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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谢谢了。”杉原忠良快活地回答。
“喂,”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说,“这边有卖衬衫的商店吗?”
“是,有个小杂货铺。”
“麻烦你,什么衬衫都可以,明天能替我买一件吗?”
“可以。若是有需要洗的,请今晚拿出来,到明天就洗好了。”
“不,谢谢啦。我现在穿的衬衫,在山上拌倒时被岩石角刮破了,想买一件新的。”
“唉呀,是那样吗?上山可危险哪。”
“倒霉啦,所幸没有受伤。”
杉原手拿浴巾,跟着女侍进了浴室。
这是一周以后的事。
到指定的茶馆会齐的,只有冈村和杉原。芝垣多美子也来了。
“怎么的了,今冈他没来呀!”
冈村对超过约定时间这么久,至今未归的今冈三郎挂虑了。
“喂,多美子姑娘,今冈怎么的了?”
“我也不知道。他要回到东京,准给我家打电话,只有这次没打。”
“奇怪呀!”杉原像是焦矂不安地说,“难道是弄错乘车时间了吗?”
“不会有那样的事,这期间火车时间还是没变的。”
“是的。可真怪,怕不是火车误点了?”冈村说,“也没有台凤和暴雨呀!”
“奇怪呀!”芝垣多美子看着冈村的脸,“喂,冈村先生,你和今冈先生是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今冈那家伙,是在系鱼川前两站小潼站下车的,说是这里离那边近。我照旧是从系鱼川到青海去。”
“莫不是在山上遇难了?”杉原嘟嘟囔嚷地说。
“可怕呀!”多美子心神不宁地握起双手,“如果真是那样,可怎么办哪?”
“不要紧。不必那么优心,那个家伙今晚就会出现在这里的。”杉原糊弄似的说。
但对这个难得的玩笑,多美子却茫然若失地听着,冈村也不笑。
“奇怪呀!”冈村托着腮说。
桌上摆着早就空了的冰淇淋杯子。
多美子打开茶馆的门,不断向外扫视着。
——但今冈三郎始终没有出现。不仅是那天;三天,四天,五天,他也投回来。不,过了一周,过了十天他还是没有回到东京。
这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消息也没有了,联络也断绝了,凭谁都会考虑三郎只有遭难的一种可能了。
今冈三郎说要去那危险的沼泽地。根据这句话,或者掉在深谷里变成死尸了?或者被急流冲走挡在岩石边了?到底人在哪里呀?!
他的大学成立了救援队。在这种情况下,对当时今冈的行踪走向仍然没有查明。推定为姬川上游,那是根据冈村和杉原所说的话判断出来的,仅凭这句话,也不可能抓到实在的去处。
但搜索队取得当地村民的协助,遍査了作为线索的溪谷。这一带形成的是V字型溪谷,河川汹涌地冲击着山谷。搜索失败了。
第二年春假,再次组织搜索队,这次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最后利用暑假又派去搜索队,这正是今冈三郎失踪的一周年。
但还是没有发现尸体,搜索队只好徒然撤回。已经确认今冈三郎是遇难了,三度成立的捜索队最后终于宣告解散。
六
已经到了秋天。
芝垣多美子总算相信今冈三郎死掉了。失踪以来已届一年,这期间没有任何消息。首先向警察方面提出搜寻的请求,但各地的非正常死亡者,都不是他本人。
多美子连冈村忠夫和杉原忠良也不找,只把自己关在家中。失去今冈三郎,再见他的朋友冈村和杉原也没有兴味了。如果和他们相见,就会引起对今冈的怀念,那是难以忍受的。
