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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个变节之名,当年之事更不可能公开,父子三人在外多年寻找卢氏,都是借了旁的名头,如今一家子归京,她们同娘家之间更是经常走动,若是卢氏母子之事不暂时瞒着她们,恐怕在这祭祖之前,便会节外生枝,不能成事。
说起来,卢家子息单薄,也是有源可寻的,卢荣远和卢荣和这对兄弟,常年在外奔波,忙于寻妹和家业经营,鲜少归家,虽有妻妾,却多是独守空房,若子息能旺,才叫奇怪。
在一众宾客的注目下,卢氏忍住哽咽,扬声应了卢中植,卢老爷子又同样叫了遗玉他们上前训话之后,亲手点燃香支递一一给他们,伸手一引向祠堂处,两眼有些通红地对着卢家四口,动情道:
“给咱们卢家的先祖跪下叩头,三拜之后一一你们便回家了。”
你们便回家了……
这最后一句话,终是让卢氏忍不住留下眼泪,也轻轻击在遗玉、卢智和卢俊的心头,他们三人对这府上前无多少归属,可此刻身处这份夜色烛火中的庄重肃穆下,却也生出一种踏实之感,尤其是遗玉,前世便是孤伶伶的一人,一直以来都将卢氏的归处当成是家的她,对亲情,其实仍是十分渴望的。
他们皆知自家娘亲盼了这一日久已,这会儿站在卢氏身后,皆目不转晴地,看着她接过香,转向那古朴的祠堂,却没有立刻跪下,而是压低声音默念了一阵:
“祖先在上,我卢景岚今日此般携两子一女归宗,实事形势所迫,望先祖不咎,佑我父母身体安康,家宅顺和。”
听力过人的卢老爷子闻此,一脸欣慰地催促道:“快拜吧。”
卢氏单手持香,轻提衣摆,遗玉、卢智和卢俊亦是作势屈膝,眼见这琉落在外的母子四人,将要跪认卢家先祖,却听这寂静的夜里,后方断断续续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便是一声尖锐的怒喝一一
“谁都不准拜!你们敢!”
母子四人堪堪稳住身形,转过身去,便见不远处的祥云门楣下,有人正从中拨开观礼的宾客们,快步朝着这边走过来。
待看清那正被一名妇人搀着向前的老妇后,遗玉顿时一惊,那两人,不是应该卧病在床的房老夫人和侍疾在侧的丽娘,又是谁!
她们怎么会来,不是都安排好了吗?遗玉飞快地扭头去看卢智,见他皱眉,没容得她多想,耳中便又传来卢母更为清晰的怒声:
“好哇,你们竟敢做出这等事来,当真是无法无天了,欺我房家无人不成!”
勉强认出正怒叫着快步走来的卢母和她身旁的丽娘后,卢氏浑身一震,手中的香支抖落下一段灰,刚要坠入那段痛心的回忆,手臂便被人紧紧一抓,扭头看见遗玉仰起的小脸后,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他们如今不是房家妻小,是卢家的人。
宾客们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个个摸不着头脑,这认祖归宗的大事,还有人来闹场子的。
眨眼的功夫,怒气冲冲的房母使走到遗玉他们对面,有些浮肿的眼晴刀子一样来回在他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卢氏的身上,边微微喘气,边伸出手来狠粮地一指向她,咬身切齿道:
“你这黑心的妇人!”
卢氏被骂到,倒是面无表情,只是卢俊却先于众人,一个闪身挡在卢氏身并,遮住了那根食指,不悦道:“你是哪里来的,凭什么骂我娘。”
卢母想也不想便喝道:“我是你亲祖母!”
不远处的宾客,起先前未认出这房家婆媳,除了个别一二以外,脑子再快的,也跟不上趟儿,这卢家孤儿寡母四人认祖归宗,怎么好好的冒了个“祖母”出来。
看到这当年并未善待自已女儿的“亲家母”,卢中植一脸阴沉地拄着拐杖走上前,在卢俊又要开口前,冷声道:
“房老夫人,你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不成,这是我卢某人的孙儿,他们的祖母自然是我卢某人之妻,又与你这房家的妇人有何干系!”
第300章 闹剧
一声“房老夫人”,道出了这老妇身份,可却让人宾客更感疑惑,房卢两家不相来往已经多年,这位老夫人此时前来,又口称是那卢家才认下的子孙之祖母,是个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听着身旁人声议论,望向站在子女身后的卢氏,目露思索。
房母被卢中植一句话呛的气血上涌,耳闻自己的孙子就要成了别家的,端的是刺耳无比。
一时愤怒于眼前这些人的自作主张,又万幸她及时赶了过来,真要让他们认了卢家的祖先,那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了。
丽娘见房母接不上话,犹豫着是否要开口帮腔。
她们如今站在这里,原因说来很是古怪,下午有人探病送来了些玩意儿,为了哄房母开心,她便让人下人抬到厅里哄她开心,却在一件精致的瓷器底座发现了粘着的金红请帖,见着上面的请词,这疑心重的老妇,便让人去请房乔过来,可却被下人告知房乔在小半个时辰前便离府了,左等右等等不来人,房母才忧心忡忡地更衣带着她到国公府。
进到有些空荡的府里,从下人那里打听到这要认的少爷是国子监的卢智之后,惊怒中的房母,便一路疾走赶到了祠堂外。
单看对面卢家人的表情,是不知他们会来的样子,那张帖子就不是他们送来,这送贴之人意欲为何,丽娘暂不考虑,可真让卢家母子认了卢家的门,却是她乐见其成的。
因此,双方对峙,她选择了静观其变。
卢智轻拍了一下卢俊的肩膀,给他使了个眼神,卢俊这才想起先前他的交待,转身扶住卢氏,几个小动作之后,在外人眼里,便像是在安抚受了惊吓的娘亲一般,只有靠近他们的遗玉,能够看清卢氏欲显难看的面色。
不等房母喘匀了气,卢中植便一脸烦色,道:“罢了,今日是我卢家认亲的大喜之日,卢某不愿与你计较,你就此离去吧。”
两人是平辈,说话自然用不上客气,只房母怎会听了他的话乖乖离开。
“离去?好,我走。”
房母压住怒气,上前一把就扯向卢智,“走,跟祖母回家。”
卢智不躲不闪地被她抓住胳膊,身子晃了晃,一脸疑惑和不解,扭头看着卢中植:“祖父,这?”
