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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迈开的那一刹那,王乘风的心情还轻松得很,几乎便在这一同时,耳中又
传入了王力惶急的叫声。
「等等!我叫你别……你这大笨蛋……!」
他那惶急声音还没止歇,眼前的景物便像是突然间化成了水波一般,开始晃盪
起来。
而那水波可不是平静无纹的,它像是一道圆形的巨浪,陡地在远处成形,「刷
」的一声,连眨眼都不及眨眼地,便来到了你的跟前。
而且,就像是真正的大浪一般,让你无处去,无处逃,便和它的巨大冲力撞个
正著。
轰……!
一刹时间,王乘风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代,被那条高压电线电在身上的
世界末日之感。
蓝光一闪,整个世界就陡然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只是陷入一片黑暗,并不表示失去了知觉。
那无形的「浪」像是力气最大的胖子一般,往王乘风的身上重重一推,便将他
整个人撞飞了起来。
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个麻袋似地慢动作飞起,在空中划个美丽的弧圈。
然後,「砰」的一声,背脊著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和那奇怪的「巨浪」相遇的一刹那,虽然天空陡地变得黑暗,但是那黑暗只是
稍纵即逝,王乘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之後,头向後仰,整个视界是上下颠倒的。
而在那头上脚下的视界中,居然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团透明的波纹越过自己的身
子之後,又急速地往远方冲刷而去。
刷……
就在这头重脚轻的昏沉中,王力那惶急的语声又传来了。
「妈的!」他的声音搀杂著愤怒:「为什麽每次跟你说你都不信呢!现下第二
层的能量还不稳定,你们还不能够上来,快点下去!」
王乘风抓抓头,还想再说些什麽,却听见「鬼谷子」王力怒喝一声:
「你还不怕死吗?刚刚那段能量波只是小号的。真正大号的就要来了,快走!
」
王乘风手忙脚乱地从地上胡乱爬起,正要回头,却又听见远方传来更尖锐的冲
刷之声。
远远的长廊彼端,这时更是出现了巨大的波纹,正以排山倒海之势袭卷而来。
「妈呀!」王乘风惊声尖叫,再也顾不著其它的事,一转眼,见到了那个方才
攀爬上来的黑洞,一个箭步便往那洞钻了过去。
「轰」的一声,在他的身後,这时那道更大的能量波转眼也已经袭到,巨大的
冲击之下,一阵大力从身後一顶,王乘风便「咚咚咚」地从那深洞滚落而下。
也不知道滚了多久,只觉得眼前的光线哗然一亮,便又重新回到了「学院」的
第一层。
或者是说,「滚」回了学院的第一层。
阴暗的学校长廊,凄清的沉静气息。
但是,王乘风狼狠地抬起头来,才发现眼前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学院中的所有
助教、学生。
几个助教们的神情古怪,「佛祖」达多,「摩西」莫色斯,「惠帝」允文都是
铁青著脸,偶尔望向上方的第二层,不约而同地露出戒慎的神情。
年轻一点的学生们,十七八岁年纪,像棵大树杵在那儿的是「孔子」仲尼,面
目俊美潇洒的少年是「庄子」庄周,更小一点,穿著一件怪模怪样甲胃的是「列子
」御寇。
有点瑟缩地躲在大孩子们背後的白发小男孩李聃儿,据说便是日後写道德经,
成为道家始祖的「老子」。
此外,像其它几个孩子伯昏无人、师旷、屈华子文,就不晓得他们日後在历史
上有什麽地位了。
站在孩子群中,有个脸上露出傲然神色的少年,则是这一次异变中被「接引」
而来的新学生,复姓公孙,单名一个龙字。
还有几个女孩子们,年纪最大,大约有十七岁年纪的长挑女孩也姓公孙,名字
叫做紫园,另外两个年纪小的,一个叫郑旦,一个没有名字,只知道是战国时期从
越地来的,大家就都叫她「越女」。
还有一个粗手粗脚,笑起来大嘴巴露出两颗大门牙的十来岁小女生,名字也奇
怪得很,大家都叫她「铸芦」。
看见王乘风跌跌撞撞地从黑洞跌回地上,孩子们看得有趣,虽然仍对眼前的奇
异变故有著恐惧,但是几个小一点的孩子们却忍不住嘻嘻地笑了起来。
达多皱了皱眉,走过来将王乘风扶起。
「你还好吧?」他担忧地问道:「上面变成什麽模样了?」
王乘风抓抓头。
「上头有点古怪,你们师父叫人家别上去,」他笑道:「就像我这样强的高手
,上去还是被一家伙打下来,所以师父要大家等一等,先不要上去,让他把状况稳
下来了再说。」
「原来是这样,」达多点点头。「那我们就照师父说的事好好去办吧!」说著
说著,他一转头,大声对所有孩子们说道:「现在先和我去上算经之课!」
「学院」的第一层是学生们上课和居住的所在,早在来这儿不多久,王乘风便
观察到这学院第一层虽然没有第二层的浩瀚无尽,囊括许多的空间世界,但却也处
处充满玄机。
比方说,第一层的各个房间是可以用心念相互往来的,只见达多一交待要上的
是什麽样的课程,学生们便二三两两,在长廊附近找了离自己最近的门,一推门就
走了进去,看起来像是分别走进了不同的课室。
达多微微一笑,转头看著王乘风。
「你呢?你要不要也来上课?」
王乘风抓抓头,耸耸肩。
在他来说,那便是「好吧!反正也没别的事可做」的意思。
随著达多走进旁边的一扇门,果不其然,刚刚看似走进不同房间的众家学生们
,此时便已经乖乖地坐在偌大的课室里,一个也没有漏掉。
「学院」第一层的奥妙之处便在於此,只要你心念一动,不管推开哪一扇门,
大多都会带你到你想去的课室房间。
王乘风摇摇晃晃地走到仲尼的身旁坐下,大个子男孩对他温和地笑笑,便从怀
中掏出一幅竹简来,手上握著一柄钝钝的刀状金属笔。
随著达多在前面开始讲述,仲尼便聚精会神地握著笔,不时在竹简上刻字做笔
记。
王乘风有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动作,这才想起来彷佛在历史课上读过古时候
的人的确不用纸笔,用的是刻著字的竹简。
而眼前这个大个子少年虽然犹有稚嫩神情,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古人。
不只是古人,还是圣人,是那个「万世师表」孔老夫子!
