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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三人一块儿去吃饭,算是庆祝。新娘白虹是本地人,家中条件不错,父母都是退休的大型教师,并不赞成身为注册会计师的她在挑挑捡捡到三十三岁后,找一个大她十一岁,有一个成年女儿的外地男人,可是拗不过白虹的坚定,只能默许。
在餐馆里,白虹提起第二天有时间,可以陪辛辰出去转转。
辛开宇对妻子用这样接待观光客的口气讲话觉得好笑,“那倒不用。辰子从读书就经常过来,对昆明很熟悉了。”
辛辰也摇头笑着说:“谢谢你,白阿姨。下午我打算坐高快到丽江住几天。”
白虹一怔,脸居然慢慢红了。她和辛开宇最近都忙,并没有出去度蜜月的打算。心知这个只比自己小八岁的女孩子是想腾出位置,不妨碍他们的新婚之夜。她想开口,但实在难以措辞,只能看向辛开宇。
辛开宇头天晚上跟女儿谈过,知道她主意一定,别人改变不了,安抚的拍下她的手,“趁现在没到游客高峰期,去住几天也好。”
辛辰来昆明的次数不少,云南省内有名的景点诸如大理、西双版纳都去过,还趁着假期参加过怒江虎跳峡的穿越。她读大一的时候就去过丽江和玉龙雪山,对民乐、酒吧、坐着发呆晒太阳之类的消遣兴趣有限,并不像那些小资一样迷恋此地。随着这里名气日大,游客日益增多,她就更没什么兴趣了。
她只是决定识相点,避开她的爸爸和他的新婚妻子待在一个房子里。
她现在丽江古城住了一夜,第二天转去束河,找了一家价格合适的客栈订了房。接下来天气晴好时,她就徒步去周边的拉市海、文海转转,累了就在镇内走走,看工匠加工织物或者银器,听听酒吧驻唱歌手的表演,再不然就坐在门廊看看书。
只是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对她来讲,并不是一种轻松,反而带来一点莫名的焦虑。
辛开宇打来电话,问她玩够了没有。她笑,“早腻了,可是我不想回来当电灯炮啊。”
“你这孩子,这叫什么话!难道现在不用彩衣迎亲,倒流行出空间娱亲?”
“爸,我是真不适应和你们住一块儿。”辛辰老实讲,“你不觉得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在旁边,你打情骂俏都会有违和感吗?”
辛开宇哭笑不得,“你爸爸没这么低级趣味吧。”
“可是没了低级趣味,,生活多没意思!”辛辰保持着与父亲说话百无禁忌的劲头。
“好了,你也玩了上十天了,眼看快到公众假期,那边游客肯定多得吓人。我就算喜欢低级趣味。”辛开宇咳嗽一声,忍笑说道,“也享受够了,回来吧。”
白虹既感激辛辰做事周到,却又忐忑,怕她心里到底还是有想法。她真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和这个与父亲密得不似寻常父女、客气地叫自己阿姨、待人礼貌却分明有几分疏离意味的女孩子相处。她的紧张变成表现得过分的周到热情,弄得辛辰实在没法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白天家里只剩辛辰一个人。她除了隔几天出去做周边的徒步,几乎哪儿也不去。在网上跟以前有工作往来的广告公司保持联系,试着接了一个简单的平面设计工作,没以前那么繁忙,报酬有限,可也足够打发时间。
辛开宇除了偶尔生意应酬,都会按时回家,吃过晚饭后,会和白虹一块儿出去散步,然后并坐沙发上看电视。
辛辰看得出来,白虹分明很黏辛开宇,看到他就眼睛发亮,带出点热恋中的小女儿情态。可是碍于她这个继女在家,只能收敛着做端庄状。她暗暗好笑,晚上都尽量待在自己卧室里出不去。白虹倒时不时会过来敲门,送点水果,或者邀她出去一块儿散步、看电视。
她倒不是不喜欢家常集体娱乐,也承认这种生活方式说得上健康祥和。她只是觉得,自己插在其中,实在有点儿罪过。她适应不了继母的热情,更适应不了那个曾经节目丰富、生活精彩的父亲突然变成了居家男人,坐在沙发上看服装剧。
她觉得有点进退两难:出去租房,当然可以让自己过得自在一点儿,却会让继母觉得下不了台;买房,她又下不了就此定居捆住自己的决心。
辛开宇一样不适应。他搞不明白,他活泼的女儿怎么一下进入了如此沉静的生活状态。
辛辰对他的疑问只一笑,“这些年只要不出远门,我都是这么过的。”
辛开宇简直有点恼火,“年轻女孩子过这种生活简直是罪过。我几时送你进过修道院吗?”