现在,也许正像冈村所说的,他在绝少人迹的深谷间已经变成骸骨了。她想象着:在今冈三郎的尸体上,谷水流过去,落叶飘下来,早晨笼闭在山雾中,午后白云在上面飞逝而去的情景。如果不在水中,到了冬天,厚雪一定会埋起尸骨。
芝垣多美子以前写过短歌,自从失去今冈三郎更加热心于短歌了。当然,都是哀悼那死去的未婚夫的。
那是某一天的事。
芝垣多美子收到邮政局送来的《花影》短歌杂志,她一口气地读了下去。
这个杂志,除了办社同人以外,也登载各地会员们寄来的短歌,编者写了诗评。其中有一首吸引住了她:
“踏进越山溪谷,喜见富士蓟花正悄悄开放。”
作者是藤泽市南仲町205号桑原道子。
编者的诗评是这样写的:
作者徒步旅行越后山,偶然发现那里正开着富士蓟花,不由得瞠目而视。富士蓟花,主要是以富士山周围为中心,在中部一带分布的菊科植物。花比普通的蓟花大,约有6厘米到9厘米,色浓紫,鲜艳夺目,植物图鉴是这样写的。在富士山周围多生的花,竞在新泻县的内地开放,这是不自然的。大概这是作者的虚构。萧条的深山之谷,和开放的大朵浓紫的富士蓟花相对照,这是作者为了咏叹泛上心头的美景。“
芝垣多美子把这个诗评一口气读完。
又过了一个月。
在这期《花影》上,藤泽市的桑原道子对编者在上期写的诗评进行了反驳。登载的内容是:
先生认为在新泻县内地没有我所吟咏的那种富士蓟花,但这确实是我亲眼所见的,并不是什么虚构。这年夏天,我从白马山走下系鱼川,通过了小潼川溪谷。那是一条V字型的溪谷,水冷冰冰的,记得还有野山萮菜密生着。走上危险的小径,忽然看见河原附近开着数株浓艳的紫蓟花。在这首矩歌里,不由得就把自已当时的感受写进去了。我读过先生的评语,查阅了植物图鉴和其他参考书,的确像您所说的,富士蓟花,是以富士山为中心,在山梨、长野两县南部和静冈县一带开放的特殊的花。这样的花,为什么又在白马山麓的小潼川溪谷开放呢?这虽不可思议,但我确是按照我的亲眼所见才咏进去的,绝不是什么虚构。
芝垣多美子读着读着,忽然惊异地沉思起来。小潼川是从姬川中流分出去的支流。今冈三郎走去的溪谷,就是这一带。
芝垣多美子像雕像一样凝神屏息地不动了,她在努力整理浮现在自己头脑里的联想。
她记起来仅是瞬间的一个场面。当她在新宿站去买杂志的时候,曾经看见杉原忠良从背着登山背囊的少年手里接过一个纸包。那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以为不过是点心。
然而,杉原忠良对植物怀有兴趣,也许那个少年同样是个植物爱好者。由于这个关系,杉原和少年才联系起来的。
少年背着登山背囊。印象中他不是像从这里出发的,是从别处坐火车回来的。爱好植物的少年,一定是到各地寻求植物种子去了。
今冈三郎消息断绝时,杉原忠良在两次勘察中,说和今冈三郎、冈村忠夫在松本站分手后,到东颈城郡奴奈川去了。冈村也说是在松本站分手的。杉原的说法,从冈村的肯定来看,也是吻合的。
然而,果真如此吗?
多美子深深思考着杉原在新宿站从少年手里接受植物种子的问题。新宿站是中央干线的始发站,途中,从大月站有一条通向富士山麓的电铁。那天,少年莫非是从那里回来在新宿站下车的吗?并且偶然地和杉原相遇了。
少年从富士山麓采集植物种子回来,和同好者杉原相遇,就把种子给与杉原。这样考虑也不是不可思议的。
今冈三郎独自走向小潼川的溪流地域。杉原会不会假装一度在松本站下车,然后乘下一次火车在今冈三郎后面追上去呢?
为什么?
答案很简单。杉原对东颈城郡奴奈川绝望了,并且逐渐感到今冈三郎找到的姬川上流,对他是有诱惑力的。
那么,杉原为什么不把这个问题向今冈说明商求同行呢?
