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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穆茶棚-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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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是从哪儿学来的移魂诀?”附上小生身体的男旦紧紧捏住自己的脖子,可笑的是——说起来,这脖子上的血脉是自己刚才咬断的。

  “这世上有怨鬼,自然也有捉鬼的人。”披着男旦皮囊的小生也气喘吁吁地说道,那个不知道来头的道士告诉自己印堂发黑,这几日怨气缠身的时候,自己还只当他是说笑,但是那天飞雪唱完女吊之后,神色越来越诡异,举止也越来越反常,他才又想起那个道士。然而道士对已经怨灵缠身的飞雪无能为力,只教给他移魂诀让他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没想到,却是这么个保法——移魂诀,移魂诀,不如叫换魂诀更合适,小生嘲讽地一笑,以死人的身子当自己的皮囊,这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我知道,你死的不甘心,我请人做法事,想让你早日投胎去个好人家,好好的过日子,再也别像这辈子这么苦。可是一直做到‘五七’,你的牌位还是在香案上摆不正,我知道,你心里恨,你咽不下这口气,可我没想到你这样恨我。是的,我对不起你,可我有什么办法?你和我,说到底,还不都是地上的一只蚂蚁,别人两个指头一捻,我们就能粉身碎骨!你不能活,你恨我,那我呢?我难道不想活下来么?可你——”小生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男旦,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为什么不肯好好的超生转世去过好日子,非得缠着我不放!!”

  男旦狠狠地盯着如他生前模样的小生,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肯放过你?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为了你把命都搭上了,可你呢?我死了你用定魂石压我,我躲过了你还用移魂诀来对付我!你一定要看我化成血水化成飞灰你才高兴,对吗?!”

  小生沉默了,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知道,枕头下就放着一把桃木剑——那是他早就准备好了对付男旦的鬼魂的,可是看着自己的兄弟,他却停了手,他不敢抽出那把剑,他不敢让这把剑穿透男旦的身体——他知道自己是小人,一次次地出卖兄弟当挡箭牌,但是他有什么办法?他想活着,他就是想好好活着,为什么想活下来就这么难?为什么想活下来就要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为什么想活着就要一次次卖掉别人成全自己?

  男旦看到小生缓缓向枕头下探去的手,冷笑一声,放下一直捂着脖子的手,血从脖子上喷涌而出,溅到小生的衣服上,脸上,他的身上像开了满身的桃花一样。男旦冷笑一声,拍着胸脯,一字一句地对小生说:“来吧,我知道,你既然连移魂诀都打探到了,不会不留后手。往这儿捅吧!这身子是你自己的,你尽管捅吧!捅穿了,你就永远披着我这身死人皮了,你捅吧,就像我当年捅死那个老淫棍一样!”

  听到“当年”二字,小生愣了一下,无力地垂下手,桃木剑掉在地上。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曾经的兄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十年的账,岂是一句移魂诀就能一笔勾销的?这笔帐,生前理不清,死后也算不完。[奇+書网…QISuu。cOm]

  就在小生犹豫的时候,男旦却猛地抓起桃木剑,狠狠地刺进小生的胸膛,捅地那么狠又那么准——如果当年捅死那个水桶般的班主能有这样的准头,恐怕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儿。小生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兄弟,笑了,边笑边流下泪来,一滴滴砸在桃木剑柄上,水渍在桃木上晕开。这一刻,小生突然觉得很轻松,十几年从未有过的轻松。原来死并不那么可怕,疼那么一下子,然后就一了百了,远胜过那种常年纠缠着自己的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

  “如果早一点明白这种感觉,我不会做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也不会做那么多对不起我自己的事。”小生笑着说,然后缓缓抬起手,那双手上还保留着男旦之前一直留着的长指甲,小生挥手拔出桃木剑,却将长指甲刺进自己的胸膛,狠命一剜,再伸出手的时候,手上却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男旦惊得倒退两步,小生却直直地伸着手将心递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现在的身子是你的,心是我自己的。你不是要我的命么?拿去吧,拿去……我只求你一件事——两个孩子……我们的命换他们的命,够不够……”话没说完,小生的膝盖猛的一软,倒在地上,睁着眼,不动了,一大颗眼泪从小生的眼角流下来,流到他鲜血淋漓的手上,泪水滴在血水里,把紫黑色的血也略微冲淡了些。
男旦傻了,他一直不肯闭眼,不肯投胎,他一直在冷冰冰地阴阳两界徘徊,他一直咽不下这口怨气,他一直心心念念想的都是要回来找他们,把他们欠自己的都要回来,可如今真的如愿了,他却真的后悔了,就像师兄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放下生死一样。

  “师兄,师兄……”男旦伸出手,抚摩着小生已经冰冷的身体,喃喃地念道,“你以为我回来找你,只是为了取你的性命么?我为了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呢?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可是现在,你还是把我扔下了,你就这么嫌弃我么……”男旦颤抖着捧起那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蜷缩着身子,失声痛哭——他死了,还挖了自己的心给自己,自己走这一趟图什么?就图这两具冰冷的尸首和这颗早已经不跳的心么?何况现在自己和他换了魂魄,自己以后只能披着他的皮囊,做一具行尸走肉了。或者……男旦颤抖着拿起沾血的桃木剑,对着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下,凄然一笑——想做什么?这一剑下去,自己再和他们在阴间相逢?继续阳间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有什么意思?

