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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吴贵鑫?”姜怜心再度露出满脸惊诧,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画末。
似乎对她忽然疏远的态度不满,画末蹙着眉放下手中茶盏,动作间却不似过往那般从容,连茶水溅出来竟也不觉。
他侧过身回避开她过于直接的目光,语调怨毒的说道:“我不过是告诉那女鬼她的丈夫是谁,况且吴贵鑫生前积业不少,一切都是他应受的因果轮回,你何苦怨我?”
他说这番话时,姜怜心眸中已有晶莹闪烁。
她敛起衣摆,重新在他身旁缓缓坐下,伸了手去握他的袖角道:“我不是怨你,若是我怨你,那我自己又成了怎样的一个人,我只是担心你,你影响了凡人的命运,受到反噬时又要平白受一番折磨。”
终于还是说出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姜怜心觉得心下轻松了许多,但随即又忐忑起来,甚至有些后悔。
他是有着千年道行的妖,怎容她这一介凡人担忧,若是叫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思,还不知要怎样的嫌弃。
这样想着,姜怜心愈加懊恼,下意识的攥紧了握在他袖角的那只手,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就在她心跳如鼓的等着他的反应时,屋外却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家主,白管家,赏花灯的车马已经备好了。”
姜怜心一脸疑惑的看向画末,却见他已起身往门口行去,行至一半又转过身来对她道:“你不是说要看花灯的,怎的还不动?”
在他清冷的语调中,姜怜心立马绽出满面笑容,慌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
方才尴尬的一幕便这样轻易被化解,可是姜怜心心里的疙瘩却还没有解开,她不时偷觑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白衣男子,忍不住揣测,若是方才丫鬟没有来打断,那么他又会如何应答。
这般失魂落魄的百般思忖,她竟连街上玲琅满目的花灯也没有心思欣赏。
正在出神之际,她却恍惚听到人群中隐约有个声音在唤家主。
起初还以为是错觉,可渐渐的那声音变得十分清晰,姜怜心便抬头往人潮望去,竟瞧见一身红衣的小璃正拨开人群往她跟前来,而小璃的身后不出所料的跟着矶元。
难得今日矶元未着道袍,一身天青色的衫子将他衬托出几分风流倜傥。
见姜怜心的目光落在他与小璃相握的手上,他竟还有些羞涩的抽回了手,假装挠头道:“小璃吵着要看花灯,我就陪她一道来了。”
矶元如此急着解释的窘迫模样,看到姜怜心眼里险些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心道这家伙莫不是忘了之前还邀过他与画末的。
显然,小璃却并没有忘了这件事,看了看画末,又看了看姜怜心,继而一脸嗔怒道:“哼!还说不来,分明就是为了只和白管家一起看花灯!”
小璃故意加重的“只和”二字似乎格外扎耳,姜怜心于是慌忙解释:“不是这样的……”
小璃却愈发不容分辩的打断她道:“是就是!有什么躲躲藏藏的!虽然说白管家也是极好的双修对象,可只要你不和我抢小矶,我就不怪你。”
第十三章 :一个吻(三)
此时的姜怜心已是满脑袋黑线;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虽说她不知道双修是个什么意思,可是就眼下情形来看也有些明白了;只是不真切而已。
即便她对画末确实有不可告人的想法,可是也不能这样宣之于众啊。
好在矶元适时出来解围,拉住小璃道:“碰上了就是有缘;别浪费时间了,咱们还是赶紧去看花灯吧。”
今年的花灯会办得很是热闹,正可谓人头攒动;原本就不宽敞的街道摩肩擦踵的挤了许多人。
姜怜心知道画末不喜欢与凡人接触,平日里为了谈生意都是无奈为之;眼下见他在拥挤的人潮中,面露不悦之色;心下便有些后悔。
似乎不该勉强他到这集市上来。
她这样想着;便于袖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画末诧异的看向她,她便迎着他的目光道:“这里人多,莫要走散了。”
如此一来,画末紧蹙的双眉似乎渐渐舒展开来,然而从这一刻起,姜怜心却再也没有心思赏看路边摆着的那些花灯了。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难以控制的集中在了两人相握的掌心。
他指间微凉而又温润的触感仿佛一股清泉流淌过她的心扉,又撩拨起几许波纹。
胸口好似有几十个小人在打鼓一般。
撇开方才的内疚,心底仿佛又有那么一丝得意之感生出。
姜怜心不可抑止的偷偷弯了嘴角。
望着眼前的茫茫人潮,她竟忽然觉得,这条路如果没有尽头多好。
可事实上,再漫长的时光都会有过去的一刻,再漫长的路也会有走完的那一刻。
随着人流缓慢移动,纵使姜怜心不时拉着画末流连于摆满花灯的摊铺前,两人终于还是逛完了集市。
没有了两旁摊铺的阻挡,空间忽然豁然开朗起来。
不似方才那样拥挤,再这般拉着手便有些不合适了。
姜怜心只得松开了他,假装无事的向四周望了望道:“矶元他们好似走散了。”
许是方才人多,而她又尽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画末身上,眼下果然没有再见着矶元与小璃的身影。
就眼下这般情况来看,要在茫茫人海中寻人,除非动用画末的妖力,否则犹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姜怜心便索性放弃了寻找他们的打算,只一心与画末往河岸边行去。
从集市里出来的人们似乎都往那边去了,或是立在岸边赏看夜景,或是放着天灯。
河堤上有一排排杨柳,垂着枯枝等待春日来临。
对岸的戏台上,粉面罗衫的戏子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折子戏,虽不知演的哪一出,可恍惚间却有几分醉人。
