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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里望,可以看见将灯光反射得十分柔和的金黄色木地板,一排布沙发露出一半侧影,右手边的墙边放着一张一人高的吧台,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杯子和茶壶,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地板上扔着几只玩具娃娃和几辆玩具车。我朝四周看了看——房子的轮廓仍旧被雾气包裹,看不出它的外貌。
“进来吧。”男孩已经走到门口,用力牵着我的手。
我回头望了望来路,无尽的黑暗在身后蔓延。四周是黑暗和雾气,我别无选择,只得跟着他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四张长沙发环成一个圆形放在大厅中央,两面墙都是落地窗,窗帘拉得紧紧的,另一边墙边有一条笔直的木楼梯,直接通到二楼。地上到处都是玩具和食品的包装纸,沙发上坐着三个孩子,在我们进来之前,他们正在争抢着什么食物,一看到我,三个孩子都蓦然站了起来,又惊又喜地看着我。那三个孩子和我身边的男孩差不多大,都不超过8岁,两个女孩,一个男孩,两个女孩头发蓬乱,辫子梳得乱七八糟,其中一个女孩眼睛圆溜溜的,嘴角边站着蛋糕屑,另一个女孩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一个圆乎乎的鼻子,嘴巴里还在不断咀嚼。那男孩皮肤黝黑,有些害羞地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睛底下形成弧形的阴影。他们身上的衣服又脏又旧,圆眼睛女孩的衣袖甚至少了一截,露出一大截瘦削的手腕。他们全都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盯着我,似乎在期待着什么。我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那男孩手里拿着的食物上——他们之前在抢的就是这个——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和半块不太新鲜的面包。
“你是新来的妈妈?”圆眼睛女孩开口问。
“什么?”我吃了一惊,“你们没有妈妈?”
三个脑袋同时摇头。
“你做我们的妈妈好吗?”身边的男孩仰起脑袋望着我,眼睛里充满乞求的目光。
这是一个多荒唐的请求!我轻轻摇了摇头。
“你看我们这么小……我们需要妈妈来照顾我们。”男孩继续恳求。
“让你们的爸爸找个新妈妈吧,我要回家了。”我有些不耐烦。屋子里实在太脏了,走了那么久,我感到很累,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落座的地方——沙发上满是黑手印和泥脚印,到处都是鼻涕和口水的痕迹。
听到我这么说,几个孩子都哭了起来。我有些手足无措,喃喃劝他们别哭,他们的哭声反而更大了,眼泪大把大把地流下来。最后还是我最先认识的男孩抽咽着说:“我们也没有爸爸。”他看到我吃惊的表情,仿佛知道我要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抽泣一下:“我开始说的那些是骗你的。”
“那你们跟谁住在一起?”我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恐惧再次升起来——我想起雾中无数想要捕捉我的小手……
“就我们自己。”男孩说,“只有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和其他几个人,“我是1号,他们是2、3、4号。”他挨次指着圆眼睛的女孩和另一个女孩,最后才指到那害羞的男孩。
“你们叫什么名字?”我听到1号2号这样的说法,感觉很吃惊,但很快把它理解成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意思。
“一号。”男孩说。
“二号。”圆眼睛的女孩说。
“三号。”细长眼睛的女孩说。
“我叫四号。”最后一个男孩低声说。
我有些发懵,想要问什么,却说不出口。屋内的灯很明亮,但丝毫没能将窗外的浓雾驱散一点,雾气还是那么大……我似乎看到一丝一缕淡淡的雾气从屋子里飘出去……也许我看错了。
“这些名字表示我们来这里的顺序,”一号似乎明白我的疑惑,“在这里呆久了,你就会知道名字根本就没意义。你决定做我们的妈妈了吗?”
我仍旧摇了摇头:“等雾散了我就走。”
“你不做我们的妈妈,就没法离开这里。”一号说,他理解地看着我,“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他们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玩着手里破烂的玩具。二号用一块玩具香皂使劲擦洗一个断了腿的芭比娃娃,娃娃身上沾满了积垢,头发也掉光了,裙子只剩下一小块,但这不妨碍二号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它——那目光中带着真切的同情和关怀,仿佛那娃娃真是她的孩子。三号忙着用纸折一只小船,一号期待地望着我,四号捏着一块橡皮泥,目光凝视着窗外——窗外,紧贴着玻璃窗,重重叠叠的浓雾铺天盖地,凝固的灰色仿佛恒久不退,除此之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我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屏幕上不知是哪个频道,没显示台徽,起初我以为电视机没打开,继而发现那满布屏幕的深灰色就是电视节目——那灰色是活动的,它们深厚粘稠,但分布并不均匀,一团稀一团浓,在屏幕上飘移、融合、分散。
第06章 被当做妈妈的囚徒
我很快就明白过来:在电视上上演的正是窗外这层层雾气。
这个发现让我异常恐慌起来。我再也坐不住了,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我从来没这么晚回过家。我看了看那些孩子:他们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除了一号,其他人都没注意我。
这地方有些什么不对劲,很明显,但又说不上来。
我掏出手机想给一个朋友打电话,手机上一格信号也没有。一号注意到我的动作,抬起手指了指吧台:“那里有电话。”我刚起身要走过去,他又说:“不过没用。”我顿了顿,仍旧走过去,拿起话筒——话筒里没有任何信号。
回过头,四双眼睛怜悯而期待地看着我。
“我要回去了。”我拿起手电筒朝门口走去。
“别去!”一号匆匆跑过来,挡在我面前,“你忘了刚才的事?”