“难道你要我去醉生梦死?”辛辰还是笑。
“至少交个男朋友。”
提到男朋友,辛辰只能摊手,“你让我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就马上交到男友,那我岂不是得上夜店跟人搭讪吗?”
辛开宇拿她没办法。
辛辰没讲出口的话是,她肯定不会在这里交男友,她已经决定不在此地长住。对一个以前长居在四季分明的城市,既苦于严寒、又苦于酷署的人来说,昆明气侯宜人,空气清新,鲜花更是便宜得不可思议。城市在建设之中,到处拆迁、到处堵车和老家颇有相似之处,并不足以引起反感。
可是辛辰既不喜欢与人同住的感觉,也实在找不到在这里定居的愿望。
在常上的一个驴友论坛上,她看到有人发出滇西徒步的召集帖,马上动心了。仔细查看路线,不禁有点儿吃惊。这个行程长得有点奢侈,包含了连续徒步穿越四段相连的山线,从三江并流穿越、丙中浴景区徒步、独龙江北段穿越、梅里雪山外传南线、尼龙大峡谷、沪沽湖到亚丁、丽江、在那边做至少一周的停留。召集人画出详细线路图,预计耗时将达到四十天左右,并列举途中将经过多个少数民族聚居地,涵盖茶马古道、人马驿道的精华部分。”
这几条线路分解开来,都是她打算去的地方。有人居然如此别出心裁串联到了一块,让她不能不服。只是她还从没做过这么长时间的徒步,不免踌躇。她开始收集网上攻略,经行详细对比研究。
手边手机响起,是路非打来的。他差不多每晚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寥寥数语,都是问她在哪里、正在干什么。她不自觉地对他报告着行踪:“坐在束河酒吧里听歌。”“躺在床上看书。”“散步,今天晚上星星很多。”“下雨了,突然好冷。”他也相应的说着自己在做的事情:“刚陪客户吃完饭,才从酒店出来。”“装修公司给我看了设计图,还算满意。”“这边看不到星星。”“记得多穿一件衣服。”……
每次放下手机,她都会有点淡淡的自嘲。她明白路非的用心。如果按她离开的决然,她应该换掉手机号码,连这点儿联系也彻底切断。她甚至站到了昆明某家移动营业厅,听工作人员介绍各种类型的话费标准,可犹疑一下,却还是将身份证放了回去。她只对自己说:既然你都没打算生活在这里,又何必去费这个事。
其实你是拒绝不了这样的问候,她只能这样在心里自省。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生活,甚至比徒步走在荒野中更寂寞。尤其她生活得没有方向,更加重了孤独感。
他们保持着这个每天例行的问候。
她不能不想到:这似乎成了两个人之间耐心的比拼。路飞当然一直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而他从来没多少耐心。这样拉锯下去,她还真不知道她会在哪一天突然就拒绝在继续下去了。
辛辰将一个LOGO设计完成稿给广告公司发过去,大大的伸个懒腰,出去倒水喝。听到白虹问辛开宇对将要到来的“十一”假期有什么打算,她这才惊觉,再怎么爱父亲,自己大概也受不了跟他们绑在一起过一个悠长假日。
辛开宇说:“要不我们开车去西双版纳那边玩几天吧?我找老吴安排好住宿。”
白虹刚刚说好,辛辰笑道:“你和白阿姨去吧。我报名参加了徒步,大概的离开大半个月。”
辛开宇知道她的爱好,也不以为意,只嘱咐她注意安全,和家里保持联系。
