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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鼓点敲在心上,又从心上开始迸裂开来,在你还没有完全在意的情况下,它已经开始震荡你的耳膜,让你觉得漫天都是劈落下来的鼓声,每一下都似要将你的身体震裂开来。
秦歌与雷鸣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们紧紧捂住耳朵,企图阻止那声音。但鼓声仍然源源不断地从四处传过来,针一样扎在他们的身上。
虚脱了一般,身体各处都已经渗出了冷汗,他们像溺在水中,最后一口气已经吐尽,他们只能尽力上浮,但水面仍在遥远的地方。他们已行将力竭,他们已经感觉到了窒息的晕眩。
他们背靠着树干,身子缓缓滑落下来。黑暗变得模糊,整个松林都开始摇晃。他们勉强用毅力保持着清醒,但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再坚持多久。
山林里开始起雾了,雾在眼前弥漫。
黑暗里怎么能看得清雾气?'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树林里有了光亮,它隐藏在雾气的背后,只是隐约的一大片模糊的光圈。颗粒极大的雾气在光亮前面盘旋,它们渐渐涌来,很快就把秦歌与雷鸣裹在中间。
秦歌与雷鸣睁大了眼睛,看到了雾气背后影影绰绰晃动的人影。
那些人影越来越近,抑或是光亮越来越强,秦歌与雷鸣已经可以分辩出那些人影正是适才突然消失的那具尸体。何止是他,在他周围,用僵硬的姿势缓步逼近的,正是傍晚时随着神秘的黑袍人远去的那十二具复活的尸体。
这些复活的尸体已经将秦歌与雷鸣围在了中间,他们没有力气奔跑,甚至没有力气呼叫。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经把他们全身的力气都抽得干净,他们身体发冷,头皮毛麻,每一根汗毛几乎都倒竖起来。
尸体们煞白的脸孔在周围晃动,空洞的目光诡异且充满邪恶。
鼓声仍在继续,那些尸体便随着鼓声不停地走动。
喉头似有些腥咸的力量呼之欲出,而脑袋里却像被塞进了一颗拉响引线的手雷。当最后那身材高大的黑袍人出现在雾中的时候,无数双冰冷的手已经触到了秦歌与雷鸣身上。秦歌看到身边的雷鸣身子晃了晃,终于倒在地上。他清醒地意识到这时必须做点什么,但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软绵绵地瘫软下来。
他的脸颊紧紧贴着潮湿的地面,枯枝与落叶腐朽的味道让他有了些想呕吐的欲望。在腐朽的味道中依稀还能闻到一些香味,他想分辩那是什么花香时,意识已经变得模糊。
身体变得很轻,鼓声似乎变小了,周围晃动的影子变得愈来愈模糊。还有那最后出现的黑袍人,他的黑袍被风吹起来,他的人看起来便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鹰隼。
秦歌的最后一点意识就是这只鹰隼要飞到自己身上了,他甚至觉出了鹰喙啄在身上的痛感。
他最后看到冬儿枯坐在小楼里无助忧伤的面孔,随着一阵骤然的心痛,他的知觉陷入了一片冰冷乌黑的深沼之中。
“笃——笃——笃——”
敲门声仍然从容不迫,悠闲的客人并不在乎时间,因为他知道,门内的人终会为他打开房门。
她恐惧之中有了些恍惚,觉得这敲门声似曾相识。
其实敲门声会有什么不同呢,不管手指敲在什么质地的门上,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但它的背后总归会有一个人,有时候还会有很多。谁也说不清楚人的一生里会听到多少次敲门声,你也根本无法预料敲门声背后那个人会是谁。
但总有那么一两次吧,敲门声会彻底改变你的生活。
那么改变她生活的那次敲门声呢?
她知道自己没有睡着,但却已经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她在等待一次敲门声,因为她知道,丈夫今晚出门前忘了带钥匙。钥匙现在就搁在床头柜上,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它,似乎已经清晰地看见了即将响起的敲门声背后发生的故事。
丈夫在一家银行工作,她嫁给他时,他是银行营业部主任。
营业部主任管辖着银行总部营业大厅所有窗口内的职员,他跟那种储蓄网点的分理处主任不同。分理处主任每年都要重新推选,如果完不成当年的吸储任务,那么下一年,任何一个毛遂自荐的职员都可能取替他的位置。营业部主任像银行其它部门的领导一样,如果不出现什么重大问题,那么你便可以一直做下去。
所以丈夫那时还很有优越感。
他的优越感来自他那个当副市长的父亲。
那一年的秋天,落叶过早地飘在城市的街头,她每天最喜欢做的,就是在傍晚时,倚在临街的玻璃窗后面,盯着面前东西走向的那条街道。夜幕降临之前,当暮色还没有完全笼罩这个城市时,有一辆解放牌自卸车会准时停在路边,开车的男孩从车窗里露出脑袋,看到玻璃窗内的她,先是羞涩地露出些微笑,然后冲她挥手示意。
这是她一天等待的终点,每回她在玻璃后面,都能从男孩羞涩的微笑背后发现他内心潜藏的渴望。她不用跟店里的人打招呼,便出门跑到车边,车上的男孩已经为她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男孩几乎每天都会为她带来些女孩们爱吃的零食,有时候是果冻牛肉干,有时候是开心果冰糖葫芦,反正每天的花样都不同。有一次他还带来一大捧野菊花,那些小小的花簇拥在一起,像一蓬在天空灿然绽放的烟花。
男孩说他开车经过旷野,看到遍地的野菊花后,便下车采了来送给她。他说话时的眼神有些闪烁:“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它们,也许我应该去花店买些更漂亮的。”
她将野菊花抱在怀里,让它们贴近脸庞。野菊花恬淡的香气氤氲到了她的心底,让她有了陶醉的感觉。她主动握住了男孩的手,片刻的无措过后,男孩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笑得灿烂极了。
如果碰上店里没什么生意,老板会宽容地给她一个小时的假,这样,她就能坐在他的车上,去城北的河边呆上一会儿。车子停在大堤上,他们俩牵着手下到河边去。有时候他们会并肩坐着说话,有时候,会在河边追逐嬉戏一会儿。其实,那会儿她心里最想做的还是能静静伏在他的肩上,让他的气息把脖子弄得很痒,一直痒到心里去。
