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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廊里点着灯。但是没有任何声音,厚实的墙壁隔绝了外面的水声,整个房子里一片死寂。隔壁隐隐传出微微的鼾声,似乎全家人都睡熟了。塞莱娜吸了下鼻子,她闻到酒精的味道。
看上去似乎是管家和门房晚上喝多了酒,于是醉醺醺地忘记了锁门——是这样的么?塞莱娜皱起眉头。
四周一片寂静。某种熟悉的不安一点一滴在无声中汇聚,塞莱娜深深吸了口气,走上台阶。
她听到了脚步声。
轻微但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在楼上的书房里。书房里亮着灯。塞莱娜轻轻走过去,门内传来什么东西突然掉落到地毯上的闷响,紧接着,脚步声也消失了。
塞莱娜背贴着墙站在门口。书房里没有人说话,但是听得到粗重的喘息声。塞莱娜以右手食指扣住扳机,用左手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
匕首反射灯光。尽管塞莱娜并没有期盼门内会发生什么好事,但是打开门之后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一柄银色的匕首悬在半空!刀柄握在一只手里。一只比寻常成年人稍微小些的白色手掌,手指灵活而纤细。就是这双手偷了码头上那只橄榄绿色的钱袋,不停地拨弄着三角帽上那两片黑色的短羽毛;就是这双手的主人暗中跟踪袭击自己,这个长着令人掉以轻心的孩童身材的男人,波德林家的走狗!
对峙的两人最初并没有发现门被推开,喜鹊在上,巴斯托尼在下,就这么危险地在布满文件的写字台上僵持着。几摞文件已经随着二人的动作掉到了地上。喜鹊身材单薄矮小,但是巴斯托尼的手中并没有武器。
几乎就在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塞莱娜不假思索地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了,子弹贯穿了那只握着匕首的右手。
匕首脱手,掉到地毯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受伤的喜鹊和身下受制的巴斯托尼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下一秒,喜鹊竟完全不顾自己受伤的右手,他一个翻身跳下桌子,左手瞬间甩出一把飞刀,直取门口的塞莱娜。
塞莱娜一惊,她想躲,但是对方的飞刀竟比子弹还快!塞莱娜倒抽一口冷气,窄窄的飞刀准确无误地钉在她的手腕上,手枪瞬间脱手。
喜鹊眯起眼睛,圆圆的脸上露出一抹毫不相称的阴狠快意,在对方手枪脱手的瞬间扑向门口惊魂不定的塞莱娜。
塞莱娜一惊,受伤的右手因为疼痛瞬间麻痹,一股冰冷的触感顺着刀刃插入的位置弥漫进血液里,冰寒彻骨。一时间她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结冰了,但是她没有机会想下去,眼前一黑,小个子男人已经扑上身来,他扑倒塞莱娜,受伤的右手血肉模糊,散发着一股焦糊的臭味,他的左手紧紧握着另一把刀。
喜鹊的个子比塞莱娜还要小,胳膊也很细瘦,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他袭击在先,塞莱娜身处劣势,右手又完全不听使唤,眼前咫尺之处,明晃晃的刀尖在灯下闪着光,两寸,一寸!
