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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韩夜等人便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看上去四十多岁,脖子上也挂这成串的一百零八颗念珠,赤发虬髯,粗眉怒目,但见那虬髯僧一把甩开了缠住他双手的几名武僧,冲殿内吼道:“谁是索命阎王的徒弟!”
韩夜不明所以地一惊,却答道:“在下便是。”
虬髯僧扭头一看,终于发现了这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不禁气冲赤发,朝着韩夜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同时怒道:“小子,我可找得你好苦哇!”
云梦和薛燕是一头雾水,韩夜也只是稍稍明白了些,惟有在场的觉空对此了然于心。
虬髯僧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揪住韩夜的衣襟,道:“还我师弟命来!”
“阿弥陀佛~”觉空竖掌叹道:“了尘,世间种种皆有因果,该放下的东西便该放下了。更何况,不是韩施主杀了慧明,凶手已入黄土,万事皆休了。”
“师叔!”了尘急着看向觉空,道:“我知道师弟不是他杀的,但慧明师弟死在索命阎王手上,这小子把贼人认作师父,我岂能饶他?以前你老对我说,莫要出去惹事生非,好,我听你的话!但现在这小子自己送上门来,你让我如何收得住性子?”
“放下吧,了尘啊。”觉空冷静而又温和地道:“索命阎王纵有再多不是,与他的徒弟又有何干系?你戾气太重,尚欠修行啊,了尘。”
“我放不下!”了尘抓韩夜的手又紧了几分,他急道:“师叔,你就如此绝情绝义吗?慧明是我师弟,可他也是你最疼爱的弟子啊!”
“什么!”韩夜闻言清眸睁大了些,他没打算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师父张括以前造过不少杀孽,他也明白了尘心中的痛苦,但他绝对想不到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竟是觉空大师。所以,韩夜惊讶地望着觉空,而云梦和薛燕也无不担忧地看着那个老僧。
这时,沉默了片刻的觉空发话了,他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忧伤,微微颔首道:“没错,慧明是我的爱徒,当年他惨死在索命阎王手上,老衲为此流了七天七夜的泪,明灯枯坐,苦海无边……”老和尚说着,缓缓闭上祥和的眼眸来。
“听到了没有!”了尘怒视韩夜,那炽热的目光连韩夜也愧疚得无法正视,他道:“慧明师弟是多好的人啊!你师父硬是把他的头颅割下来送给了买主,让他至今无法全身而葬,如此泯灭人性的行为,令人发指!”说着,了尘兀自抓着韩夜,抬起左掌,怒道:“如果今天再不替天行道,我……!”
“那你就一掌把他打死在这大雄宝殿之上吧!”觉空突然怒斥一声,镇得了尘缓缓收回了左手,静了许久,觉空才正色厉声地道:“慧明是什么人,我这个做师父的不比你清楚吗?他一心希望你能收心养性,若是你现在一时怒起,打死了这个无辜的人,到了九泉之下你如何面对他?”
“师叔……”了尘皱着粗眉,揪住韩夜的手渐渐送了些。
“了尘啊,那七天七夜,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觉空叹道:“慧明的死,在世人看来或许不值,但他圆寂之时,即使头颅不在,躯体却一直端坐于台前,手执木鱼,这说明他一心向佛,已然放下一切,往西天极乐净土去了。”觉空说着,转过身去,朝那三尊大佛竖掌道:“我佛慈悲,善渡世人,慧明连死也不忘向杀他的人阐明佛法,正可谓功德圆满,连他都放得下的东西,你这个做师兄的怎么就放不下呢?”
