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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浅浅被分配在检录处,负责引领运动员们检录跟入场。她们学校组织涣散,学生会后勤部养了不少娇小姐,主业是对着各系帅哥发花痴,兼职充当啦啦队。罗浅浅从小看惯帅哥已经自然免疫,人家流口水的间隙她埋头工作,检录单抄了一张又一张。在大操场上奔忙一天之后,人家都赶着回宿舍休息,她还要转两路公交去书吧打工。
换了平时,别说其他人,陆珩波就先得跳出来为她抱不平。可惜这两天她男朋友宋齐突然断了音讯,因为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她思前想后的整个人都恍惚了。
罗浅浅向来不喜欢宋齐,总觉得他过于浮夸,偏偏陆珩波情人眼里出西施,一口咬定艺术家就该有这种落拓不羁的气质。如今宋齐不见了踪影,珩波心慌意乱,罗浅浅不好再多说他什么,只好安慰珩波说他或许是独自采风去了,前阵子不是听说他想开个个人画展吗?
尽管有她这番安慰,陆珩波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么着又过了两天,运动会已经结束,罗浅浅抽空正在图书馆查资料,陆珩波忽然打电话给她,还没说出了什么事就先哭得不行。
问清楚她人在哪里,罗浅浅急忙飞跑出校区打车。凭着残存的记忆指挥司机左弯右绕,城东区那幢灰仆仆的旧楼终于出现在眼前。
跑进楼道,先被吓了一跳。
完全是电视剧里的镜头,走廊墙壁上横七竖八喷满了“欠债还钱”、“死你全家”之类恐吓性言语,鲜红的油漆拖着长长的惊叹号从墙面滑落,令人悚然心惊。陆珩波缩在肮脏的墙角里,抱着头一个劲地哭。
好容易将陆珩波拖离楼道,出门罗浅浅又泛了愁。这样子打车太狼狈,走在路上也架不住路人频频投来的好奇眼光,最后罗浅浅只好就近找了个茶座,拉着珩波坐到包间里。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大哭了一场,陆珩波情绪稍微有所缓和,一边抽泣一边说:“宋齐他……他根本不是去采风,他是借了高利贷,跑了……”
有了刚才的那一幕做铺垫,这样的答案不算太意外。
罗浅浅递过纸巾,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借高利贷的事,你之前知不知道?”
“恩。他说要开画展,缺钱。”
“他借了多少?”
“二十万。”
“二十万?”罗浅浅吓了一跳。“他一个三流画家,随便借个场子开个个展,几万块就能搞定,哪里需要花那么多钱?”
“他说现在要出名都要靠炒作,除了场地费,还有请记者跟炒作公司的钱……”说着说着,陆珩波又快哭出来。
“……算了,珩波,往好处想,事情还不算太糟。乘现在你们没怎么样,赶紧分手吧!”
“可是,可是借条上,是我和他一起签的名,放高利贷的人找不到他,现在盯着我啊!”陆珩波抱着膝盖大哭起来。
罗浅浅瞠目结舌,半晌才扶着额头呻吟似地说:“这是借条不是结婚证,你也能跟他一起签名?”
“他当时没告诉我是高利贷,就说是朋友间借款,还说他爸爸筹到钱马上会汇过来……再说,画展要是成功……”
“那,他爸爸是做什么的?”
“他说做生意的。”
“在哪里做生意?”
“四川……”
“四川哪里?”
“……”
罗浅浅倒吸一口凉气。“你对他根本一无所知,就敢帮他签字借高利贷?!”
“或许他是有苦衷的……”
和深中爱情之毒的女人,完全无法沟通。
罗浅浅静默片刻,放缓语气,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陆珩波黯然摇了摇头。
“报警吧!”
“不行。他们说,会伤害我,我有我爸妈……弄不好,学校还会开除我……”
“那,和伯父伯母商量一下?”
“他们会伤心死的!我妈还有心脏病!二十万,一分一厘,要存多少年……”
陆珩波的父母都是邻县的纺织厂工人,老实巴交没什么积蓄,二十万对经济条件好的家庭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对他们而言可是笔巨款。陆珩波越想越怕,哭到噎气。
罗浅浅想安慰她,又觉得言语空洞,于事无补。
两人商量了半天没有结果,又不能在茶座里躲一辈子,只好先回学校。
周嘉凌跟苏诺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咬牙切齿痛骂宋齐之余也是一筹莫展。接下来的几天,陆珩波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她关了手机,也不敢出校门,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教学楼、食堂跟宿舍。就这么着还是出了事。
周六下午,罗浅浅陪陆珩波在宿舍里看书,同一楼面有个外系女生过来敲门,递过来个信封说:“珩波,你表哥打不通你电话,让我给你传个信,说他在楼下等你。”
陆珩波的脸刷的就白了。她压根就没什么表哥。
那女生临走前还嘻嘻哈哈地冲她眨眼睛:“这人根本不是表哥是情哥吧?这年头了还写信,挺浪漫的啊!”
等人走了罗浅浅赶紧关门,陆珩波颤抖着手指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影像很模糊,但是依然能够一眼辨认出男女主角正是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的陆珩波跟宋齐!
