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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辰叹了口气:“罗浅浅……”
他难得连名带姓叫她,她的动作一下子僵在那里,刚才整理好的思绪又开始紊乱。说到底,她还是怕:即怕他突如其来提起往事,也怕他若无其事不理不睬,既怕他冷漠疏离,也怕他温柔和煦。
靳辰下一句话让她松了一口气:“袋子里有配套的围巾。”
将自己全副武装地包裹起来,罗浅浅感觉好多了。
趁靳辰还没开口,她决定先下手为强:“你看,我已经没事了,总不去上课的话学校那边不好交代。”瞄一眼他伤手,忍不住又题外补充一句:“那个,你的手,还是要多注意……”
靳辰磨了磨牙,没想到自己一番迁就忍耐,她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落跑。当下没好气地说:“我倒不知道,S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了,管天管地还管人住院!”
见罗浅浅还是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爽利利一巴掌拍在她头上:“行了,你不是有骨气要跟我划清界限吗?先把身体养好,早日把欠我的钱还清了!”
“我身体很好……”
“很好还会低血糖?”
罗浅浅还待分辩,查房的大夫走了进来。
大夫长得有点像肯德基老爷爷,望闻问诊态度亲切,一转头,对着靳辰,就严肃了一张脸:“靳先生,听说你是名人,收入应该不菲。”
“还过得去。”靳辰谦虚了一下。
“听说这是令妹。”
“是。”
“令妹气虚体弱又有胃病,为什么没有好好调养?”
没想到这位大夫外形像肯德基老爷爷,说起话来却十分犀利,靳辰被他问得狼狈,忍不住瞪了罗浅浅一眼,转而问大夫:“您看该怎么给她调理?”
“饮食要规律,不能过于劳累,别以为年纪轻,就什么都扛得住。”看靳辰确实一脸关心,他终于缓和了面容:“先在这休养几天,做个全面检查。”
有了大夫的金口玉言,罗浅浅被毫无商量地扣在了医院。
靳辰一边盯着她休息,一边将自己的工作室搬到了病房。罗浅浅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怎么跟他相处,很快就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因为靳辰简直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她从来不知道,摄影师的工作竟然这样繁忙,剔除拍摄的环节,前期创意、具体策划跟后期制作竟然也需要他亲力亲为。都说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但是靳辰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吹毛求疵得令人难以忍受。
罗浅浅看来美轮美奂的样片,他硬是能挑出缺陷再无限放大。当靳辰的助理再一次满怀希望地进来,又灰头土脸地被狂尅一顿之后,罗浅浅简直不忍心看他悲惨的表情。再呆下去显然不合适,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溜出门。
手指堪堪触到门边,靳辰就喊住她:“浅浅。”
“啊?”
“我记得你的专业是文化产业管理吧?”
不知道他为什么天外飞来这么一句,罗浅浅“嗯”了声,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靳辰一手还拿着杂志样片,百忙中回头看她,亏得他刚才龙卷风似地发了一通脾气,现在倒又没事人似的从容和顺了:“你也快毕业了,有没有开始考虑工作的事?”
“呃,前阵子有招聘会,我递了简历,暂时还没有回音。”
“这样啊……那要不,你来给我当助理吧。”
啊?罗浅浅差点托不住自己的下巴。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所谓助理工作不过就是高级打杂:伶包、打灯、搬箱子、做后期……但一旦真的有知名摄影师招助理,这位子还是会被人抢破头。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其实强将手下还有高薪高位高机会,一旦熬过这大浪淘沙、炼狱熔炉般的砥砺阶段,你就很有希望成为一名真正的摄影师,这行业中的腕儿!
所以说,尽管靳辰是轻描淡写不经意似的一句话,在场两人心里掀起的却不啻于滔天巨浪——只不过这两人是心情各异,一个惊讶一个恐慌。
惊讶的那个结结巴巴:“不、不会吧?我都好多年没摸过相机了……”
恐慌的那个泫然欲泣:“不、不会吧?老师您要解雇我?”
靳辰浓黑的眉毛拧了个结,先向杵在身边的助理林凯瞪了一眼:“你这辈子都不要转正?”又转向罗浅浅道:“你以前不是总说将来要给我做经纪人吗?你现在做经纪人不靠谱,先从基本的开始入手吧。”
……当初是这么说过没错,但基本都是被牛顿安培ABC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才起的阿Q念头,做不得准的吧?
罗浅浅还在纠结着该怎么回答他,靳辰已经一锤定音:“就这样吧,你空了就过来公司,我让林凯带你。”
罗浅浅晕晕乎乎地离开了靳辰的房间,发现分隔多年,自己似乎已经不了解他。
说他已经心无芥蒂,可他又总是不冷不热。说他不冷不热,他却悉心安排她的生活——简直像条变色龙,让人辨不清真实想法。
满心困惑地走到小院里,罗浅浅决定先在这里吹吹风,让脑子静一静。
这是住院楼后头的偏僻院子,花树蓊郁,曲径通幽。医生护士嫌这里通行不便,病人们嫌这里冷僻,慢慢地少有人来。后来干脆做了花圃,将一些没有修枝栽盆的花木种在此处,因为没有人修剪,花木泼辣辣的肆意生长,罗浅浅身形娇小,往这儿一钻轻易还发现不了。
五月天天轻暖,她坐在假山石上,看天光云影淡淡徜徉,不知不觉连心神也放懒。多少年了,她都习惯把自己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像这样舒适安闲的生活,连想一想都是奢望。
浮生半日,转瞬而逝。看天色微暗,罗浅浅恋恋不舍地起身,掏出手机看时间,差不多快傍晚五点。往常这个时候,她都是匆匆忙忙对付一顿晚饭,然后往打工的书吧赶。而现在,她只需要慢吞吞回到病房,就能从特护那里接过热气腾腾的营养餐。
——如果留在靳辰身边,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大包大揽地接过她所有难题,而她,只需要安心接受就好吧?
