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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花叶尽皆砍倒,黑暗中再看不到一点血红玉白。如今不过才短短两三天时间,这里竟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样子,甚至更为生机蓬勃……究竟是这种植物生长太快,还是有断枝残叶重接的能力?
子万心里惊骇,却没忘记提醒众人不要吸入太多花香,只是有些后悔没向哈依呶多打听一些关于这血叶玉琉璃的事,以至于现在竟隐约产生拿它没办法的无力感觉。不过转念又想,哈依呶既然没提到其他,那便是她也不清楚,又或者是并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第十九章 (3)
如此一想,便释然了。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侑人并没有他长时间闭气潜入泥地的能力,因此当乌海等人下湖试了数次之后,不得不回头重作打算。这一来一去耽搁了两三日,等回到山谷时,纪十已不在。
“小姑娘说她回中原了,让你不必惦记。”哈依呶捎话。
子万怔愣片刻,怅然若有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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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婆婆你告诉子万哥哥,我回中原了,让他不必惦记。”纪十对哈依呶说,用的是大晋官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弯腰深深一礼之后便绝然而去。
西南这边喜欢下夜雪,到早上的时候就停了,山谷里因人的活动只剩下零零落落一点白色,倒是谷外的枯草矮坡上尚可见到薄薄的一层雪毯,然一进入树林里便是一点也没有了。
纪十一口气奔出了二十余里才慢下来。她额头滚烫胀痛,心中却寒凉无比,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似乎又是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她不想见子万,更不想见梅六。想到梅六,心下一阵恶心,既然当年不声不响地将她扔在天彻庄,过了这么多年又何必假惺惺地回来寻找,真当她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子么?
那些过往……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又有什么关系,终究在乎的人早就没有了。她连父母的名字都想不起,更别提找出仇人来,她也并不想承认自己曾经是一个爱哭鼻子的笨蛋,软弱到需要人保护。那些记忆……对她又有什么重要,真可笑他们还巴巴地给她封藏住,费神弄些虚的东西出来。既是如此,以后便如他们的愿,她就叫纪鹤好了,怎么也好听过可任人揉圆搓扁随意糊弄的小汤圆。
心里冷笑着,她习惯性地摸向怀里,然后突然想起小金在子万那里,苍白的唇瓣微微哆嗦,仍按在胸口的手倏然捏紧。既然那样喜欢,便跟着他好了,她再不会稀罕。
疾步走在叶落草枯的山林里,纪十……纪鹤眼中有着绝决的光芒,为被迫遗忘了十多年的梅干菜,为嫌弃厌恶她的子万,也为曾被她放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小金。
她付出的心意既然不能换回同等的回报,那么她宁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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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西南刚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梅六和十一郎终于磕磕碰碰地走到了离宛阳只有一水之程的繇庄。那些莫名其妙的异族人就像扒上血肉的水蛭,总在人最没防备的时候冒出来,怎么都甩不掉,以至于她连女儿楼的暗线都不敢联系,以免将他们暴露出来。倒是再没见过飞天猴公孙,不知他是成功逃脱了,还是跟他们一样被追得狼狈不堪。
北地已是冰雪封境,船只停运,加上宛阳之战后,新掌黑宇殿的言卫铁腕控制,大晋边防的加强守卫,直到开春前这片靠近燕渡关的地区都罕有客旅行走。
梅六知道正大光明地穿越燕渡关是不可能的,原本最妥当的做法是在繇庄住下,等到来年开春混在商旅当中穿过魏水原,但是十一郎越来越不对劲,这让她无法等下去,毅然决定冒险择野径翻越雁渡山。
仔细算起来,十一郎的异常是从红毛猴惨死开始。那时梅六只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并没放在心上,但自出山林进入人烟之地后,他竟好几次撇下她不见踪影,回来时身上带着血腥味,终于让她开始警觉起来。只是他武功比她高出许多,这一段时间更是突飞猛进,她就算想跟踪也跟不上,因此始终没弄清楚他做什么去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担心他走丢,总是忐忑不安地寻找或者留在原地等待,后来次数一多,心里也不痛快起来,故意换了地方,其中不无试探的意思。然无论她走到哪里,走多远,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找到。她不认为这证明他有了分析痕迹以及追踪的意识,因为她曾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尝试抹去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便是最擅长追踪的人也不见得能找到她。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和她之间有一条她无法察知的联系,能指引着他找到她。这条联系是什么,她无从得知,目前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想尽快带他见到大姐夫或者明昭先生,确定并除去那股控制着他的力量。
