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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特,我打扰到你了吗?」她的发尾微湿,嫣颊有着热水烘润过的光泽。
「没有。」他微笑地关上电脑,走到她身前,拨弄她带着湿气的青丝。「头发怎么不吹干一点?当心感冒了。」
「我可以和你谈一谈吗?」
麦特的笑容淡去。
其实他早有预感,今天她会反常地约他出游,必然是有什么原因。即使是以前热恋中,她都没有要求过他请假,只为了陪她出去散步。
「当然可以。」
他牵着她来到书房另一端的皮沙发前,无虑靠坐在三人沙发的最边缘,麦特坐在她右手边的单人座,两人膝盖相抵。
「我昨晚打电话回家了。」她忽然说。
麦特微怔。「给妳的父母?」
无虑点点头。
「其实这通电话我很早以前就应该打了,可是总是鼓不起勇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低眸看着自己交握的手。「我想,可能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吧!毕竟当初我不顾一切地跑出来,总觉得再和他们联络时,应该选一个自己过得很好的时机,才没有辜负这一切。」
麦特沉默地握住她的手。
「电话一接通时,我好怕他们不会原谅我。」无虑翻手,把玩着他的大掌。「可是天下的父母总是疼自己的孩子的。我妈一听到我的声音就哭了,我爸在分机也激动得讲不出话来,最后一家三口在电话里哭成一团。
「麦特……」当他抬起眼看她时,无虑轻吁口气。「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了。包括我们已经离婚,我搬到中部,以及我已经失去一切的事。」
「无虑,妳并没有失去一切。妳的房子虽然倒了,但是后续还有保险理赔金,将来妳还是可以再把房子盖起来。」他柔和地提醒她。「或者,妳要搬回纽约也行,妳可以住在我这里,要住多久都随妳高兴。妳不必为生活的事担心,有我在,我会照顾妳。」
「我不能一直仰赖你的善心过活。」她摇摇头。
「无虑……」他想说,他不是「善心」而已。
无虑抢先说:「麦特,你对我不再有任何义务,而且我也必须顾虑到你女朋友的想法。」
麦特的下颚一紧。「如果妳是在担心若妮的事,我和她已经谈清楚了……」
她又打断他的话。
「你和若妮的事,并不需要向我交代,这是属于你们两人的私事,我并不适合过问太多。」无虑轻轻按住他的手。「回来纽约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思索,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保险金的部分有限,不足以把整间房子盖起来,缺的部分我也负担不起,所以房子的事大概就是这样了。
「然后我算了一算,这十几年下来我到底得到了什么?结果,我回头看看,竟然发现我只剩下两件换洗衣物。」她茫然地看着窗外。「十六年呢!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麦特心头一紧,改坐到她脚边的地板上。以前他们住在皇后区的破公寓时,客厅的沙发椅只有一张,他们就常常像现在这样,她坐在椅子上,他坐在她脚旁,两人手握着手细细私语。
「无虑,我已经说过妳不用担心这些身外之事,我会照顾妳的!妳是我最亲近的人,无论我们还有没有婚姻关系都一样。妳明白吗?」
「麦特,我十六岁时的志向是将来回台湾考公职,当一个伟大的公务员。」她对他一笑。「后来遇到了你,所有日子我们两个都在努力求生存。其实我们过得满充实的,起码比起当个等着领退休金的公务员有意思多了。」
「我知道我让妳吃苦了。」他蓝眸一暗。
「你没有,一切都是我愿意的。」她轻触麦特的脸颊。「我曾经说过,离婚的事我不怪你。我是真的不怪你。我们两个性格差异太大了,这样的结局迟早会发生。」
「无虑……」
「你是一颗耀眼的钻石,只要适当的时机适当的人发掘你,你迟早会发光发热的。」她诚心诚意地看着他。「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很平凡的女人,也渴望这份平凡,我向往的只是一份平平淡淡的幸福而已。」
一种不祥的感觉盈满他的心底,让他的喉咙开始缩紧。
「麦特,我想再结婚。我想要一个丈夫,两个小孩,和一间够我们一家四口住的小公寓。我和我丈夫可能得花二十五年还房屋的贷款,每个月还得省吃俭用存小孩子将来的学费。
「我最大的烦恼是如何让婆婆更喜欢我,以及每天晚上要为我的家人准备什么菜。而我的先生,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像你这么成功,每个月只能领领死薪水,可是他会是一个老实腼腆的男人,他愿意为我们付出一切。」无虑浅浅地微笑。「麦特,我要的,只是这样一点点柴米油盐的幸福而已。」
她眼底有一种奇怪的神情,让他的心开始下沉、下沉、下沉……
「无虑,妳想要的这一切,我都可以给妳。」他勉强从紧抽的喉咙里挤出话来。
她摇摇头。
「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合该是个功成名就、飞黄腾达的人!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地步,眼前有一份成功的事业和明亮的未来等着你,你怎么可以为了我放弃这一切?」她顿了一顿,轻柔地看着她。「麦特,我的父母叫我回家。」
回家!
他最大的恐惧终于成真。他即将永远地失去她了。
他想跳起来叫她不要走!留下来!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什么都不想做也无所谓,只要留下来,留在他身边就好!他永远不会再改变,永远不会再放开她!
