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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程丽君。
镜头总算平稳了,二楼除了女主人的遗像,还有整套昂贵的组合音响,墙上整齐排列着黑胶唱片——崔善知道这是林子粹的最爱。
忽然,X的手伸入这些唱片,翻了一两分钟,抽出一张放到手机前。唱片封套有个外国老头的画像,手电光线中看不清楚,但有锐利深邃的眼睛。
唱片的标题是《天鹅湖》。
她想起6月22日,凌晨时分,听到程丽君楼上响起的古典音乐,就是从这张唱片里放出的吧。
再看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唱片封套被翻到反面,却有着一行女人的字迹——
奥杰塔?OR?奥黛尔
崔善的左眼皮有些跳。
突然,X手里多了一支圆珠笔,他在这行字下又写道——
她在塔顶
他是写给墙上程丽君的遗像看吗?让那女人的鬼魂寻找这座烂尾楼顶来复仇?
手机摄像头反复对着唱片,要不是这房子没电,X肯定会把它放到唱片机里,躺在沙发上听一段《天鹅湖》呢。
最后,镜头里的手推开主卧室的门。
手电照亮这个宽敞的房间,窗外摇曳着干枯树影。屋子正中有张大床,铺着床单与被套。X的手轻轻碰上去,扬起鬼影般的灰尘。
刚才遗像里的女人,就是死在这张床上的。
X异常小心地在杀人现场寻找什么,抽屉是空的,但有过某些重要的东西。
最后,镜头落在床头柜上,一张蒙着灰尘的相框,依稀有几人的合影。
还是他的右手进入画面,用白布擦了擦相框的玻璃表面,手电照出四个女人的脸。
视频就在这里结束,崔善的十指颤抖,抓紧这台手机,仰望业已深黑的天空。
疯狂的X,竟夜闯五个月前的杀人现场,翻墙实地考察,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就为了核实崔善回忆的真伪?因为说谎者总是容易忽略细节。
现在,他该相信崔善的每句话了吧。
第二十章 你的故事
第一百一十四天。
耳边响起一段交响乐,旋律竟有几分熟悉,如同循环往复的永动机,将心脏推往如镜的水面,这明明是……《天鹅湖》?
清晨,X的航模降落到空中花园。送走iPhone同时,录音笔随着面包与水一同而来。崔善来不及享用早餐,急着插上耳机,想听到X最新的消息,却是这段突如其来的音乐。
他真是个执着的家伙,没能在停电的杀人现场听到《天鹅湖》,回家后找了CD来听,还复制在录音笔里送给崔善?
面对荒芜的天空,她不奢望看到天鹅,却意外发现一只海鸥。白翅膀,颀长体形,羽毛散发海水咸味。海鸥怎么会飞到市中心的楼顶?它很累,白羽覆盖的胸口起伏,带来滩涂与芦苇的潮水声。萧瑟严冬到来之前,海鸥必须迁徙,它从哪里来的?北极?西伯利亚?日本海……流花河?它要去印度洋上的小岛,抑或南半球的夏天?