那就是因为寻求的石头是翡翠!是高价值的东西!如果发现了翡翠的原石,那就可得一笔大钱。如果从原石追寻到原产地,那就是发现了莫大的财富。当然,那山的所有者的村人们,是对此完全无知的。
杉原似乎直感地认识到,今冈三郎勘察的地点是最有希望的翡翠产地。尽管不晓得那时杉原有没有独占的野心,但总而言之,反映在他头脑里的,是比起自己勘察的地点,远不如别人勘察的那方向更有希望……
多美子想象着恐怖的场面,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以八木副教授为首的第四次捜索队,又向新泻县西颈城郡小潼川溪谷出发了。这是在北方积雪之前的事。其中,以芝垣多美子请求的藤泽市桑原道子作向导;还有一个变化,就是这次捜索队里,参加进来数名警察。
山峡的晚秋,红叶几乎落尽了,山林裸露出光秃秃的树梢。一行人跟在桑原道子后面,踏上了险峻的山路。
长时跋涉之后,桑原道子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就是这里!”
她指着枯干的紫蓟枝茎。富士紫蓟秋天还开,入冬就枯萎了。她指着的紫蓟那锯齿状的叶子,已经凋零不堪了。
警官布置大家以花株为中心,在周围进行勘察。结果发现了一个覆着软土的处所。人们都聚集到这边来,用铁锹小心地开始挖土。不久,一只茶色的鞋尖从土中露了出来。
芝垣多美子伏在鞋上恸哭了。那是她记忆中的今冈三郎的登山鞋!是她数次擦洗过的鞋!
杉原忠良在东京被捕,他像多美子想象的那样全部招认了。富士蓟的种子照旧揣在衣兜里,就和今冈三郎格斗起来。结果,竟不知道有三四粒种子掉落在地上。
这以后,杉原忠良奔走于亲戚和朋友之间,热衷于筹款,准备把这一带的山地买下来。
“我随后追上去,见今冈正在川中拾取石头。他虽对我跟着追来有些吃惊,但还是兴冲冲地把石头给我看了。那和普通石英的流石相同,但石头的圆度有差异。普通的石头在水中一般是被冲得光光滑滑的;但翡翠硬度不同,同是被水侵蚀,总是残留着硬硬的棱角。这是今冈给我看石头时说的。我们用装在登山背襄里的铁锤敲击翡翠原石,怎么也敲不破。因为硬度高,铁槌往往被弹回来,但是,古人曾有加工的方法,这也是今冈提出来的。我们于是在那里升起火,一度给石加热,在有了裂纹的地方用铁锤敲击,采取这个原始的方法,终于把石头敲成两半了。
“在那断面上,现出了深透的碧色。今冈和我都惊呼起来,就在这时我起了邪念。古人所说的翡翠产地是不错的。因为以后没有记录,谁也不来采取了。庞大的翡翠产地就在此处!如果由我独占呢?我忽然起了不良的念头,那是做梦也想不到的财富啊!我就可以成了大富翁了!为了这个,我必须用铁锤向今冈的后头部猛击过去!”
杉原坦白后,抱起了头。
新海县西颈城郡小潼川溪谷,曾是古代的翡翠产地,现在居然又成了新的发现地了。时至今日,才证明古代翡翠并非全是从中国南部和细甸北部的输入品,这在考古学者之间,异议也遂渐少起来了。
《买盆栽的女人》
一
上滨楢江,在A精密仪器股份公司销售科上班,是女职员中年纪最大的。她现在还独身,并且积攒着钱,暗中向职员们放高利贷。
上滨楢江进到这个公司,是停战前夕的事。她从旧制女子学校一毕业,便立刻就业了。当时男人不足,无论哪个公司都录用了相当数量的女职员。
但是两三年后,出征的职员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这个公司便产生了精简整顿女职员的问题。
当时留下的有上滨楢江和另外两个女人,因为三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