回到卧室,辛辰跟贴报名,随后几天将打包先寄过来的户外用具整理出来,再去购置所需要的其他装备。这个超长的行程包括高温干热的山谷、热带雨林气候的独龙江,还有高海拔的雪地,要带的东西着实不少。虽然有些路段会找背夫和马夫,但自己负重的时间很长,必须尽可能精简。有个网名叫桃桃的上海女孩先于她报名,马上站内短信联系她。两人网上一拍即合,决定混帐,对方带帐篷,她带地席,其他物品也尽可能做到共享,避免重复携带。
九月三十日,辛辰从昆明赶到兰坪,与约定同行的五男一女会合,一同乘车去中排,雇佣了网上前来介绍的傈憟族向导,然后租车到了怒夺村,当晚在村委会借宿住下。路非电话打来时,辛辰刚刚在村民好心拿来的新草席上铺好睡袋。
“小辰,现在在家吗?”
“我现在在中排怒夺村。准备徒步一段时间。途中有些路段是没有手机信号的。如果打不通电话,不必担心。”
手机里是一阵沉默。辛辰昨天与路非通话时,根本没有提及出行的打算。她几乎在存心等着他发作,然而路非只是说:“注意安全。我还是会每天打电话给你。至少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就给我发一个短信,好吗?”
这个要求她没理由拒绝,“好的,再见。”
召集人老张来自北京,是走惯江湖的典型老驴,谈吐风趣,思维严谨,此时正仔细与应征背夫的村民交谈着。几个同行驴友来自全国各地,做着不同的行业。有两个年轻男士才开始户外运动,经验稍差,高谈阔论,激动溢于言表。其他人都算是老驴,到过不少地方,表现得很淡定。辛辰与同行女孩桃桃随意闲谈了几句,这女孩子倒是跟她一样并不多话,让她松了口气。
辛开宇的电话打了过来,“辰子,你没告诉路非你要出门吗?”辛辰一怔。辛开宇接着说,“我散步回来,在楼下碰到他了。他还提着行李,应该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他也没告诉我他要过来,好不好?”
辛开宇笑了,“有个漂亮女儿,爸爸就是有面子。没关系,他去找酒店住下了。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安慰一下他。”
辛辰扑哧一笑,“这是你的经验之谈吗?”
“是啊,男人很吃这一套的。”
玩笑归玩笑,辛辰并不打算给路非打电话。如果他不提,她决定忽略过去。她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刻薄,可是欲拒还迎更不是她的风格。
第二天正式开始徒步穿越行程。从怒夺村到老窝村要翻越三个山头,净提高海拔一年米,并没太大难度,只要体力跟得上便没大问题。
接下来风景固然优美,但路段就开始变得艰险、泥泞。沿途既有成熟的核桃、盛开的艳丽野花,也有深不见底的峡谷、险峻的水渠道,群山层叠,看上去有峭拔诡异的美感。每天徒步时间都接近十小时,幸好没遇到大家都担心的暴风雪。他们一行人花了近四天时间,穿越了福贡碧罗雪山到达丙中洛后,手机才重新有了信号。辛辰马上受到了路非发的短信。
辛辰先给辛开字打电话报平安,然后打通路非得电话,告诉他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
“你把这次具体的形成高速我。我至少有个心理准备,哪些路段会联系不到你。”路非得语气第一次透出了严厉的焦灼。
辛辰迟疑一下,“我待会儿发短信告诉你网址,你自己上去看吧。但不要受惊,时间和距离是长了一点儿,这段路线艰苦,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