寒风呼啸,茫茫雪野中,裹着厚厚裘衣系着连帽斗篷的梅六用帕子擦拭过染血的剑身,还剑入鞘,目光在雪地上如红梅绽开的鲜血上停留片刻,然后转身沉默地继续前行。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狙杀了。那些异族人仿佛能与雪融为一体,一旦收敛住身上的杀气,便是以十一郎的修为也察觉不到。她其实很不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这样执着地想置他们于死地,不过就是看到他被美人拒绝而已,有必要这么紧咬不放么?他们虽然不惧,但总这样时时刻刻的防备,也够受的。
十一郎穿着黑色水貂皮大氅,足蹬麂皮靴子,披着防雪斗篷,也被梅六裹得严严实实的,行过之处,只留下浅浅的脚印,转眼便被风吹着雪片掩盖住了。不得不说,梅六在捞钱方向颇有些手段,从山林中刚出来时两人还一贫如洗,买个饼吃的钱都没有,不过在红尘人烟中打个滚,便已衣食锦绣。若非山高雪深车马难行,又有敌人暗伺,她还真想弄两匹马或者马车代步。
燕渡山雪白起伏的山线出现在茫茫地平线上,在铅黑的天空以及遮眼迷目的大雪中显得异常巍峨雄壮,燕渡关便在山线起伏的低凹处。而更远处,天阙隐在厚重的云海后面,一峰擎天。
梅六脚步不觉慢下来,目光似乎穿透云层看到了那建于天阙上的重殿华堂,难抑的思念突然涌起,让她眼睛微润。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去,不知她的六合居可还如离开时那样,不知她走时忘记在赏梅阁里的异地志可有人收起,不知……
第十九章 (4)
一声微弱的呻吟在呼啸的寒风中如丝如缕,若隐若现。
勉强压下翻腾的思念,梅六看了眼神色冷木的十一郎,侧耳仔细聆听。几息后,再一声传进耳中,依稀能分辨出是女人的哀叫。
“阿郎,你听……”她看向西北方的一道矮松林,脚下不自觉往那边走去。刚刚才解决掉一批角人,天气又恶劣透顶,按理她应该带着十一郎立即赶路才对,其他事都不该去理会。但是她体内似乎天生便隐藏着一根爱招惹麻烦的筋头,虽然并非她本愿。女儿楼十三个姐妹里面,除了柯七是主动地自愿地清醒地寻找麻烦以外,便只有她无论做什么,屁股后面都会莫名其妙牵引出一堆大大小小的麻烦,那几乎已经是一种本能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面对着那一团又一团理都理不清的麻烦,她总能全身而退。至于其间的凶险,可以略过不提。
十一郎自然而然跟在她身后,依然沉默无声,唯有看着她背影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灼热兴奋,但很快又被木然空洞替代。
事实上,梅六偶尔也会注意到他这种与平日殊异的目光,刚开始还会心惊和猜疑,后来发现这似乎是他一种无意识的反应,便慢慢放下了。
两人的脚程很快,走到矮松林不过片刻功夫。这时那呻吟声便愈发明显了,不时还带上一两声虚弱的求救,使得他们轻易就找到了发出声音的人。
是个女人,无庸置疑。让他们……不,是让梅六一人吃惊的是,那竟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女人发乱簪斜,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棉袄裙,上面沾满雪泥,虽然凌乱破烂,仍能看出料子上佳。女人无力地趴在一丛松树后面,冻得面青唇紫,见到两人眼泪差点掉出来。
梅六往里走了几棵树捡到女人掉落的绣鞋,择了个避风处生起火。
“妾是繇寨僚家妇,因回诌县省亲,路遇歹人,家仆拼死相护,妾方逃得性命。只是天寒地冻,妾闺阁弱女,且又身怀六甲……若非两位,只怕便要化着这路边冻骨了。”烤了好一会儿火,女人才缓过气,低着头泣不成声地说了自己的遭遇。听她措辞文雅,显然并非平常妇人。
梅六早将自己的斗篷让给了妇她,此时正缩在十一郎怀里,见她并不敢抬头看过来,心知是怎么回事,也不在意。
“夫人如今是要去繇寨,还是诌县?”
下过雪的松林仍能看到扒雪觅食的山雉,见人来便将头扎进雪中,一拔一个准。清了毛,挖了内脏,用雪擦洗干净,架在火堆上,用不了一会儿便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那妇人平素显然也是锦衣玉食的,此时却眼珠错也不错地盯着,馋得直咽口水,显然是饿得狠了。
“不知两位要去何处,若是顺路,繇寨诌县都是无妨。”她怯怯地说,不敢提任何要求,生怕对方嫌麻烦不肯带上自己。
“那去诌县吧。”诌县顺路。虽然知道这时送女子回婆家最是妥当,但梅六不耐烦走回头路,因此这样决定。在开始去扶女子时,她便探过,对方经脉空虚,是个不会武功的。诌县在她和十一郎走来,顶多用上半天时间,但若是带着这女子,只怕要多花上一天功夫,那样都不知够不够。相较之下,他们都走了一天两夜的繇寨就更远了。
事实证明梅六的担心并不是多余。那妇人的脚程极慢,兼之又有身孕,走不了几步便需休息片刻,还不时要小解,眼看着天色将黑,竟是连十里地也没走出。她大腹便便,梅六实在无法也不敢背负,又不愿让十一郎抱她,只能耐着性子随她三步一顿,五步一歇。如此走法,只怕三天也难到地方,好在那些善隐术的角人并没再出现。
次日正午是在一个山坳里过的。面对妇人彷徨忐忑的眼神,梅六只说十一郎病发,需要休息一个时辰,不能有人打扰。给她生火并烤上吃食后,便带着十一郎避到了山坳更深处去,并没做更多的解释。
事实上,自从红猴之事后,梅六便已确定交合中的十一郎是最危险也最敏锐的,根本不需要担心有人偷袭。因此在这荒野之地,危机四伏的时候,她绝不会喂他吃那昏睡之药。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两人才出来,那妇人脸现红晕,眼神有些躲闪。梅六想她大约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听到了声响,心里也不免有些尴尬,但想到本就是陌路人,用不了多久便会分开,因此很快便放下了。
草草吃了东西,三人继续上路。但这一回,梅六却注意到有好几次十一郎的目光都在跟随那妇人,妇人脸上似乎不觉,身体却隐隐有些紧绷,若非梅六善于察颜入微,定然看不出来。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又或者说她很不喜欢十一郎将注意力落在别的人身上,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女人,因此总是不着痕迹地挡住他的视线。即便如此做了,心里仍然不舒服,恨不得早点将妇人送到地方,甚至开始怀疑之前十一郎的目光一直不离她,会不会是因为身边没有其他女人。虽明知事实并非如此,仍不由钻了牛角尖。
大抵动了感情的女人都是这样患得患失吧。不过就算对那妇人开始有所抵触,她也并没动过放弃护送其回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