《天鹅湖》是怎样的故事呢?崔善只知道王子与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似乎所有童话都是这样的结局。事实上,她从没听妈妈讲起过任何童话故事,什么灰姑娘、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全是从同学们嘴里听来的,这也是她读小学时自卑的原因之一。
整个白天,崔善把录音笔攥在手心,好几次放到唇边,却像喉咙里被塞了块抹布,不知如何说下去。眼前不断泛起红与黑的影子,头痛欲裂——6月22日,凌晨五点,程丽君的卧室……
然而,她却想起了流花河。
七岁那年,河畔是荒无人烟的旷野,夏夜布满熠熠繁星,清澈得像小姑娘的眼睛。唯独有座废弃的屋子,翘起的屋顶说明有些年头,老人们说那是宋朝的古庙,后来被日本鬼子烧了。即将上小学,在老家的最后一个夏天,爸爸带她去荒野里捉鸟。趁着大人不注意,她好奇地走进破庙。布满蛛网与灰尘的大殿,阳光透过屋顶的漏洞落下,到处是残破的砖块与木头,墙上依稀有色彩剥落的壁画。庙中有座雕像,虽然面目不清,却有着丰娆的胸部,窈窕的腰肢,简直撩人之姿。
后来,才知那是九天玄女娘娘,据说《水浒传》里的宋江,就是在这座庙里遇到娘娘显灵的。这位中国上古神话的女神,既是兵法神,又是主司房中术的性爱神。
她看到在九天玄女娘娘神像背后,半空露出一双女人的光脚,那双脚直勾勾地绷紧,在屋顶泄露的阳光和灰尘里,发出青紫色的反光,简直要刺痛人的双眼。她顺着这双腿往上看去。接着是一条白色短裙,裹着年轻女子的身体,脖子上缠着根丝带,将整个人悬挂在破庙的房梁上。终于看清了那张脸,一个还算漂亮的女子,大约二十来岁年龄,瞪大死灰色的眼睛,伸出长长的舌头,一直拖到胸口,滴滴答答淌着充满腥味的涎液……有两滴落到小女孩的脸上。
冰冷的,黏黏的,死亡的味道。
小女孩尖叫着冲出屋子,爸爸喊来警察赶到破庙,听说是附近乡村的姑娘,因为结婚前被人欺骗,想不开寻了短见。
那是崔善第一次亲眼看到死人。
虽然,已是十九年前的往事,那座小城早就如此遥远,但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
回到黑夜,楼下的广场舞,变成流浪歌手的吉他,蔡琴的《塔里的女人》。
“有人用美丽换取同情的谅解有人用麻醉逃避清醒的痛楚我只愿以长夜的无眠换取一支天鹅垂死时美绝的歌你将是我一生最美的悲哀因为你短促的生命已将我的青春燃成灰烬……”
这段歌声提醒了自己什么?脑中闪过某个模糊的背影,不可磨灭,无比真实。
刹那间,崔善找到了一把钥匙。
压抑狂跳的心头,她重新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在子夜喘息着回忆道——
X,在你听到真相之前,先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世界末日来临,只能带一种动物上诺亚方舟——马、老虎、孔雀、羊,你会选择哪一种?
6月22日,夏至,我的生日,凌晨五点。
当我带着杀人工具,躲藏在林子粹与程丽君别墅的花园内,快被憋死几近放弃时,突然二楼卧室的灯光熄灭。我立刻转到底楼房门前,屏息静气等待了十五分钟,这是留给程丽君的安眠药生效的时间。
终于,我用林子粹提供的钥匙开了门。虽是初次进入,却已对这里了如指掌,按照事先预习过无数遍的步骤,踏上楼梯,穿过客厅,进入卧室。
程丽君正在床上熟睡。
这是林子粹与她的床,虽然他已两年没睡过了,但看着这个女人,这张反复温习过的脸,我依旧心存怜悯。
然而,短促的夏夜眼看要耗尽,再等候片刻,天就要亮了。
我掏出针筒和注射药液,还有购买注射器和两种药液的三张发票,以及注射教程的册子——它们将作为自杀的重要证据,先放到床头柜上。
同时,我注意到了床边相框里的合影。
按照平时的演练,我干净利落地完成准备工作,注射器已充满致命的毒药。犹豫几秒,我抓起程丽君的胳膊,丝毫没反应——大概林子粹也这么试过,才告诉我不会有问题。
眼前闪过七岁那年的流花河畔,九天玄女娘娘庙里吊死的年轻女子。
我的右手抓着针筒,前所未有地剧烈颤抖,仿佛被打上一针即将死去的人是我。
楼下响起什么声音?
晕,底楼有人!
不可能是林子粹回来了,难道是保安发现异样过来了,还是其他什么角色?
抑或,X——现在囚禁着我的你?
来不及收拾了,我慌乱地把注射器放在床边,连同所有杀人工具以及发票等等,都遗留在了杀人现场。
当我从熟睡中的程丽君身边逃跑时,百分之百肯定她还活着!
