语,眼神却充满了威胁。
“只是……刚好路过前女友的家。”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启齿。
“能看下你的身份证吗?”个子稍高的男子向我出示了一个银色徽章的黑色证件。
我心里一惊,是刑警!为什么会在丁丽家楼下呢?
我把装着证件的皮夹递了过去,脑子胡乱猜测着会不会是丁丽出了什么事。
突然,刑警口袋里的无线电对讲机有人在呼叫:
“目标人物出现,请大家各就各位,密切关注501室的动静。”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501室,正是丁丽的家。
“请问这里出了什么事?”我凑近问道。
两位刑警警觉地退了半步,不耐烦地说:“你都这样了,还是回去吧!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说完,把证件交还到我手上,朝反方向挥了挥手。
望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孤岛上,没有人关心你是生是死,如同自杀的邻居妻子,这件事对她个人来说是个重大的决定,但也许在别人嘴里,只是轻描淡写的一个悲剧故事。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只有自己才深有体会。
走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就有人拍了我后背一下,还吼了一嗓子:
“李先生,小心!”
一听声音,我下意识地缩回了钥匙。
说话的是邻居矮个儿男人,他镇定自若地说:“我等你大半天了,闻到你家好像有煤气味出来,怕你回家开灯会有危险。”
一定是我自杀时破坏的煤气管或者阀门出了问题,我满脑子都是丁丽的影子,却忘记去维修了,记性真是越来越差。
“可能是烧东西忘了关火吧!”我敷衍着男邻居。
“我已经把楼道里你家煤气总阀关了,你回家后打开门窗通通风吧!”说完他拍拍我的肩膀,转身拉开了对面他家的门。
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感谢的话,可纠结了半天,只是结结巴巴地说了句:“你妻子的事情,请节哀顺变。”
“如果你也有和她一样的傻念头,请一定要先和我谈谈。”男人虽然背对着我,但似乎看透了我。
他的话如一道电流通过我的身体,我感觉自己僵硬的脸部肌肉在微微抽搐,幸好他看不见我的脸。
“你说的傻念头指的是?”我试探道。
男人慢慢转过来,低头微微一笑道:“上次我就告诉过你了,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叫乔羽,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乔羽?”这个名字听来十分耳熟,“你就是这座城市最好的心理治疗师?”
五年以来,我竟然不知道自己隔壁住着如此一位鼎鼎有名的人物。
男人自信地挺了挺胸,对我说:“我能看出你今天的状态很差,或许该和我这个专业医生聊聊。”
“顺便也让我这个无聊的人,给你解解闷吧。”我侧身拉开房门,弯腰往我家里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两个刚刚失去挚爱之人的单身汉,慵懒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了一番别开生面的有趣对话。
准确地说,是一次催眠。
Chapter 4
乔羽和上一次见他时判若两人,言谈举止间多了医生特有的严肃。
他让我用最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全身放松,闭起眼睛,享受着不知名的外国音乐,他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和我闲聊着。渐渐地,我觉得眼皮重得睁不开,手脚微微有点儿发麻,耳边乔羽的声音仿佛从天上传来。
“你到了一个地方,是一个你非常想去的地方,现在,你看见了吗?”
我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的圆点,白点越来越大,变得刺眼起来,像一节开着前灯的火车头向我驶来。
当白光掠过,眼前出现了一幅蔚为壮观的景象,我置身于一个茂密的原始森林,被参天大树和绿色植被包围,从叶子缝隙中透出几缕阳光,大自然的气味闻起来十分清新,这种气味让我周身舒展,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
辨不清方向,在这片完全陌生的森林里,我循着清脆的鸟叫声,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地上的草稍稍有些长,踩在上面湿重的潮气便会从脚踝处的空隙渗进鞋子,走了一段后,我双脚冰冷,而鸟叫声则越来越清晰了。
终于,我走到了这片森林的边缘,眼前豁然开朗,我来到了一块足球场般大小的沼泽地。沼泽地周围的草地上,停满了歇脚的小鸟,听见我的脚步声,它们纷纷扑翅高飞,悦耳的鸟鸣声瞬间转为了铺天盖地的扑翅声。
在灰色沼泽地的对面,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时,乔羽叫醒了我。
“你看到了什么?”他关切地问道。
我支撑起身子,怔怔地望着地板,回味刚才森林里的那一幕,是梦境,却如此真实。
“我看到了一个在森林中的沼泽地,不过印象中,那地方我从来没去过。”我不是很肯定,对自己的记忆力已经失去了自信。
乔羽否定了我的说法:“通常来说,在催眠中看到的景象可能是你潜意识中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我看到的景象是真的?”
乔羽默默地点点头。
我不能确定丁丽出了什么事,她家楼下才会有刑警。资深心理师给出的诊断结果,让我萌生了一个想法:找到那片沼泽,也许就会和她重逢。
第二天,我努力在昨天的影像中寻找线索。笔直的参天大树展开茂密的枝叶,在我的头顶上形成了绿色的穹顶。我记得那些树叶的形状,它们如羽毛般细长,几乎填满了整片天空。
这种叶子我在公共花园里见到过,那里的植物上都挂着科目的名字,我要找的树叫作杉树,而这座城市杉树最多的地方是郊区的植物园。
我从来没有去过植物园,但乔羽坚持他的观点不会错,并且建议我去一趟植物园,也许就能找到一切答案了。
因为路途偏远,出发前一天,我去租车公司租了辆车,以前我就常常租车带着丁丽去郊外兜风,每次我租的都是同一款马自达。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车头标志的一刹那,丁丽说过的一句话突然涌上心头:
“如果我是一只飞鸟,绝不会被困在这个车标上。”
或许,对我而言,她现在就是一只展翅飞翔的鸟。
我已经不记得她何时何地说的这句话了,但每个字都犹在耳边。
我脑中的记忆像一块残缺不全的拼图,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慢慢丢失它的片段,但愿我能在完全失忆之前,找到那片沼泽。
沿着高架一路往西,两边的汽车和高楼越来越少,在指示牌的引导下,我转进了一条绿荫小道,又开了一段之后,黑色铁制的植物园大门就在眼前了。
这座植物园的业务主要以种植树木花草出售给各种房地产开发商为主,所以对参观者是免费开放的,由于地处偏远,所以游客屈指可数。
门卫一看见我,居然熟络地打起了招呼:“李先生,又来四号地了啊!”
