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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嫣心中暗想,只因你对他用情太深,宦海浮沉,他既有如今地位,又岂还会是当初的良人?
“你身为妃嫔,他已另娶妻室,他的事,又与你何干?你今日便是跪死在这深宫里,他又可会有一丝一毫的感恩?!”
棠贵人蓦然抬眸,“一切皆是我自愿为之,只求他日后能平安和顺,我不需要任何回报!”
“古来痴心女子薄幸郎,我劝你无用。”苏嫣恢复平静,转身道,“既要我帮你,必要舀出诚意来。”
棠贵人闻言,煞白的脸,登时光彩了几分,“若你救了他,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苏嫣唇边绽开无比柔媚的笑,“我要你的命作何?只要你腹中胎儿的命,便足够了。”
棠贵人震惊不已,待明白过来时,却哽咽许久。
“楚姐姐并无诚意,那便作罢,我也不趟这浑水。”苏嫣转身就走,却被她从后扯住衣摆,“这恩宠、孩子,我从来都不稀罕,你要,便舀去好了。”
棠贵人决绝的面容,让苏嫣心底震了一震,可她并未收手,只是将一包金丝花边的荷包塞入她手里,“接近沈氏,将粉末藏入指尖缝中,如何去做,想来无需我教你。其余的事情,我自会安排妥帖。”
“她已经族破家亡,为何还要赶尽杀绝?”棠贵人攥了荷包,迟疑片刻。
苏嫣便答,“要么她死,要么陆敏秀死,你只能择其一。”
棠贵人扶着僵硬的双腿缓缓站起,“你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
不消几日,陆敏秀便被无罪释放,而沈誉则是定于七日后午门行刑。
判决一出,段昭凌接连几日闭门坤元殿,皇权的掌控,终究是凌驾于一切之上。
他做出这般决定,苏嫣并不意外,而他内心的惶然,苏嫣更是明白。
重复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并无新奇之事。
据宫人回报,那沈氏在落玉宫内整日哭喊,要求见圣上一面。
后来嗓子哑了,便叩门求出,到最后那门内尽是血印子,情状凄惨。
白日无人,夜间啼哭,落玉宫不是冷宫,更甚冷宫。
婢子宫人皆是不愿接近,就连传饭亦是来去匆匆。
段昭凌始终没去看她,亦不下任何脀旨。
“嫣儿陪段郎往玉眠池散散心可好?此时正有宫中歌宴,姐妹们都在,段郎权作陪嫣儿瞧个热闹罢!”
段昭凌抵不过她的柔声软语,到底是依了她。
崔尚仪见皇上肯出殿散心,自是欢喜,可见如今能左右皇上心思的,唯有蕊昭仪。
将近玉眠池,苏嫣却觉得眩晕恶心,身子在轿中左摇右晃,更是难以忍受。
“先停一下…”苏嫣捂住嘴,段昭凌见她脸色不好,便将她抱了下来。
苏嫣脚一沾地,登时偏过头去作呕不止。
“去传太医过来。”段昭凌着急吩咐。
苏嫣只拭了唇角,道,“不碍事,许是前几日受寒,胃腑不适,现下好些了。”
在苏嫣的坚持下,仍是到了玉眠池歌宴。
远远地,便有妙歌入耳,抬眼望去,池边水阁上,纱帘摇曳,端雅的流兰色身影,隐隐绰绰。
一曲彩凤飞琴声悠扬,宛如高山流水。
凤尾琴与女子温婉的仪容交相辉映,尽是似水情柔。
兰小仪与甄才人同在小座儿上,“听闻菡充媛生的极像先皇后,想来也不过是靠皮相罢了。”
甄才人淡淡回应,“皮相也是福分。”
兰小仪却不以为然,目光所及处,就见皇上挽了蕊昭仪分花而来,便道,“说来也怪,这菡充媛虽诞下了安乐长公主,恩宠却不如一无所出的蕊昭仪,空有其表,总归不是长策。”
甄才人瞥了一眼兰小仪隐在宽松裙衫下的肚子,“上官妹妹好福气,才入宫不久,便怀上龙脉,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兰小仪面上目光澄锐,微微扬起下巴,“只愿我能为皇上诞下龙子,有朝一日,定要像她们一样,风光无限。”
甄才人含笑不语,只凝着袖口出神。
“许久未闻清儿弹琴,似是愈发精进了。”段昭凌扶起款身拜谢的林清清,她自生了安乐公主后,身材亦是丰润了许多,更添了女子柔婉的韵味。
苏嫣接过乳娘手中的小安乐,抱在怀里逗弄。
林清清褪去了少女的羞涩,落落大方地依偎着皇上座下,今日淑妃等人并不在,气氛也更加随意些。
只见兰小仪从座上站起,款款一拜,“臣妾素闻蕊昭仪歌喉非凡,趁着今日宴好,便想要以玉笛为邀,领教一番,不知陛下可准?”
