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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问一次。”康正上身略向前靠。“妳和佃润一正在交往吧?”
弓场佳世子垂下的睫毛晃动了,但是这代表的意义,应当和守灵当时想起园子而晃动大不相同。
好一会儿,她才微微点头,说“对”的声音也有点沙哑。
这回换康正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园子的男朋友佃润一现在和妳交往,这是怎么回事?”
“那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自然而然?园子都死了。”
“我认为这两件事没有关系。”
“是吗?”
“甚么意思?”佳世子望着康正猛眨眼。
“如果园子的死是自杀,动机就是被你们害的,妳不认为吗?”
“我们……”佳世子的脸虽然面向康正,但眼睛却看着斜下方。“我们是在园子和佃先生分手之后才开始交往的,所以我不相信园子是因为我们的事才自杀的。”
“和园子已经分手,是佃个人的说法而已。”
佳世子听到康正这句话,睁大了眼睛。
“你见过他了?”
康正心想糟了,但已经太迟了。
“我要告诉妳一件事。”康正说。
康正打算向佳世子道出她的说法与他目前的调查发现之间的差异。
“甚么事?”
“我不认为园子是自杀的。”
彷彿被康正的气势所迫,佳世子的身体稍微往后退。
“我认为园子是被杀的。不,我相信,因为我有证据。”
她的眼中虽然略有怯意,仍摇头说:“您弄错了。”
“很抱歉,”康正动了动嘴角说,“我不相信妳的话。”
“您怀疑我是吧?”
“是这样没错。我顺便再问一下,上上个星期五晚上,妳人在哪里?做些甚么?”
佳世子将手放在自己的右颊后,侧着头,耳垂上挂的金色饰品因而摇晃。连这种不经意的动作也散发了一股明星味。
“我没有不在场证明。”
“那就还不能证明妳的清白了。”
“我可以问一件事吗?”
“甚么事?”
“您为甚么不告诉警方?”
“我的目的,”康正说,凝视着佳世子,接着故意笑了笑,“不是逮捕凶手。”
弓场佳世子并不迟钝,她立刻领悟康正话中的涵义,从她那张因紧张害怕而僵硬的脸颊就可看得出来。
附近的那群主妇一边喧闹一边起身离开。其中有一人盯着康正他们一直看。
“妳是甚么时候剪短头发的?”康正问。
佳世子“咦”了一声,看着他。
“妳的头发掉在园子的房间里。这该怎么解释呢?”
佳世子挤出僵硬的笑容。
“您怎么确定那是我的头发?”
“要反驳,就先把妳那头漂亮的头发给我几根吧!好拿来做更详细的调查。”
她皱起的眉毛露出不悦之色。想必是料到守灵当晚自己的头发已经偷偷被采样了。
“星期三,”她说,“我和园子见过面。就在园子那里,和园子两个人。”
“妳是说,头发是那时候掉的?”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可能了。”
“星期三见过面的事,之前为甚么不说?”
“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
“为甚么?”
“因为我觉得和园子的死无关,是无谓的事。”
“妳们碰面是为了甚么?”
“没有特别的理由。她打电话来说很久没见面,想见个面,我下班就过去坐了一下。”
“我看园子已经知道妳和佃润一在交往了。那她怎么还会想见妳?”
“我不知道。她没有提起我们的事,我想她并不知道。”
“妳想知道我的想象吗?”
“请说。”弓场佳世子的黑色虹膜发出异光。
康正吸了一口气才说:
“星期三,妳和园子因为佃而发生争吵,当然吵不出个结果,于是妳就对园子萌生杀意。”
“我为甚么要对她萌生杀意?如果是她恨我那还说得通。”
“如果园子坚持不肯和佃润一分手呢?而润一又说如果她不愿意分手,就不能和妳在一起呢?对妳来说,园子就是个碍事的麻烦。”
“亏您想得出这种事。”
“所以我说是想象啊。”
“您要说的应该都说完了吧,恕我告辞。”佳世子碰也没碰冰淇淋便站起来。
康正也留下第二杯咖啡离席。他在柜台付帐时,佳世子已快步走出餐厅。
他一来到店外,就听到尖锐的引擎声从停车场方向靠近。一辆绿色的 MINI Cooper 正要离开。康正发现开车的人是弓场佳世子,上前挡住车子的去路。车子停下来,他便走到驾驶座旁。
佳世子右手不耐烦地把车窗摇下十公分。原来不是电动车窗。
“这是妳的车?”康正问。
“是我的车。”
“有车的话,”康正盯着车内猛看,“半夜也一样可以行动。”
“失陪了。”佳世子的脚松开煞车踏板。MINI Cooper 发出吃力的声响,从康正面前离去。
3
康正一回到园子的公寓,就看到加贺等在门口。加贺双肘靠在通道的把手上,往下看着道路,一看到康正就露出笑容。那样子几乎可用亲切来形容。
“您回来了。”刑警说。
“您等多久了?”
“等多久了啊?”加贺看看表。“嗯,也没有多久。您上哪儿去了?”
“园子的公司。我之前没时间去打招呼。”
“我是说去过公司之后。”加贺仍挂着笑容。“您在中午时就离开那里了,之后上哪儿去了呢?”
康正打量刑警那张轮廓深刻的脸。
“您怎么知道我到园子公司去了?”
“我想您差不多该去了,便打电话过去问。结果对方表示您早上去过了。我的直觉还满准的。”
康正摇摇头,将钥匙插进钥匙孔。
“可以让我再看一次里面吗?”加贺说。
“还有甚么要看的?”