“我来过吗?”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不是上个星期刚来过吗?”门卫笑眯眯地向我举了举茶杯,“你送我的茶叶我正喝着呢!”
“我送的茶叶?”自己对这件事毫无印象,门卫也是完全陌生的脸,可他却知道我姓李。
又是一片无法拼凑的拼图。
植物园进口处竖立着一块平面图,我在上面找到了四号地,果然是一片沼泽地。
汽车只能开到四号地的外围,要到达沼泽地必须步行穿过杉树林,我把车停在了停车场,再次闻到了潮湿而又熟悉的气味,和催眠时的一样。
在指示牌的引导下,很顺利地找到了梦中的那片沼泽。四周光秃秃的草地没有想象中的那些鸟儿,缺少了诗般的意境,多了几分苍凉。
这块地方与其说是沼泽,不如说是一处烂泥潭,它的面积约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不知道它有多深,我拾起一块鹅蛋大的石头丢进去,泥潭只是冒了个深灰色的泡,石头便毫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突然对这片沼泽有了敬畏心,我小心翼翼地绕着它走了一圈,生怕一不小心陷入其中,再呼天抢地也没人会来救你。
走着走着,脚下的草地变得坚硬起来,低头看去,脚下泥土的颜色明显比周围的深,上面还有铁锹拍打过的痕迹。
这下面一定埋着什么东西!
这个位置很像梦中丁丽出现的地方。我捡了根粗壮的枝杈,弯腰挖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隐约有不安的元素在我的血管里流动,使我心跳加速。
挖了没几下,树枝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加了把劲儿一拉,一条印着三色线条的床单从泥土里冒出一角。床单颜色同我家用的一模一样,而它包裹着的竟是一具尸体。
从体形判断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尸体已经腐烂,我挖的时候甚至还捣烂了一点儿尸体。尸体脖子上粗粗的绳子,让我一眼就能看出她是被人杀死并且移尸此处的。尸体的手部和头部被火烧过,已经没有人可以辨别出她的容貌来了。
但是直觉和尸体所穿的衣服告诉我,她就是我牵挂多日的丁丽。
这块儿最重要的拼图被我找到了,我脑中的记忆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地恢复,所有支离破碎的片段也渐渐排列组合起来。
失踪的丁丽,她家楼下的刑警,对我熟悉的植物园门卫,我家的床单,和我梦中完全一样的森林沼泽。显然,正常的推理逻辑都能给出以下的答案:我在家勒死了打算弃我而去的丁丽,用床单包好尸体,租车将她移尸到这里,也许为了图个方便,我和门卫熟络了关系。为了让警察难辨死者身份,我烧了她的脸和指纹。可最终因为心理打击过大,我不愿面对现实,记忆开始出现了问题,让我难以记起杀人的全过程。
是乔羽的深度催眠术,揭开了我脑中那张记忆的封印。
我缓缓朝沼泽踱步走去,心如死灰,也许一切上天早已注定,那次煤气自杀没死,只是给我一次知道真相的机会,但死亡终究是我的宿命。
黏稠的泥巴已经没过了我的膝盖,想要往更深的中心地带走去的我变得举步维艰。
也许是疏于锻炼的缘故,我头昏眼花,满眼杉树林的叶子将整个世界都变成绿色了。
然后,我收住了脚步,开始慢慢后退。
我之前所相信的一切,在这一刻彻底颠覆。
Chapter 5
绿色!
是绿色的叶子给了我提示。
尸体脖子上的那根尼龙绳也是绿色,虽然上面沾了泥土有点儿变色,可我清楚地记得乔羽妻子上吊的绳子颜色及款式和它完全一样。
这具尸体不是丁丽,人也不是我杀的。
我整个人向后仰起,两只手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竭力爬出沼泽。
一个声音在空旷的森林里回荡起来:“还是被你发现了!都怪我自己准备得太仓促了,没有带剪刀,她脖子上的绳子勒得太紧了,实在解不开,只能留下了。”
说话的人是乔羽,显然他一路跟踪我而来。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嫁祸给我的!”我的两只脚还在泥中,只能歪着头向他的方向吼道。
“与其多一个自杀的邻居,还不如帮我背个黑锅再上路。”乔羽狞笑着向我走来,“女人总是想独自拥有你,当我的情人和妻子知道彼此后,我不得不杀了她们,因为她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毁了我在这座城市里的声名。所以我很同情你,你被无情的女人所抛弃。”
我回忆起营救他妻子时的场景,当时我转瞬即逝的怀疑并不是空穴来风,那根本就是他伪造出来的现场。他妻子不可能踩着转椅上吊,以她的体重会使转椅底部的液压杆下降,高度根本不够去打吊扇底座上的死结。
扭头看了眼坑里的尸体,那一定是乔羽在家勒死的情人了,在乔羽发现我要自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