事出意外,陆珩波本能地想要遮掩,仓促间翻过照片,没想到背面还有一行圆珠笔字:“陆小姐,如果十分钟内你不下楼,明天所有S大的人都将有幸欣赏到这张照片。”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避无可避,罗浅浅坚持陪着陆珩波一起下楼。
宿舍楼外来来去去都是青春逼人的面孔,根本没有预料中的凶神恶煞。两人并肩站在门口,既不能找人问,又不敢离开,战战兢兢四面环顾。
很快斜对面宣传栏后面绕出个戴金丝眼镜的男子,倚在栏杆上冲她们俩招了招手。
两人面面相觑,咬牙过去。
“陆小姐,还款期限已经过了,你再这么躲着我们会很为难。”
重新回到宣传栏后的冷僻角落,对方文质彬彬地开口,没有直接的威胁,阴测测的目光却让人心底生寒。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学生,哪里有那么多钱?你们就是逼死我,我也还不出来。”经过这几天的折磨,陆珩波的神经绷到了极点,这时绝望中反而生出孤勇,破罐子破摔地回答。
“是啊,欠你们钱的是宋齐,你们不去找他,盯着珩波有什么用?”
眼镜男目光淡淡从罗浅浅身上掠过,最后还是定在陆珩波的面上。
“陆小姐,你在欠条上签了字,现在姓宋的跑了,我们只能找你。”他言语稍顿,唇角微扬,说不清是轻视还是讽刺:“当然,你要是实在还不出钱,我们也还有折中的办法。陆小姐身材不错,又很会摆POSE,要是能为我们拍几组短片,那钱的事也不是不能通融。”
原来兜了这么大圈子,对方打的是这种主意!两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仿佛完全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男子有些不耐烦地抖着长腿居高临下看着她们,冰冷的镜片反射着一层寒光,既像忠告也像警示:“我劝你们别想着报警,那小子U盘里的东西要是发到网上,陆小姐你可就一夜成名了。”
陆珩波张了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曾经姣好的面容上覆着一片死色。
角落里静到极点,只有风盘旋在树顶的空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陆珩波哑着嗓子开口:“要是我答应——”
“要是她把钱还了,这件事是不是到此了结?”
罗浅浅截断陆珩波没说完的话,跨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折,眼镜男有些诧异地看着这纤瘦的女孩,点了点头:“连本带利,二十四万。还得出钱这事当然一笔勾销。”
“好。”罗浅浅攥着拳头,明净的眼底闪耀着与她荏弱外形不相符的决然神色:“ 我替她还钱,你把欠条跟照片撕了。要是过后还要借此威胁,我们宁可报警不会妥协,大家鱼死网破!”
银行门口车辆川流,热烘烘的汽车尾气裹挟着震耳欲聋的喇叭声迎面而来,十字路上行人面无表情来去匆匆。这样的都市景象跟任何一天都没什么不同。
陆珩波脚步虚浮地走在路上,握着手中撕碎的欠条仍觉得如在梦中。
“好了,珩波,我们打个的,先送你回学校。好好睡一觉,把这些都忘了吧!”
“浅浅,明天我就去打工,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你给我几年时间,哪怕不吃不喝,我都会还钱给你。”回过神的陆珩波一把扯住罗浅浅,杏眼里泛着水光,立誓似地说。
“好了,你别太担心。等毕业找到了好工作你再慢慢还,我又不急着用钱。”罗浅浅拍拍她的手背温言安慰。
“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去我就写借条给你……但是……你哪来那么多钱?”最初的惶恐渐渐淡去,理智回到脑海里,陆珩波有几分迟疑地问。
陆珩波知道罗浅浅是本市人,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她跟着开出租车的父亲过日子,前些年他父亲生了一场大病,家境并不好,大学四年她都在打工。
罗浅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钱是我妈妈去世前留给我的,连我爸都不知道,你放心吧。”
将惊魂甫定的陆珩波送回宿舍后,说要赶着去打工的罗浅浅再次匆匆忙忙出了校门。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很快拨通了书吧经理的电话。
“喂,章经理吗?我是罗浅浅……不好意思,我发烧挂水了,跟您请一天假。”
在书吧打工两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请假。章经理不但一口答应,还关心地问她要不要多休息几天。谢过他的好意,罗浅浅挂了电话。
包包里放着刚才划过的银行卡,里面还有六万块余额。
刚才她对陆珩波说了谎,那根本不是妈妈留给她的卡,而是靳辰离开S城前放在她钱包里的。整整五年,她面临什么样的困境都没想过动用那笔钱,总想着有一天能够将卡还给他。而现在……
罗浅浅微不可觉地抿了抿唇,这是她下决心时的小动作。
不声不响用了人家一大笔钱,总不能没个交代。
当年远走时他是下定决心要切断跟S城的一切联系,连他最熟悉的朋友都不知道他行踪。既然存心要找到他——那么,就从采访过他的那家杂志社先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命运之轮这全宇宙工作量最大的轮子终于开始转了。。。
PS:回头看的时候发现一堆错字。。。筒子们,如果一天出现两次更新,那就是轻舟在修文,请大家无视好了。
☆、骚扰
斑驳的弄堂,褪色的木门,横搁的竹竿,锈迹斑斑的露天水龙头……
空间逼仄,色调暗沉。
鲜红的露背礼服裙衬着大片明艳的肌肤,艳丽的背影点亮晦暗的镜头。
画面定格在奔跑的瞬间,女子高扬起的指尖融化在弄堂口的灿灿阳光里,在这狭窄压抑的角落之外,车流奔忙,高楼万丈,光鲜奢靡的世界仿佛触手可及。
没人知道她要去向哪里,但是哪怕隔着冰冷的镜头,也能感觉到从这年轻曼妙的躯体里喷薄而出的、急于冲破一切的野心和欲望。
女子还在重复奔跑的动作。
在她身后稍远的地方,靳辰利落地收起相机,他已获得了他想要的画面。这张照片将成为下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