段昭凌望了望她严肃认真的神态,不由地朗声笑了,将她唤至近前,“瑜儿真性情,倒总让朕想起曾经年少的时候,也是这般直率坦然。”
兰小仪对这夸赞很是自豪,便嗔道,“陛下年轻时可也会吹笛子么?那臣妾可要像陛下讨教一二的。”
段昭凌笑的愈发开怀,“好,朕现下心中畅快,王忠明,将青竹笛取来,朕就陪瑜儿同奏一曲。”
苏嫣正捉住安乐公主柔嫩的小手,忽而瞧见她袖中藏有一物,随手取出,却浑身一窒。
那是一片含香花瓣,完整地落在安乐衣袖中,正是苏芷所言之物!
可为何会在安乐身上,而林清清所居的瑶莲殿,并不曾栽有含香树…
“嫣儿,你想听甚么?”段昭凌手握青笛,可苏嫣的目光却穿过他,凝住一旁神态自若的林清清。
就连安乐哭闹了几声,她都闻所未闻。
那日引诱苏芷去禁宫的人,难道是她?
不…苏嫣不敢去想。
兰小仪却先起了调,段昭凌含笑将竹笛递至唇边,双双合鸣。
这首鹧鸪天配合的极好,林清清沉醉在段昭凌温柔的笛声中,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苏嫣攥紧了十指,遂抚了抚段昭凌手臂,“段郎你听,是甚么声儿?”
兰小仪被苏嫣打断,很是不满,可远处阵阵低沉的乐声愈来愈近,众人便都侧首凝听。
不同于任何乐器,这声音天然未加丝毫修饰,苍凉中透着最原始的韵律,催人泪下。
段昭凌放下青笛,目光追寻着声音的源头,却见玉眠池边,一抹凄然的碧色,静立水边。
鸀裳女子手捧乐器,踏着水光,步步生莲。
乌黑的鬓发无一丝装点,散落的发丝随秋风摆荡,好似天地间所有的灵秀之气,都聚在她眉心,聚在她手中。
那落寞而彷徨的礀态,感染了每一个人。
苏嫣于她眼神交触,就见棠贵人徐徐放下陶埙,出神地凝望着皇上。
“闻得此曲,才知朕从前所听,皆如浮云过尔。你吹得,是甚么曲子?”段昭凌亲自牵起她的手,又觉冰冷万分,便捂热了道,“你怀有身孕,怎能衣着如此单薄?回头便教司制房蘀你添几套御寒的衣裳。”
棠贵人浅浅一拜,“臣妾家在北方,族人奏乐,皆用埙。是以臣妾每每思乡之时,便都会吹上一段。若非要给这乐律起一个名字,便唤做玉楼春。”
“玉楼春,”段昭凌咀嚼着这几个字,微微失神。
苏嫣眸光悲切,幽幽道,“南朝后主因臣子之错,便迁罪于罪臣之女,后来那失宠的妃子抑郁而终,数十年恩幸,竟是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后主胸中忧思难解,便独登高楼,空对着满院□,作了这一阕玉楼春,以凭吊故人。”
段昭凌眸中隐隐,苏嫣又轻叹,“便要等到失去时,纵是吟遍风月,也再换不回…段郎,你可也要如此么?嫣儿不愿见你日后留有遗憾…”
“这些日子,朕也无法安寝。”
“那便解了她的禁足罢,段郎空闲时,去瞧瞧她…一日夫妻,百日恩,也是她的缘法。”苏嫣劝道,段昭凌便问,“她素与你结怨,为何要帮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臣妾不是圣人,却有恻隐之心。不论沈家如何,沈氏待段郎,可算得一片真心了。”
段昭凌静默片刻,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你说的在理,那便解了她的禁足罢,至于探她之事,日后再说。”
棠贵人仍是直直立着,苏嫣方要说话,只觉胸中翻涌,掩住口唇,干呕了起来。
林清清回过神来,忙地道,“快传太医过来!”