  突然,旁边的厢房里传来一阵小儿的哭声,让男旦猛的清醒过来——这是师兄和飞雪的那双儿女吧?男旦猛地回过头,看着床上早已经被他摄了魂魄气绝身亡的飞雪,还有脚下已经冰冷的师兄,师兄临死也没有闭上自己的双眼,眼角的泪水已经凝固,那双充血的眼睛盯着自己,像是在祈求些什么,纵然不是自己的骨肉,他还是放不下。

  男旦眯起眼,眼前浮现出他们小时候的时光,师兄是父母早亡只能进戏班子糊口,而自己是为什么进的戏班子呢?男旦已经想不起来了,似乎是被拐子先拐后卖的?男旦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的确是想不起来了,但他知道,如果没有了父母,在这样一个各人连自己都保全不了的世道里,这一对小儿女恐怕会和当年的他们一样,在这冰冷的世界上蘸着血泪走一个生不如死的轮回。

  男旦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师兄的冰凉的手,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罢了,我欠你的,上辈子欠,这辈子还,我认了。”说完,伸出手,轻轻合上了小生的眼帘。

  男旦起身,擦干血迹,将两具尸体摆正位置,又打开了小孩子睡觉的房门,抱起熟睡中的一双小儿女,没有发出一点人应该发出的声响来。男旦拿了小生和飞雪房中的钱匣子,里面是厚厚一摞银票——都是这些年攒下的血汗钱。男旦提着钱匣子,抱着一双猫儿一样睡地缩成一团的小儿女,出了后门,叫了辆车,连夜出了城,又一点不敢耽搁的上了远行的船,有多远,走多远。走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把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起码,在别人眼里,一笔勾销。

  看到这里,你一定早已猜到了,他们这一走,就走到了乌桐镇。

  现在知道,为什么吴老爷的左手没有拇指了么?

  现在知道,为什么吴老爷乐善好施了么?

  现在知道,为什么赫赫有名的吴半城十几年一直没有续弦了么?

  披着小生皮囊的男旦,被乌桐镇所有人都毕恭毕敬叫着吴老爷的男旦,被小生的一双儿女一直当做慈父的男旦,就这么在乌桐镇平安无事的过了十六年。渐渐地,他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很平静,很快乐。没有仇恨,没有欲望,与人为善,广结善缘,远远好过那些微贱地像狗一样被人随意践踏的时光,那些躲在大幕后听着师兄和别人你侬我侬的时光,那些想爱不能爱想恨恨不成的时光。

  渐渐的,男旦似乎已经不再在乎自己究竟是谁了。当然,他没忘,他也没法忘,因为每当儿女承欢膝下,自己深深沉浸在天伦之乐中不能自拔的的时候,他总会觉得案头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就像师兄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问他这样的日子是不是真的很快乐,快乐到他就像师兄当年一样,愿意拿一切去交换?这样一双眼睛常常看得他心寒,看得他害怕,所以——

  十六年里,吴老爷只开米铺;狗血、驴蹄、糯米是最好的驱鬼符,但是狗血和驴蹄不能拿来做生意。

  十六年里,吴老爷总会在小生和飞雪的祭日请戏班子搭台唱戏。外人当然都道是吴老爷唱给亡妻的,只有男旦自己知道,这戏究竟是唱给谁的。而且,每当台上的伶人咿咿呀呀一唱三叹的时候,男旦总会回忆起深埋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些有笑有泪的悲喜时光。

  十六年里,吴老爷对一双儿女有求必应,费尽心血将他们抚养成人,他们出息一分,吴老爷梦里师兄脸上的笑意就多一分。

  如果一切就这样按照正常的轨迹延续下去,那么这个故事也就到此为止了。然而,道士的话总没有错,随其缘对,善恶有报,谁都逃不掉的。男旦一个人的怨魂连定魂石都压不住,那么不明不白的死去的整个戏班子呢?几十个怨魂呢?

  还是那句说了无数遍的话,该来的,总是要来。于是,十六年后的乌桐镇上,终于还是来了一支戏班子,一个由亡魂组成的戏班子。



“亡魂组成的戏班子?!”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么说,那个戏班子——”

  “全是死人。”文爷不紧不慢地抽了口烟。

  我几乎听到了自己上下牙齿打架的声音,原来那样一支戏班子,那样勾魂摄魄的一台戏,竟是阴间的人唱出来的。我混身一个激灵,拽住了身边表姐的袖子。

  表姐也很怕,但她好像还是比我强点儿。她拍了拍我的手,抬头问文爷:“这样说来,来乌桐镇唱戏的戏班子,就是十六年前死于那场大火的那个戏班子?那么谢班主呢?其实也就是附上男旦肉身的小生?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回来找吴老爷,也就是那个男旦呢?”

  “因为——”我迟疑了一下,“因为十六年前那场跳吊的惨祸就是男旦作祟的结果吧?”

  文爷呷了口茶,没点头也没摇头:“活人受了气呢,咱们可以忍气吞声。可是死人有气发不出,那就是怨气。带着怨气的死人,找不到替代,就永远是怨鬼……”

  乌桐镇的吴家大院戏台上,男吊和女吊凝眸对望,二十年的恩恩怨怨,十六年的阴阳两隔,全在这四目相对无语凝噎之中,化了。

  “我早该想到是你,我们一起唱了这么多年戏,你上妆的技术是极好,每次我扮戏的时候,哪里画得不好了,你轻轻一笔勾个眉角,出来的都是另一番模样,你想给自己易容骗过我的眼睛,自然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了。”穿着男吊戏服的吴老爷微笑着看着扮成女吊的师兄说道——不,还是让我们叫他男旦吧,吴老爷只是个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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