他张开嘴,喉咙却梗住。
四年前,他就失去了求她留下来的权利。
「麦特,你知道,我是很恋家的。一个人在美国生活真的很寂寞,我真的好想回家……」她的嘴角仍然挂着浅笑,一颗眼泪却滑落眼角。
「无虑……」说啊!说些什么!
「今天,谢谢你陪我对这座城市做最后一次的巡礼。我决定回台湾去了,也已经订好了后天的机票。反正我在美国什么都没有了,既然如此,不如回台湾重新开始。或许这是老天爷给我的第二次机会吧!莫城的房产我已经委托保险公司和仲介帮我处理,接下来也没什么牵挂了。」
那他呢?他不是她的家人,不是她的牵挂?
「无虑,」他终于强迫自己挤出一些声音。「妳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只要妳留下来,我可以照顾妳……」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再赖着你了。」
「我不介意!」
无虑抚着他的眉眼,浅浅微笑。
「麦特,谢谢你这十几年来的照顾,如果一切从头来过,十八岁的我还是愿意再嫁给你一次,但是,现在的我,真的应该回家了。」
*** *** ***
纽约的JFK机场永远是那么繁忙。有人迎,有人送,欢会与悲离总是日复一日地上演。
「麦特,你真的让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不必送我进去了。」一路下来无虑都在推谢。
其实出门之时她便一直劝他不必送她了。他的手机一直响,她知道他的公司里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让我送妳。」麦特全然不管,坚持要送到底。
其实从她告诉他自己决定回去台湾的那一天起,麦特的反应就很怪。
他做一切事情都变得很机械化,无论吃饭、睡觉、上班都一样,仿佛更深层的意识被其他东西占据。
每每她一回头,总是会看到麦特在不远处对着她的背影发呆。她若问他是不是有事,他的唇蠕动一下,却什么声音都没有,然后继续对着她发愣。
无虑当然有点担心,可是即将回到家园的那种兴奋与忐忑交织的感觉,又盘据了她的心,让她无暇多顾虑他的情绪。
「麦特,你车子停这里就好了,真的不必送我进去。」她在停车场又说了一次。
叮铃铃铃——他的手机再度响起。
「我送妳进去。」麦特还是那副机械化的动作,直接把手机关机。
无虑咬了咬下唇。
他们毕竟在一起十几年了,她知道麦特一定很难接受她要回台湾的事,这是她之所以不希望他送的原因。他们早一点分手,他就能早一点接受事实,然后回到他原来的生活里。
「麦特,你已经送我到这里,可以了。」到了机场大厅,她转过身,微笑着轻触他的手臂。「我也没有太多行李,自己可以去柜台画位,你快回去吧。」
麦特看看人来人往的大厅,再看看她,英俊的脸庞仍然是那副呆怔的神情。
从无虑说出要回台湾的那一刻起,他仿佛感觉自己身心陷入一种凝结的状态,飘出体外看着这一切。
看她吃饭,看她睡觉,看她打电话和保险公司联络,看她越来越开朗的神情——她真的很高兴要回台湾了。他心酸地发现。
然后,转眼间他们就站在这里。
机场大厅。
她马上就要离开他了。
「我父母之前不晓得我会不会再回台湾,两个老人又怕寂寞,所以把我们家的空房间租给人了,我还不确定回台湾之后会住哪里;等我安定下来,再和你联络。」无虑轻柔地说。
他机械化地点点头。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哦,不要一加班就没日没夜的,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她故意开朗地说:「不然你先走好了,我站在这里看着你离开。」
麦特定定盯着她。
「去嘛!」她推推他。
他穿着平时上班的服装,看起来西装笔挺、器宇轩昂。无虑吞下喉间的硬块,她知道自己会永远记住他。
「再见,麦特。」她的眼神柔和无比。
终于,他轻轻点一下头,僵硬地转身而走。
他的脚步像被隐形的蛛网黏住,走了两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回头看着她。
无虑仍站在原地,笑着对他挥挥手,人流如织穿梭于他们之间。
麦特勉强扯了下嘴角,回头再慢慢地走开。
他想起他们以前每次分手的情景。
他总是送她到通往家门的那个交叉口,然后两人亲吻作别,再骑着车往下一条街送货去。
她总是会站在那个路口,目送他离开。每次他一回头,无虑一定都会在那里,直到他转过下一个转角,再也看不到她为止。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回过头,那双信任的眼眸就会守候在他身后。
麦特不由自主地再度回头——
她不见了!
他全身一震,立刻转过身。
无虑不见了?她怎么会不见了呢?
人来人往,潮来潮去,人龙如流水般吞没了他身后的领域,那个一直含笑看着他的女子,已然消失无踪!
他的心紧紧一抽,继而狂跳,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淹没他全身。
无虑离开他了!他再也不见到她了!
「无虑……」那种喉咙抽紧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狂奔的步伐开始切开人群。
「嘿,干什么?」
「小心一点,这里有小孩!」一堆被撞得东倒西歪的游客抗议。
麦特顾不了任何人,他只知道他必须找到她,不能让潮水将她冲走。
可是,人为什么这么多呢?他排开了一波,又涌来一波。无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