她躺在床上盯着一串钥匙时,那样的画面还在她的脑际隐约闪现。
那是她的初恋,那个男孩现在早已不知身在何处,甚至因为年代久远,他的模样在她记忆里都有些模糊了,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那影子让她惆怅,还会让她生出些只有少女时代才会有的心事。
现在,她在自己的家里,等自己的丈夫回来。她的丈夫曾经是银行营业部的主任,但是他现在却需要每天戴头盔、穿防弹背心,背着防暴枪坐在运钞车里,每到一家分理处门边,便会像一只狗一样跳下来四处逡巡。
营业部主任到保卫科押运员,这中间的距离到底有多大,也许只有她和丈夫俩人最清楚。感到失落的只有丈夫,而她似乎觉得现在的工作更适合他。他以前当营业部主任的时候,每天除了想着把自己打扮得衣衫光鲜油头粉面往漂亮的女职员跟前凑,根本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他做不做事有什么关系呢,他的副市长父亲就是他腰上的枪,随时都可以掏出来在人面前晃悠两下。但可惜后来这把枪虽然还在他腰间,但却已经是有枪无弹了。副市长因为经济问题受到双规不久,营业部主任也被人一脚踹到了保卫科。
他开始愤愤不平,开始抱怨世态炎凉,却从不曾想到做了那么多年营业部主任他已经赚大了。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工作,和外面一帮狐朋友狗友除了喝酒就是做梦,醉酒之后他会在她面前大喊大叫,叫嚣着他终有一天会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瞧瞧他的本事。她的冷漠常常会激怒他,他即使在自己最风光的时候也不敢动弹她一下,但这时他已经不把自己当人了,居然动手打了她。虽然只打了一巴掌,也不是很重,但这一巴掌却让他永远地失去了她。
现在,她躺在床上,期待着敲门声响起。
丈夫今晚又跟人出去喝酒了,他近来几乎逢酒必醉,必定会在深夜时才踉踉跄跄地回来。他回来后会喝一大杯茶水。茶水有时他出门前便砌好了让它凉着,有时是她在临睡前替他砌上。
这天下午,她专门去前门的老字号生庆公茶庄买了二两雨前云雾茶,花了四百多块钱。这点钱算什么呢,即然他喜欢喝茶,就让他好好享受一回吧。
茶已经砌好,到这会儿应该凉透了,丈夫回来,看到它,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捧起杯子一饮而尽。说不定那时他心里还会很感激这个善解人意的老婆,也许心里还会生出一些温情来。但他哪里知道,清香的云雾茶是副穿心的毒药,他喝了便能要了他的性命。
他又怎么会想到,睡在枕边的漂亮老婆有一天会变成蛇?
她辗转反侧,根本就不想睡着。但渐渐的,她真的有了些困意。丈夫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就算他喝得再多,这时候也应该到家了。她忽然有些不安,觉得有些事也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更重要的是,只要是不曾发生过的事,都存在多种可能性,这就是人常说的人算不如天算。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她对自己说,只要你决意要将一件事做成,那么,便没有任何因素可以阻拦你。一次做不成还有两次,两次做不成还有三次,何况,对付那样一个身体指挥大脑的男人,实在是件很容易的事。
我可不是因为你当不成主任才想要你死的。她对着墙上悬挂的合影轻声道,我也不是嫌弃你每天打扮得跟小丑似地站在运钞车旁边。你变成了什么样关我什么事呢,虽然我跟你每天睡在一张床上,但你对于我却永远是个不相关的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当然也没有恨过你,包括你打我那一巴掌,男人打女人我并不认为是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可是,今晚我要杀死你了,不是因为你的错,而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她在夜里的喃喃低诉有些凄惋,像一个古代深闺中的怨妇,任谁都不会想到她其实是一个心似毒蝎的女人,她就要在今晚亲手杀死她的丈夫了。
“笃——笃——笃——”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她悚然一惊,翻身从床上坐起。
“笃——笃——笃——”
敲门声还在有节奏地响着,她依稀记得那天自己开了门,后来还发生了很多事,但为什么敲门声还在继续呢?
她很快就弄清楚了这里原来并不是自己的家,自己周围还有好多人。大家都惊恐地朝着门的方向,名叫黄涛的男人犹豫着已经慢慢向门边走去。
雨夜的山谷、行走的僵尸、诡异的鼓声,蓦然而至的尸体。所有现实的记忆这时都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她忍不住长长呻吟了一声,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梦。只是,谁知道这场梦有没有醒来的时候呢?
黄涛停在了门边,敲门声还在继续,甚至这时门外还响起敲门人说话的声音:
“有人在吗?”
那声音低沉稳重,彬彬有礼,丝毫没有想像中那种诡异气息。黄涛怔了怔,终于再上前一步,蓦地拉开大门。一股清凉的气息传来,黄涛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门外的人却往前进了一步。
现在,敲门人终于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了。
秦歌从黑暗中醒来,起初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随即便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椭圆形的巨大阴影里,阴影外面白花花的,那是星光。
断裂的记忆纷沓而至,秦歌想到自己晕倒在一处浓密的松林里。松林里有雾,那些复活的尸体从雾背后走来,围绕着他,他们冰冷的手已经触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