刀尖堪堪擦到了塞莱娜的脖子,彻骨的寒气直冲咽喉。塞莱娜气息一滞,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逐渐失去力量。右手腕痛得几乎折断,她快要撑不下去了。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已经变得模糊起来,反而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愈发地灿亮,明晃晃的光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恍惚中,塞莱娜仿佛看到一个头戴金环的天使,悬在半空中面怀忧虑地注视着她。
不,她对天使说,不要管我,我能行。
挣扎,无力的右手突然毫无预料地抬起,同时左手猛地一松。
身上的喜鹊骤然间失了依托,毫无防备的左肋突然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他暗叫糟糕,想躲的时候已然不及,钉入塞莱娜右腕的那只匕首,穿出她的右臂狠狠插入男人的左肋。
喜鹊大叫一声,惊骇之余还没来得及反应,枪声在身后响起。他的脸色变了。
圆圆的脸孔霎时扭曲,他艰难地伸出手想去够自己的后背,但是他够不到。细瘦的白手指在空中幻划着无力的构图,似乎想抓住什么,又想转过身子。一对无神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近距离可以看到里面纵横交错的血丝和眼下密布的细纹。
喜鹊的眼睛里迸射出不可置信的怒火还有困惑,似乎仍旧不肯相信自己的失败。他挣扎着,挣扎着,最终屈服了命运,脑袋一歪跌倒在塞莱娜身上。
又是一声枪响。子弹再次射入喜鹊后心。
“好了,他已经死了。”塞莱娜皱着眉头努力移开喜鹊的尸体,忍着疼痛站起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谁?”面前的巴斯托尼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手里仍然死死攥着塞莱娜那把掉落的手枪。
“波德林。”塞莱娜扶着自己受伤的右臂,深深地吸了口气,“这家伙从那不勒斯一路跟我来到威尼斯,上次在里亚尔托桥跟踪我的人也是他。”
“他确定是波德林的人?波德林的人为什么要杀我?”巴斯托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乎仍旧惊魂未定。
“杀人灭口吧”塞莱娜皱着眉头。
“你说什么?”巴斯托尼一惊。
“我是说,”没有注意对方听到这几个字之后的异样,塞莱娜接口,“波德林家族知道我们在调查他们,所以想先下手为强。”
“这样一来,他们叛国通敌的罪名就证据确凿了”巴斯托尼若有所思。
“大概吧”塞莱娜沉吟着,“不管怎么说,后天就是狂欢夜。我多少能从波德林少爷口中探出些东西。”
“你的手!”注意到塞莱娜仍在流血的手臂,巴斯托尼突然惊呼一声,“我马上叫医生来!”
“没什么,皮肉伤而已。”塞莱娜咬紧嘴唇,死死皱着眉头。窄窄的柳叶刀仍然插在她的右腕上,使得整条手臂全部失去了知觉。
巴斯托尼摇铃,医生很快就来了,护着塞莱娜走出书房。身后,那把小巧的柯尔特左轮手枪静静地躺在巴斯托尼巨大的办公桌上。今夜是它的第一次出击,就已经饮尽了鲜血。对于一把枪来说,这是它的褒奖,抑或是诅咒呢?
Chapter 08 Mardi Gras 狂欢夜
第一声礼炮响起,璀璨的焰火在亚德里亚海面上空盛开,先是红色,然后是黄色、紫色、蓝色、粉色竞相绽放,绚烂的光的手指在夜空中交叉变幻,时而像展翅高飞的火鸟,双翅闪耀出灼人的光华;时而像摆尾欢跃的人鱼,尾鳍飞溅起晶莹的水珠,然后化作千万盏明灯、千万颗流星的碎片,纷纷扬扬如雪片般甩落,映得海面上空一片流光溢彩。
头顶光怪陆离的焰火辉映运河上的船只,船头也点燃了五色斑斓的灯火,一并融化在这光的海洋之中,映得天地间一片浮华绚烂,分不清哪里是焰火,哪里是灯光。
火的花朵在天空绽放,水的花朵在海底盛开。以水为隔,两片呈镜像无限延伸的花圃在水面交汇,仿佛一座天国的花园,每一朵火之花和水之花在此同时绽放,火之花辉煌灿烂,水之花潋滟妖娆,海面上万千流光飞划出欢快激昂的乐谱,运河上无数船灯闪耀出迷幻跳动的音符,火与水交融,灯与影辉映,共同奏响一曲宏伟壮丽的盛世浮图。
威尼斯,嘉年华。