我蹑手蹑脚地下楼,身上只背着一个空包,才发现厨房亮起了灯,依稀有个模糊的人影。但我很幸运没被发现,直接打开大门逃出去。
天都亮了,趁着保安没有看到,我悄无声息地逃出别墅区,拦下出租车就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开始落雨,黄梅天的雨,让人心头发霉,五味杂陈:既有没完成任务的羞愧,也后悔把杀人证据都留在了现场,担忧自己跟林子粹的未来,更有种莫名的轻松感——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杀人……
X,请你相信我,程丽君不是我杀的!
我确实与林子粹一同蓄谋杀人,但我绝无杀人的动作,只要针筒没有刺入她的血管,法律上就算是犯罪中止,顶多也是杀人未遂!
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
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是同时出现在厨房里的那个人影。难道,当林子粹在外与我偷情的时候,他的妻子同样也红杏出墙?趁着丈夫出差在外的机会,让情夫跑到家里幽会?这也是程丽君直到凌晨五点,才会熄灯睡觉的原因吧——或许,在此之前,两个人正在她的床上缠绵?然后,他杀了她。
老天,我在想些什么啊?但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一旦错过这个机会,便是世界末日。
亲爱的X,很抱歉,你胸口的伤好些了吗?我保证不会再伤害你,也不再尝试逃跑,真的。
你能帮我抓住那个人吗?
现在,我已说了太多关于自己的秘密,我想听你说故事了。
第二十一章 不辞而别
第一百一十五天。
空中花园的清晨,崔善腹泻了好几天,蜷缩在最后那株石榴树下,尖利的枯枝几乎划破脸颊,才看到挂着的纸飞机。
能飞到那么高的地方吗?她疑惑地打开,发现A4纸上写着两个字——
老虎
这是X给她的回答:关于马、老虎、孔雀和羊。
纸飞机是怎么过来的?至少,不可能从对面高楼。抬头看着墙顶,昨晚X又来过吗?这回他不怕被刺破心脏?
崔善裹紧了白色羽绒服,在泥土脸盆里刷牙洗脸。灰暗的天空下,她停滞不动,如镜的水面上,倒映着一张女人的脸。还算年轻,虽然眉眼发黑而暗淡,皮肤更显苍白,脸颊与脖子消瘦,长发披散在肩上,有哭过的痕迹,像只被射中的天鹅。
传说人们照镜子时会自动脑补,感觉比真实长相好看30%,尤其在晚上。继续给自己洗脸,冰冷的水刺激皮肤与毛孔,不如出去洗个热水澡,哪怕用三天的面包来换,哪怕洗完再马上回到这座监狱。
如果,马上就能逃出去,她还想做个SPA,让泰国技师全身按摩。剪掉这乱糟糟的头发,哪怕变成短发也好。对了,超想去做个美甲。肚子又开始叫了,它在想念伊比利亚火腿?小杨生煎?十三香小龙虾?小黑蚝情?三文鱼刺身?赵小姐不等位的盐烤蛏子?
X的小直升机落到身边,带来了录音笔,崔善插上耳机,听到一段对话——
“你是崔善的男朋友?”
(一个陌生男子的嗓音,成熟而有磁性,让人听了如沐春风,语气中似乎带有怀疑。)
“嗯。”
(虽然短促,却毫无疑问是X的声线。)
“我是叶萧警官,很抱歉把你请到公安局来,想了解一下崔善的情况。”
“有她的消息了吗?”
“没有。”
“警方为什么要找她?”
“这个你不用管。”
“对不起,我也一直在找她。叶警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找到了她以前工作过的盛世广告公司,前台工作人员告诉我,最近有个男人找过她,自称是崔善的男朋友,因为你们互加了微信,所以我找到了你。好吧,请如实回答警方的提问——你最近一次见到崔善是什么时候?”
“今年,七月。”
(崔善有些头晕,七月份自己最抓狂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某个变态或奇怪的人?)
“6月22日,她在哪里?”
“云南。”
“警方询问过她的社会关系,据说是去了云南和西藏。我查了航空公司的信息,她在今年二月飞到大理,却没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