卢中植见房母明目张胆地抢起人来,且一个不够,又要去拉扯护在卢氏身前的卢俊,想起以往种种,气的一吹胡子,又自持身份,不好上前拉扯,当即拐杖狠狠敲在地上,对着一旁傻站着的两个儿媳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她拉开!”
卢母扯不动人,也不肯放手,大叫着:“谁敢碰我!”
在场女眷只有赵氏她们,下人们远远站着,见着自家夫人和小姐急忙围上去,却手忙脚乱地不敢对这老妇下手,丽娘生怕卢母在这里出了事回去不好交待,便也上前阻拦,一时间,乱成一片。
这边房母拉扯着卢智和卢俊,卢中植则大喊着帮手,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当着众人的面,抢起孙子来。
宾容们有些傻眼,刚刚还严肃无比的认亲场面,这会儿却被房母搅合成这样,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同情起没有到场的房大人。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是在场最有份量的两位,被宾客们请着上前劝说,两人相视无奈一笑,而后几步走过去劝解,奈何双方正是火气上头,哪里听的进去。
遗玉被卢氏拉着,卢氏又被卢俊环着,任房母拉扯却纹丝不动,遗玉侧眼看着近处咬身使劲儿的老妇,心下感叹,这老太太前日还卧病在床,这会儿这般生龙活虎,还真是应了好人不长命的后半句。
她又看向卢智,见他一脸似模似样的为难和疑惑,便偷偷瞪了他一眼,但没等他有所动作,只听“撕拉”一声响,卢俊肩背上面上等的丝绸面料就这么在房母的拉拽中被扯了下来。
“够了!”
卢俊暴喝一声,震得就近的遗玉和卢氏包括那房老夫人都是一阵耳鸣。
他依然维持着环住卢氏的动作,扭头冲着手持布块愣住的房母,道:“你这疯婆子!是眼花了不成,哪个是你孙子!我见都没见过你,休要乱认亲,你再敢招我一下试试!”
众人因他这一嗓子都停下了动作,静静地看着被他直面吼过去的老妇,卢智借机拨开了扣在自己手臂上的枯皮老手,片刻之后,房母呼哧着气,再次伸出手来,却是没敢上前拉扯,而是指着卢俊怀中:
“你这恶妇莫要躲着,出来说话,是谁给了你胆子让你拐了我们房家的骨血到你们卢家去的!”
卢中植捏着拐杖道:“这本就是我卢家的人!”
“这恶妇自然是你家的闺女,可这孙子,是我家的!”
闻此言,就近劝架的长孙无忌和杜如晦面面相觑,疑心顿生。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猜疑一般,终于有些摸到点子上的房老夫人,见卢氏不动,又被卢俊大眼瞪着,便转身冲着不远处的宾客,哭声道:
“诸位,莫要给这一家子诓了,他们便是当年我儿房乔的妻小,是、是被安王掳去的那几个,你们可还记得?”
房家妻小、被安王掳去的?
众人面上一愕,前阵子的流言有不少人的听得,这会儿在房老夫人的哭诉声中,听到这么一件火爆的消息,怎能不感愕然,虽不全信是真,但再看向卢家四口的眼神,已变得怀疑起来。
长孙无忌盯了一眼被卢俊遮的严实的卢氏,向着卢中植道:“怀国公,这、房老夫人此言当真?”
卢中植一脸的莫名其妙,有些委屈地暴了句粗口:“真!真个狗屁!”
长孙无忌嘴角轻抽,换杜如晦去问眼中挤出两滴泪来的房母:“老夫人先莫急,这事情,是不是您弄错了?”
房母使劲儿摇了摇头,一手扶着发闷的胸口,肯定道:“没错,就是他们!”
卢智道:“这位老夫人,您真是认错人了,家父仙逝巳有经年,我父母皆是蜀中缁义县人士,怎会同房大人扯上关系。”
“你——”房母急着出声,又被卢中植一脸狐疑地瞥着,对一旁的长孙无忌和杜若谨,道:“朝会时就听闻这老妇病了,你们看她这样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失心疯……遗玉一抿嘴唇,忍住不适时的笑意,心中却定下许多。
再看房母,已经被气的头上快要冒烟,只是“你、你”的,却半句话都讲不上来。
一个一口咬定卢氏母子是当年被安王掳去的房家妻小,一个则指认对方是得了失心疯,这曾经的亲家,今日的反目,让观礼宾客们在一时不知是该信谁的才好。
僵持之中,丽娘正帮房母顺着气,却被她一把攒住手腕,指着卢智和卢俊,道:“你来同他们说,这妇人是不是当年离、被安王掳走的那个?”
丽娘看了一眼卢俊怀中只见侧脸的秀丽妇人,道:“是、她是大夫人。”
两问两答,不等众人心思再变,卢中植便冷声道:“哼,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房母还指望着靠着丽娘的话让众人信服,便硬生生地道:“她是我房家妇,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这是我们卢家!”卢中植又拿拐杖使劲敲了一下地面,扭头对着长孙无忌和杜如晦一脸疲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