“慧明师弟……”了尘松开了手里的韩夜,那沧桑的脸上写满了愧疚,他有些踉跄地走到三尊大佛面前,跪下来,深深地拜了拜,终于虔诚地、平稳地拨弄起胸前的念珠,道:“阿弥陀佛,韩施主,贫僧先前戾气太重,对你无礼,此刻也再不为难你了。只是你师父作恶多端,虽然他已入土,但还望你早日与他脱离师徒关系,免得遭人痛恨。”
“虽然我很明白你内心的痛苦,但我不会和师父断绝关系的。”韩夜伤感地道:“当年他受陈耀海唆使,害人无数,可又教我武艺、为我而死,我的心情你是不会明白的。”
那一刻,云梦看到韩夜那心中的苦涩,多想对他说一句“我明白”啊,可是,她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能静静看着韩夜,除了默默关心,却不敢近前抚慰。
“确实,陈耀海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当年我师弟就说他心术不正,提议他退位让贤,也因此遭来杀身之祸。”了尘尽量保持心如止水的状态,道:“可韩施主毕竟也是一面之辞,像那受人唆使一事,令师恐也有推脱责任之嫌,我又如何能全信呢?”说着,他又叹道:“施主以后还是少和贫僧碰面为好,免得贫僧劣根未除,又惹尘埃。”
韩夜望着了尘,也知道自己替师父解释这些效果不大,因为全武林大多数人都认为索命阎王罪大恶极,而陈耀海毕竟是一方门主又很善于蒙蔽众人视线,所以这八年来就算韩夜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他师父摆脱万恶魔头的骂名,而陈耀海则依旧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八卦门掌门。
觉空见韩夜似乎很是苦恼,也不为难于他,只祥和地竖掌道:“阿弥陀佛,韩施主,且不理这些昔日恩怨,在敝寺暂住下来吧。”
薛燕也扯了一下韩夜的衣角,小声道:“呆瓜,你别理那个粗和尚就是了,这方圆七十里没几户人家,我们还不是要留在这里休息?”
韩夜又看了看云梦,见她静静向自己点了点头,韩夜这才恭敬地向觉空道:“觉空大师,在下要赶去蜀山,奈何路途遥远,需要休整,故携友暂住贵寺几日,待歇息完毕后再出发,若能收留,大恩大德,铭感五内。”
“呵呵。”觉空一摸白须,祥和地笑道:“韩施主又何必拘礼呢?稍候片刻,老衲这就叫人给你们安排厢房。”
觉空说着,便唤了门口的一名武僧,让他叫了个小和尚过来。
“住持,是不是又要我给人安排住房啦?”随着一阵稚嫩的童声响起,门口走进来一个模样大约十岁的小和尚,脖子上挂着一长串佛珠,他睁着清澈的双目,微微低着头,走到众人面前。
“小光头?是你!”薛燕睁着美眸吃惊地道。
“漂亮姐姐……住持……”小和尚一一向众人施礼,然后又向佛像前的了尘喊了句:“师父。”
“澄心,为师正烦,莫要打扰。”了尘只浅浅说了几句,却并未回头看小和尚,只是低头闭目念经,或许是想以此强压内心的业火吧。
“哦。”澄心听话地点点头,又去看住持。
觉空道:“澄心啊,先引这几位客人去东厢房放行李,然后带他们去斋房用斋。”
“是,住持。”澄心听话地点了点头,对薛燕等人道:“各位请随我来。”
于是,澄心便引着众人出了殿门。
觉空见众人走了,叹了口气,对身后的了尘道:“了尘,那几位施主走了,你还不能静下心来吗?”
了尘缓缓睁开眼来,道:“师叔,尚有些业障难除,待除尽后,自会心静。”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呐。”觉空说着,沧桑的眼眸却直勾勾望着出去的那几个人,心道:“可是,厢房那边还有一位贵客,怕是等了许久了。”
韩夜三人跟着澄心来到东厢房前,东厢房占地极广,房间数百,但凡东来之客,基本上都安置在这里。
从大门进去,绕过影壁,房间便分成八列向里整齐地排去,整齐壮观。进去仔细一看,众人又发觉厢房没有想象中那么单调,每隔五个房间便置一古树,隔十个房间便置一段绿景,隔三十个房间更是在中间设一座小园,园中有花木、有石径、有凉亭、有假山、有池塘、有木桥,一应俱全。
薛燕跟在小和尚后面,双手放于身后,左顾右盼、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边问道:“喂,小光头,我们到底住哪儿啊?”