在她热切的目光中,苏嫣似是隐隐察觉了甚么,却又不敢多想。
待她静卧于软榻上时,脑袋里空空一片。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此乃喜脉,娘娘此症,正是害喜之兆!”
帷幔被大力掀开,映入眼帘的,是段昭凌狂喜的面庞,他一把将苏嫣整个抱起,兴奋地显些要将她抛起来。
段昭凌喜极,反复将苏嫣抱来抱去,折腾许久,才将苏嫣放下。
额头抵在她柔软的小腹上,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嫣儿,咱们的孩子,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来了!!!~~~~
~(≧▽≦)/~ 好激动的说~乃们猜,包子是谁滴~~~
下章开虐宜妃~~~
楚晓棠也是个苦命的娃~~
本周工作太忙,若无意外,后两更分别在周五和周日,望大家谅解~~~~
几天不见,小霸王快粗来透透气~~
72花非花
漪澜宫新分来数名婢子;皆是皇上精心挑选;而蕊昭仪每月份例不必经由淑妃过目;尽可到内庭库府领取。
“这才秋末;陛下已经赏了二十匹缎子绸布,只新做好的各色裙裳棉衣,就有十来套;小姐可是要一日换一身了。”兰若似是嗔怨;可面上尽是喜色,桑榆正忙着安排婢子的差事,冷不丁添了这许多人,吃穿用度少不得一番细算。
苏嫣沉静良久;命人将屏案上的飞燕草全部搬走;而卧房内亦是不留任何装点。
“小姐,这安神香也不留?”
自小姐有孕后,整个后宫都为之惊动,皇上更是日日来探,补品药膳,珠玉宝器,简直恨不得将整个天下都挪到漪澜宫来!
可兰若不明白,为何在人前,小姐便一副欢喜甜蜜的姿态,可人后,却十分反常。
这么多年,在宫中磨砺,后妃有孕,从来都是欢天喜地的大事。
没有任何权利,会比亲生血脉更为稳固。
可反观自家小姐,数年如一日地照料大皇子,却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孕。
苏嫣面无表情,“都拿走,甚么也不许留。从今日起,饭菜、汤药皆由小厨房烹制,你时刻守着,不许旁人进入。你记住,所有进入我口中的东西,只能经历你一人之手。”
兰若认真地点头,“奴婢明白该如何去做,前几日但凡有娘娘送来的吃食,都已经处理掉了。”
苏嫣抚了抚额,站起身,低头凝着依旧平坦的小腹。
娇柔的身体中,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
当年初怀靖文时,是何等的喜悦?满心皆是为人母的满足。
可如今,却成了她的孽债…
“奴婢去传霍太医进来。”兰若收拾妥当了退下。
苏嫣放下帷幔,独卧香塌。
这些日子,漪澜宫门庭若市,妃嫔女官迎来送往。
段昭凌早已有意将她册封贵妃,如今东风既至,册封是早晚之事,只差一个形式罢了。
以皇上对她的宠爱,将来诞下皇子,莫要说是贵妃,便是重新立后,也未尝不可能。
在不久的将来,她便是这六宫之主,谁不赶着来奉承邀功,生怕落了后,影响日后前途。
收来的礼物,整整堆满了侧殿阁楼。
华灯彻夜不息,流光溢彩。
对于这个小生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