“有些东西想确认一下。拜托了。而且我也有一些您可能想知道的情报。”
“情报?”
“是的,我想一定很值得参考。”他意味深长地笑了。
康正叹了一口气,开了门。“请进。”
“打扰了。”
康正暗自庆幸已经把证物收进包包里。那些东西要是被这个刑警看到,一切就完蛋了。
“离开公司后我去新宿绕了一下,我想知道园子是在甚么环境下工作。”康正边说边回头,看到加贺蹲在鞋柜前。“您在做甚么?”
“啊,抱歉。我看到这个,”加贺手里拿的是羽球拍,“靠着鞋柜放着的球拍。看起来还满专业的,应该是碳纤材质的吧?令妹曾参加羽球社吗?”
“高中时代参加过。又怎么了?”
“握把布缠绕的方向和一般人相反。”加贺指着握把的部份说。“也就是说,令妹是左撇子,没错吧?”
“您说得没错,舍妹是左撇子。”
“果然,”加贺点点头,“我没猜错。”
“依您的说法,好像还没看到羽球拍就知道了。”
“不能说是知道,只是这样推测而已。”
“唔,”康正环视室内,“是因为分析过她各种物品上的指纹吗?好比铅笔、口红甚么的。”
“不是的,是凑巧发现的。当时我负责调查寄给园子小姐的信件,您还记得吧?”
“记得,您说里面没有近几个月的信件。”
“这和信的新旧无关。我注意到的是拆信的方式。具体地说是信封口怎么撕开的。”说完,加贺好像想到甚么,取出一张自己的名片。“不好意思,可以请您撕一下这个吗?就像拆信一样。”
“拿别的纸来试吧。”
“没关系,反正还没用完就会印新的了,请不必介意,撕吧。”
印新名片这句话,是意味着单纯的调职呢,还是想到晋升才说的,康正有点好奇。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觉得是后者。他认为加贺是个很有自信的人。康正对准了印着巡查部长的部份,慢慢撕破。
“您的惯用手是右手吧。”加贺说。
“是的。”
“这是很典型的撕法。以左手拿好整张名片,右手撕下标的部份,而且撕的时候是以顺时针的方向撕,大多数是这样。”
听加贺这么一说,康正回想自己的手部动作。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吗?”
“其实并不是,可以说是各不相同。而只要看这撕破的地方,”加贺接过被撕成两半的名片,继续说,“就可以从破损面和指纹的位置等等,大致判断出这个人的习惯。我在调查园子小姐的信封时,发现她的动作与您刚才所做的左右完全相反,所以我才猜园子小姐或许是左撇子。”
“原来如此,知道原理后其实很简单。”
“这方面的事情,和泉先生应该更拿手才对。”康正不明白加贺的意思,沉默以对,于是刑警笑吟吟地继续说道:“您不也是从保险杆的凹陷程度、车灯的损坏方式、烤漆涂料的脱落等,推论车子是在甚么情况下发生事故的吗?换句话说,您是从物证拼凑出假设的专家。”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破坏中必有讯息。这句话在任何案件中都用得上。”
“也许吧。”
康正心想,这个人不知从中看到了甚么讯息。
“对了,令妹做任何事都是以左手来做吗?”
“没有,被父母矫正过,所以筷子和笔是用右手拿的。”
“是吗?日本人都会这么做。听说外国人不太矫正左撇子,不过倒是很少看到刀叉左右拿反的外国人。令妹呢?”
“我记得应该和普通人一样。”
“也就是右手拿刀,左手拿叉了?”
“是的。”
“这么说,如果不是平常特别注意,很可能会忘记园子小姐是左撇子。”加贺说得不以为意,但他显然很重视这一点。“对了,那样拿刀叉感觉不知如何?我想应该还是会想用比较有力的手拿刀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和舍妹谈过这个。”说完,康正观察加贺的神情。“园子是左撇子,和这次的事有甚么关系吗?”
“这个嘛,目前还不能断定,我个人认为可能有。”
这种说法令康正感到不安。园子是左撇子这件事,确实是这次命案的重要关键。康正也是从塑胶外皮碎屑沾在菜刀上的位置,才确定凶手是惯用右手的人。
但是那条线索已经被康正销毁了,那么加贺为甚么还要追查园子的惯用手?难道是还有别的证据显示命案是右撇子干的吗?
想到这里,康正发觉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他为了怕沾上指纹而用了手帕,那么凶手呢?当然也会避免留下自己的指纹吧。但是完全没有指纹又很奇怪,所以凶手应该会把园子的指纹印上去才对。
当时是印了园子的哪一只手?
正如加贺所说,园子是左撇子的事平常看不太出来。凶手就算知道,情急之下让她用右手来握也是十分可能的。这个刑警是不是因为菜刀上的指纹与园子撕信封的习惯产生矛盾,才对自杀有所怀疑?
“有件事,希望您能老实告诉我。”康正在寝室的地毯上盘腿坐下来。“您显然对园子的死抱有疑问。说明白一点,您认为这个案子不是自杀而是他杀,为甚么?”
“我并没有这么肯定。”
“您就别装了。如果我是一般人,也许会相信这种说法,但不巧我不是。”
加贺耸耸肩,然后缓缓抓了抓右颊。那样子看来虽然有些迟疑,但还不到困扰的程度。也许他早就料到康正迟早会问了。
“我可以进去吗?”
“请进,如果您肯说实话的话。”
“我自认为没有说谎啊。”加贺苦笑着进来。“我倒是认为没有说真话的,和泉先生,是您。”
“这话是甚么意思?”康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