近前明亮的烛火随着纸糊的天灯缓缓往夜幕中漂浮而去,一盏盏明明灭灭,竟如星子般璀璨动人。
“姑娘,放个天灯吧,在天灯上许个愿,放到天上去,神仙就会看到,愿望一定能实现。”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侧响起,卖天灯的老婆婆面上布满皱纹,笑容却十分亲切。
姜怜心看了看那盏灯,又看了看画末,原以为他会说出诸如“神仙才不会有空管这些”之类的话,却不想他并没有急于反对,只是默然从袖中掏出银子,递到了老婆婆手里。
她面上的笑意便又加深了几分,于是借来笔墨,边在灯面上写字,边念道:“希望等着的那个人早日出现。”
画末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带了些许诧异之色。
她便在他的眸光中笑道:“这个愿望是帮你许的。”
画末不曾接话,只是默然看着她被冬日夜风刮得有些泛红脸颊,和灿烂得胜过晨光微阳的笑容。
她却又埋下头去,提笔在灯的另一面写下了一行字。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念出上面的内容。
一旁的画末等了许久皆不见她做声,终于有些按耐不住的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怎料他清冷的声音才刚落下,姜怜心就抬起头来笑弯了眼道:“秘密。”
带着调笑意味的两个字生生将那点儿好奇堵在了喉管里,偏生他也是个内敛的,关于别人的事情,能问出这一句已属难得,又遭到了明确的拒绝,自然不肯再多言的。
只是他的目光却还是忍不住扫过灯面,奈何那一面却是朝向她的,而她又有意遮掩,竟一个字也看不真切。
画末下意识的就要动用妖法,可转念一想,不过就是个愿望罢了,今日又是月圆,还是不便动用那些精力。
正思忖间,姜怜心已往灯芯处点了火,火光照耀在两人中间,氤氲出丝丝缕缕的暖意和柔和的光晕。
她无意间抬首,却瞥见他微垂眼眸凝视灯芯的一幕。
昏黄的烛光为雪白的衣袍镀上暖意,令不染纤尘的身影增了几丝烟火,也让冰山似的容颜多了几分人情。
烛光亦照亮了他的面容,忽明忽暗间,眼角下睫羽掩映的那颗痣仿佛也随之跳动。
如此景象,姜怜心不禁有些痴然,失手间才将那只灯放了出去。
“你说,仙人真的会看到这些灯吗?”姜怜心仰头凝望夜空,目送那盏灯往天际渐行渐远,低声呢喃着这一句。
“或许吧。”当听到这声若有似无的应答时,她甚是惊讶,虽然知晓这不过是句安慰人的话,可今日画末的种种表现却都让她觉得胸口的地方渐渐生出酸胀感,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令人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
于此同时,天幕深处的那盏明灯仍然燃得灼烈,火光将薄薄的一层宣纸映照得通透,亦照亮了灯面另一端,以娟秀字迹写着的四个字——百年相守。
放完灯,许过愿,姜怜心与画末又在灯火阑珊之间游逛了片刻。
两人俱是默契的不发一言,默然并肩而行,也不知过去多久,只觉得身畔的嘈杂渐渐隐去,竟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背街的小巷内。
还是当雪花坠落肩头之际,姜怜心才寻机打破了沉默:“下雪了。”
随着她这一声略带惊喜的轻呼,画末顿住脚步,侧过身来为她紧了紧披风。
她于是下意识的敛目垂首,避开他目光的同时,面上亦微微发烫。
这奇怪的感觉实在难耐,她正抬了手欲敷上双颊,稍事纾解热度,却无意间触上一抹携着寒意的温良肌肤,竟是他未及收回的手。
气氛愈加微妙起来,姜怜心觉得胸口的那颗心几乎快要自咽喉里蹦跶出来。
她如触电般慌忙将手收回身前,于袖下将衣摆绞起了繁复的褶皱。
“今日月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你遭妖力反噬……”潜意识里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姜怜心索性放弃享受元宵灯会的计划,主动提议回姜府去。
然而她话才说了一半,却被画末不曾携带任何情绪的语调打断:“其实也未必会有反噬。”
他这话竟也只说了半边,姜怜心随之抬起头来,目光平视处,正落在他微抿的薄唇上。
双颊的热度愈发加重了症候,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半疑惑道:“你的意思莫不是……”
开口的同时,她忽然明白过来,过往数月他每至月圆遭妖力反噬,都是因为月至中天之后她才渡生气与他,而渡了生气后,妖力反噬便逐渐得到缓解。
“莫不是我提前将生气渡与你,月至中天之时,你可不必受反噬之苦。”她迅速的说完了方才的话,等待画末的反应,却见他只是略点了点头。
姜怜心垂下头来胶着了片刻,终于一咬牙重心仰起头,撅起两瓣红唇,闭了眼道:“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她说得颇有些英勇就义的意味,殊不知自己这般情状看在旁人眼里是何等任君采撷的模样。
天地间忽然安静下来,她甚至可以听见雪瓣窣然而落的声音,而时间亦随着飘落的雪花缓缓流逝,伴着剧烈到极致的心跳,片刻都让人煎熬。
等了许久那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姜怜心终于忍不住欲颤动睫羽,正欲睁开双目时,微凉的掌却隔着层层衣物,搭上了她的肩头。
他的另一只手却抚上了她的侧脸,接着唇上一凉,两人的呼吸已然纠缠。
今朝渡生气与他却和过往的任何一次都不相同。
那感觉难以用言语形容,就好似将她的心悬于一线,线的另一头则被他捏在手里,分毫的牵扯都被控制。
命运这般被人掌控的感觉本该是令人不快的,可不知为何,眼下的她竟自心底衍生出难以形容的愉悦。
这真是太奇怪了,姜怜心觉得自己一定是精神有些不正常了。
怎么就恋慕上了一只妖呢?
纵使心下莫名的懊恼,可当他柔软的薄唇辗转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