小和尚道:“管房间的慧真师叔说,从丁字第八十七号房开始,有三个连着的房间空在那里,我现在正要带你们去。”
“啊?”薛燕睁着水目惊道:“要走到那么远去啊?”
韩夜在一旁也不问这些,只是喝着闷酒,似乎装了许多心事,估计他是在想如何平息他师父与神武寺的恩怨吧。
云梦却隐隐知道他心里装着什么心事,目光很少从他身上移开,只在心里道:“夜,我只盼着你好,无论如何也会陪你走完这条赎罪之路的。”
四人走到第二座小园里的木桥前时,夜、梦二人却停下了脚步,因为此刻木桥上正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一件紫色锦衣,模样大约有四十多岁了,长着一脸络腮胡须,乌黑的头发里夹杂着几丝苍白,他立于桥上,左手扶着护栏,静静地看着池中的鱼。
云梦见到那个人,顿时睁大了玉眸,把素手放在衣襟处,紧张而又小心地轻轻道了一声:“爹~~!”
韩夜望着那个应该称作“伯父”的人,却感不到一丝一毫的亲情,虽说当年他曾传话说他已做了索命阎王的徒弟,但司徒胜和纪云听后立马不闻不问,而鸣剑堂的弟子再见韩夜之时也是嗤之以鼻,这些都是让韩夜心寒的原因,因此他回鸣剑堂也只是打探一番消息。
虽然韩夜能够理解所谓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要说他心里很希望见到这个伯父,那也是不现实的。
司徒胜似乎察觉到了众人的来临,但他却并不怎么惊讶,而是直立起身来,严肃地将双手负于身后,沧桑的目光定在韩夜身上,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叹道:“好啊,侄儿,八年不见,想不到你竟长得如此清秀翩翩了,比你父亲当年另有一番风采。”
“伯父过奖了。”韩夜带着几丝冷淡地轻笑道:“我爹当年虽以清秀闻名,却又怎及伯父这般风光呢?”
韩夜这番话里所隐含的意思,云梦是最明白不过了,她蹙起柳眉,一脸担忧地看着韩夜。
司徒胜再怎么说也在江湖上混迹这么久,韩夜这话的酸意他岂能听不出来?但他压住了心中的怒意,沉声对韩夜道:“侄儿,不提这个了,我这次来是想带你和女儿回去的。”
“我为什么要回去?”韩夜一想起鸣剑堂的态度,不免心中仍有怨意,加之他又打算平息神武寺的恩怨,更不想回去,便冷笑道:“伯父,八年了,您都没想过来看我这侄儿一眼,今天为何突发奇想要带我回去?”
“夜,不要说了……”云梦看着父亲铁青的脸色,忙轻轻拉了拉韩夜的衣袖。
司徒胜被韩夜这一番话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他心想,韩夜这不明摆着就是在怨恨他们对此不闻不问吗?于是他顿了一下,道:“侄儿,这事虽然我也有不对,但你也应该明白我的难处。”说着他摇了摇头,叹道:“想那索命阎王,是杀人魔头、武林公敌,你要学武功找我们便是,又何苦拜他为师呢?”
似乎又想到什么,司徒胜补充道:“对了,你说你是索命阎王的徒弟,他现在人呢?”
韩夜不免冷笑,心想:“事到如今,你还想打探师父的下落,却不知他早不在人世了。”
念及于此,韩夜便开口道:“伯父,不必问他在哪里,他已然死了。我拜他为师,不是因为他教我武功,而是因为他为了我可以付出所有乃至自己的性命。”说着,韩夜便冷冷地问司徒胜道:“而你呢?”
韩夜冷冷一句话,直刺司徒胜的心,司徒胜沉默了一阵,继而仰起头来,闭目叹道:“二弟,往昔作孽,现今偿还,是时候带着孩子回家了。”如此一想,司徒胜便把略带温和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