盛装的人群聚集在广场上、回廊和运河两岸,仿佛一群穿着精美的雕塑,静静地仰头凝视这满天盛放的焰火,凝视亚德里亚海上这座纸醉金迷的翡翠之都,仿佛一个精致而易碎的彩色玻璃制品——塞莱尼西玛共和国,她过往的富饶繁盛犹如天空的焰火,犹如一现的昙花,所有的荣耀和光环已经被亚德里亚海碧绿的海水所湮没。
那个水下沉睡千年的倒影,随着愈发灿亮的焰火在水草间摇曳生姿。翡翠的宫廷在水下蔓延,绽放的花朵点燃了每一扇黄金绞花拱门上的饰脚、柱顶和纹廊,抹平了青石板面的裂纹,模糊了岸边腐朽的木桩,带着潮水,带着掉落的满天流光,齐齐涌向了岸边那座辉煌的建筑。
孔达里尼宫。威尼斯最重要的早期文艺复兴建筑之一,白色大理石的外立面有着强烈的托斯卡纳古典风格。建筑师是当时著名的乔凡尼·布奥拉,或者毛罗·科度西,现在已经无法可考,也没有人在意。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今天晚上,在狂欢节的最后一夜,美丽的孔达里尼宫——她只属于一个家族,一对兄弟——塞吉奥和马森·波德林。
闪耀的夜空之下,无数私人船只整齐地拴在岸边被漆成五颜六色的木桩上,酒红色的织锦地毯这一端从门口几乎延伸到水中,另一端则一直通往大厅深处。一个庞大而奢华的舞会大厅,水晶吊灯上点燃着几千支蜡烛,拼花地板上描绘出繁复美丽的图纹。此刻时间还早,舞会还未开始,只有一些早到的宾客,身着华服,三三俩俩地在角落里或坐或站,拈起切成小块的水果与精美的茶点,与亲朋好友喝茶聊天。
再往里,舞会大厅的后面是稍小一些的宴会大厅。一条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狭长餐桌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房间尽头,上面铺着耀眼华贵的金色织锦。数不清的饕餮珍馐、异域风味、精致小点、名曲佳酿俱汇于此,无数身着酒红镶金长马甲的酒侍在桌前犹如走马灯一般纷忙穿梭,波德林家族的狂欢节盛宴正在这里举行。
达官贵人,万千宾客,穿着最昂贵的中国丝绸和繁复得看不出来名目的蕾丝饰带,有些还戴了假发,与波德林兄弟同桌共餐。仿佛一群精美的木偶,被安置进了这座纸雕塑一样飘在水面上的白色宫殿。屋外此起彼伏的焰火为室内管弦乐队的演奏增加了气氛,欢声笑语连成一片,如同夜晚扑击海岸的潮水,一波又一波,浮漾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
每个人都被狂欢节的气氛所感染,除了一个人。一个黑色卷发的青年,和其它酒侍一样穿着酒红镶金的丝缎长马甲和柔软雪白的宽袖衬衫,正在给坐在桌首的塞吉奥斟酒。一个心神不宁,他提在手中的金酒壶偏离了位置,酒洒了一些出来。
“实在抱歉,”青年赶紧放下酒壶,用餐巾擦拭桌布上的酒渍。塞吉奥抓住他的手臂。
“用点心,朱塞佩,”塞吉奥耳语,“你是我们千挑万选出来的狂欢节祭酒,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波德林家族。”
朱塞佩唯诺称是,勉强擦干桌布后退到了一边,愈发地心烦意乱。
虽然成功入选祭酒,他以为可以打入波德林家族内部,至少在对方的谈话中得到一些线索,但是直至今夜,波德林兄弟在他面前都没有说过和祭祀有关的任何一个字。他被打扮好、和其他酒侍一同被送来孔达里尼宫——在这里,他只不过是波德林家族一个普通的侍从,勉强对宾客陪着笑脸,然后把他们身前的酒盏斟满。
对那个假装无力靠倒在他身上的肥胖贵妇,还有那个恶心的涂白了脸戴长卷假发的男子——他捏了他的手腕——朱塞佩恨得咬牙切齿,手中酒壶盖子和壶身相碰,叮当作响。
“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嘶哑而魅惑入骨的声音,同时,一只戴着天鹅绒长手套的细手臂扶住了他的肩。手套上五指都戴满了戒指,翡翠绿的宝石在灯光下晃着他的眼睛。
“朱塞佩,朱塞佩·阿莫特。”朱塞佩回答,转身,对上了问话人的眼睛。
随着他的转身,那只戴着长手套的手臂借势滑过了他的脖子,软软地掠过了他的颈,然后与他的手臂交叠。对方枯瘦有力的手如鹰爪一样紧紧锁住了他的胳膊,五只细长的手指透过薄薄的衬衫摩挲着他的手臂。一阵秋波,以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瞬间从上到下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