那些小手……那些笑声……我打了个寒噤,强迫自己不去想,轻轻把一号推开,朝雾里迈进去。
浓雾像一堵墙,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鼓起勇气穿越这堵墙的。一进入雾中,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电筒的光弱得如同萤火,回头望望,已经看不到别墅里的灯光了。我努力昂首挺胸朝前走去,刚走了两步,便被几双锋利的小手抓住了胳膊和腿,光照过去,看到一双一双惶恐的眼睛漂浮在雾里,若隐若现。又来了,和先前一样,他们又开始撕扯我,每个人都将我朝他们的方向拉,仿佛要把我撕成碎片。他们的力气并不大,但那雾气似乎有魔力,它束缚了我的手脚。我很快被他们拉得倒在地上,许多小脚在我身上踩过。他们互相之间在翻滚厮打,血腥味冲鼻而来。隐约感觉到有刀光在雾里闪烁,但他们小心地将刀锋避开我的身体,我只感觉到锋刃的寒意。
我一动也不敢动。
“妈妈!”一个小孩开口喊道。
妈妈!妈妈!妈妈!
更多的孩子凑在我耳朵边喊着,每个人的声音里都充满渴望。我捂住耳朵,咬紧牙关,将身体蜷缩成一团。
究竟发生了什么?像一场噩梦。
“妈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一双小手将电筒的光射向他自己的脸,是一号,在他身边,二号和三号凝视着我。
“是我们,快答应我们吧。”一号急切地说,“不答应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他们也会死!你要害死所有的人吗?”
厮打和屠杀越发剧烈,这从空气的动荡、血的味道和此起彼伏的孩子的惨叫声中可以听出来。我再也没有时间犹豫,只好重重点了点头。
三个孩子高兴地拍起手来,厮打声消失了,仿佛潮水退去,四周传来迅速远离的孩子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四面八方不知有多少孩子正从我身边离开。脚步声里混杂着沉重的叹息声,我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失望和悲伤。
我又回到了别墅。
这次我答应了做他们的妈妈。
“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坐在沙发上问。
“那些是雾孩,”四号紧紧依偎在我身边,讨好地朝我微笑一下,“这些雾就是他们制造的。”
我还想知道更多,可我们都困了。我躺在卧室里,四个孩子横七竖八地躺在我身边,我们呼呼大睡。
早晨,阳光把我唤醒了,几个孩子还没醒来。我蹑手蹑脚地起床,拉开窗帘,透亮的光从每个窗口泄漏进来。雾散了!我根本没想到要和孩子们打招呼,迫不及待地拿起自己的包走出门外。
我走出两步便停顿下来。
阳光包围着整栋别墅,别墅以外一尺远的地方,仍旧被浓雾团团裹住。我尝试着朝雾里走了一步——仍旧是漆黑一团,和昨晚一样。没等那些雾孩出现,我便慌忙退了回来。
“妈妈!”三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门前,她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把断了齿的梳子,让我帮她梳头发。我心不在焉地帮她梳了起来。她的头发很久没洗了,结成一团,我也没什么耐心去仔细梳理,打结的地方便用力扯过,她疼得龇牙咧嘴,但每次我从镜子里朝她望,她都朝我露出幸福的微笑,这倒让我感到有些内疚,手下也轻了些。我向她打听这一切的来历,她却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反复说她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等到帮四个孩子梳洗完毕,肚子也饿了。厨房里什么吃的也没有,我正愁眉不展,二号说:“妈妈,你可以打电话。”
“打电话干什么?”我苦笑道,“电话打不通。”
“大人们都可以打通电话,你要什么都可以买到。”她满怀信心地说。
我不相信这个,但禁不住她一再怂恿,便拿起话筒。
刚拿起话筒,里边便传出一个女人苍老的声音:“喂?你要什么?”
还真行!
我马上报出了自己要买的早餐的名称,对方说明白了,便挂了电话。我再次拿起话筒,想给公司去个电话时,话筒里依旧传来那个苍老的声音:“喂?你要什么?”我失望地把话筒放下。
两分钟后,门口传来敲门声。我起身打开门,门前整整齐齐放着我刚点的早餐,却没看到送货的人。
吃过早餐,他们建议我带他们出去玩。我对雾孩充满恐惧,连连摇头。他们安慰我说,我现在已经是他们的妈妈了,所以雾孩不会再伤害我。我将信将疑,跟着他们慢慢走出去,走出阳光,走进雾中……真神奇,我们走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的雾气便自动退却了。阳光始终照耀在我们身边。我这才发现别墅外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有各种游乐设施。四个孩子在我身边的跷跷板和滑滑梯上玩得不亦乐乎。趁他们不注意,我悄悄起身,想趁着阳光回家去——然而,我刚离开他们没多远,便感觉一团一团的雾气朝我拥挤过来。
“妈妈!”一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拉紧我的手,眼睛里充满恐惧,“别走,别把我们丢在雾里!”
“为什么?不是出太阳了吗?”我喃喃自语。
“我们一分开,阳光就消失了。”一号解释道。
我明白了。有一个念头差点脱口而出,很快又被我咽了下去:我本想请他们带我回去,但他们一定不会答应——我们一分开,阳光就会消失,他们不会允许自己继续留在浓雾中。
我就这样留了下来。
我像真正的母亲一样帮他们打扫房子、洗澡、洗衣服,给他们要来了很多新的玩具和衣服,各种各样的零食,把垃圾丢到外面……他们变得红润快乐起来。在白天,阳光始终笼罩在我们头上;晚上,有时候是星星有时候是月亮。看起来一切像童话一样美好。
可我始终不忘自己是个囚徒。我被迫成了他们的母亲。
我一直在找机会单独出去。这并不容易,他们非常敏感,只要我走得稍微远一点,阳光和月光的昏暗,会立刻让他们紧跟上来。而我也惧怕那无休止纠缠的雾气,还有雾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