只见「孔老夫子」仲尼皱著眉头,听著达多的讲课,彷佛遇上了千古难见的重
大难题。
王乘风有些好奇,便跟著大家听了一会达多的讲课,听了没几句,也露出了同
样的困惑神情。
根据达多的说法,说这堂课上的是「算经」。
「所以大概就是如此,」不晓得为什麽,达多也像王乘风一样抓了抓头,深深
吸了一口气。「这是师父传授下来的算经之法,大家一定要把术法口诀记熟,才能
算得出来。」
说著说著。他便像是唱歌一样地,要大家跟著他朗诵:
「今有牛、马、羊食人苗,苗主责之罚五斗。
羊主日:『我羊食半马。』
马主日:『我马食半牛。』
今欲衰偿之,问各出几何?」
他本就不是中国人士,是个印度人,只是不晓得有过什麽样的机缘学会了中国
话,加上念的又是艰涩难懂的古文,王乘风只觉得他念得抑扬顿挫,好听得很,但
是念的内容是什麽,却是瞠目不知。
众学生们随著他清朗的声音一句一句复诵,念完之後,却一致地露出茫然的神
情。
王乘风看著大夥的茫然神情,也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看来这学院的课程果然不
同凡响,比起自己在二十世纪上的课还要难上许多。
只听见达多依然朗声说道:
「今欲衰偿之,问各出几何?」
一片静寂。
在众学生睁得圆滚滚的眼神中,达多又有点尴尬地抓抓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这样的,大夥要熟记清楚。」
他一转身,便在身後一块大石板上以白石写上答案:
「牛主出二斗八升七分之四。
马主出一斗四升七分之二。
羊主出七升七分之一。」
写完之後,看著大夥专心地将答案刻上竹简,达多又朗声说道:
「这个解法之术的口诀,大夥更要牢记清楚,以备日後之用,日日熟诵,诵久
自然就通了。
『置牛四、马二、羊一各自列衰。
副笲(fan2)五斗未并者,名自为实,实如法得一斗!』」
王乘风瞪大眼睛,坐在学生群中发著呆,打从一开始他就没听明白过达多说的
是什麽,只知道这是算术的学问,而这王乘风是个天生对数学高度免疫的绝缘体,
只要一听到「算术」二字,那当然是立刻摇头掩耳,快步离去,现在虽然不至於想
要立刻溜走,但是却也没有将精神放在达多的讲课之上。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看著仲尼聚精会神地将达多讲述的一字一句刻在竹简
上,专注到额上滴下了汗珠也恍若未觉。
看了好一会,王乘风终於忍不住了,低声问道:
「喂!这种东西你真的听得懂啊?」
仲尼一怔,楞楞地看了他一会,才赧然笑道:
「仲尼资质鲁钝,在这算经上天资极差,所以总是不得其法,要说听得懂,那
也是不见得的。」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虽然只是轻声说话,却也让不远处的几个学生听见了,贼
兮兮地看向两人这边,有人便开始嘻嘻地窃窃私语。
「我听见达多在那里马呀斗呀地说了一大堆,」王乘风像小偷一样低声说道:
「他到底在说些什麽啊?」
「他说的是极为艰深的算经,」仲尼说道:「要算出牛马羊吃了人家麦苗,得
要赔人多少钱?」
「这倒好玩,」王乘风笑道:「这便是你们的题目吗?那题目又是什麽?」
这仲尼看似粗豪,却是个极有耐心之人,他想了一下,便指著竹简上的记载说
道:
「牛吃的苗是马的一倍,马吃的苗是羊的一倍,一共吃了人家五斗,问:『牛
、马、羊要各赔几斗』?」
王乘风抓抓头,随手在桌上划了划,笑道:
「这倒好玩。」
仲尼望著竹简,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说它好玩,我可是为它伤透了脑筋哪……
因此,以术诀得之,牛马羊便分别要赔人家……」
他说还没说完,王乘风便「啊哈」一声,得意地笑道:
「所以,牛要赔七分之二十斗,那便是二又七分之六斗,马要赔七分之十斗,
那是一又七分之三斗,羊就赔七分之五斗嘛!」
仲尼微微一怔,摇摇头,好脾气地笑道:
「斗数是对了,可是没有升数啊!」
「那还不简单,一斗换十升……」他又在桌上划了划,不到十秒钟便得意地笑
道:「这样不就出来了?
牛要出二斗八升又七分之四。
马要出一斗四升又七分之二。
羊要出七升又七分之一。
我还以为是什麽难到不行的东西呢!我上小学时候就会算这种东西啦!」
两人这一阵言语,早已经惊动了前面讲课的达多,他走过来看看王乘风的算法
,又试了他几题,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少年居然能够以他们数十倍的速度计
算许多算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