这样的认知,忽地让她脚下一窒。
来不及细想,对面匆匆忙忙走来一个身影,差点跟她撞个正着,抬头一看是她,倒先乐了:“哈,浅浅,你躲到哪里去了?”
“我去转了转,看你们在忙,我也插不上手。”看见林凯,罗浅浅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好像借了裙带关系觊觎人家工作似的。
林凯见了她却完全是不同的心情:“没有的事,靳老师看见你,连脾气都和顺多了!”
有、有吗?
“刚才要是有你在,他或许就不会跟Auror闹得那么僵了!”
“……”
最近这名字还真是无处不在,所有报章杂志的娱乐版面,都可以看到关于她的访谈。《名人面对面》节目之后靳辰不再接受访问,Auror的高调跟靳辰的淡漠相映成趣,而她对两人关系的暧昧表述更是吊足记者胃口。在世界名模的光芒掩映之下,不管是小明星还是大学生全都不值一哂,从这个角度看,罗浅浅还真得感谢她。可是星光熠熠的明星一旦走到身边……这种事还真是怎么听都充满了违和感。
好一会儿,罗浅浅才小心翼翼地问:“靳辰跟Auror很熟吗?”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靳老师不喜欢人家八卦他的私生活。不过,跟你说说应该没什么关系。”林凯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我听说他们在法国的时候曾经好过。靳老师为《Vogue》拍的第一组秋冬大片,就是Auror点名跟他合作的。”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两人就崩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罗浅浅一阵无语,他说的这些随便翻哪张报纸上都有嘛!然而林凯随后的话一下子让她的心提了起来:“说起来,他们这次会扯到一起,一半还是因为你。靳老师想尽快把负面新闻压下来,所以才会答应《行摄》的宣传计划,谁知道中途冒出来个Auror,还把他的片子创意改得面目全非,你说他能不火大吗?”
果然还是跟自己有关。
想到他工作时的认真,罗浅浅咬了咬唇,忽地快步向楼上跑去,嘴里匆匆促促留下句话:“我去看看他!”
林凯呆呆木木地“哦”了一声,好半天反应过来,连忙在后边喊:“哎,你现在过去,人家还没走哪!”
作者有话要说:晕,忘记还有个存稿章节,直接发在了下一章里面,乌龙了。下面的是空章,我先锁起来,码完了尽快去覆盖哈。
☆、合约问题
病房里气氛僵持。
靳辰没有直接送客;他专心致志在电脑前写创意方案,冷淡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Auror坐在窗边;貌似悠闲地翻看着手边的样片,其实心里百味陈杂,翻江倒海。
从巴黎到S城;不过十二小时的飞行距离;然而彼此心灵的隔阂;却比半个地球还要遥远。
靳辰的顽固,早在多年前她就已经领教过,本以为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会打磨掉他的棱角,没想到一触到他的所谓“原则”,还是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对方的想法;靳辰仿若未觉;他心无旁骛,单手打字还指下如飞。
Auror将一叠样片翻来覆去揉得毛了边,终于将它们往边上一丢,说:“你不是说你手受了伤不能完成合约吗?我看你打字完全没有影响!”
靳辰头也不抬,敲完最后一句话,才漫不经心地回答:“打字比较简单。”
看他面不改色地耍无赖,Auror简直气结。
“你不走?我这病患可要没力气招待了。”靳辰单手伸个懒腰,绷紧的衬衣勾勒出富有力度的流畅曲线。都说东方男子斯文瘦弱,可是看靳辰,身材颀长、眉目深秀,棱角分明又不生硬,却是圈内的一线男模都比不上的。
Auror看着他,忍不住又爱又恨。爱他俊秀风流,又恨他桀骜不驯,一时间心里油煎水沸,又不肯表露出来。站起身贴近他,嘴角噙了一点冷笑说:“手伤总有好的一天,你不能完成跟《行摄》的合约,也就不能接别的单子,有再多创意也是白搭。”
靳辰黑眸里有微光闪过,又瞬间平复。迎着Auror的目光,有淡淡的哂笑:“威尔森集团的大小姐,封杀个把摄影师自然易如反掌,不过我要是拍了片子自己看,看不下去烧了再拍,哪怕是地球球长也管不了吧?”
Auror一下子噎在那里。病房里寂静无声,只剩下他们两两对视,一个面上怒气渐盛,一个眼底冰寒如海。
恰恰就在这时候,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罗浅浅单手搭在门框上,另一手撑在小腹,气还没有喘匀。
看见门内情景,她显然有点发懵,张口结舌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们……”
靳辰已算高挑,Auror模特儿出身,穿了高跟鞋跟他不相上下。两人靠得近,又是四目相投,罗浅浅不明就里,只觉这两人间暗流涌动,火花四射。
看见罗浅浅,靳辰不由自主地与Auror拉开距离,蹙眉说:“你下午跑去了哪里?让你好好休养,你连病房都呆不住!”
“我去花园里透透气,医生不是说了吗?我已经没什么事,明天就能出院。”罗浅浅一边期期艾艾解释,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这位名模看她的目光很不友善,说起来,她们在电视台就见过面,虽是擦身而过,但对方那种张扬犀利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