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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不见有随侍过来掀开车帘,我看看宁怀珺,抬了抬袖子,却叫他手中的折扇拦住了。
“见过公主。”宁怀珺淡淡道。
车外头亦是一个淡淡的声音:“既知是本宫,岂不知须得下车见礼?”
宁怀珺唇角一勾:“公主微服出行,孤怎好下车相认,坏了安阳的雅兴?”
外面静了一时,又换做一副恭恭敬敬的声:“公主请世子殿下一同入内饮上一杯。”
宁怀珺头仰靠在椅背上,悠悠看向我,“不了。孤有要事。”
我回头看已去得老远的酒楼,心中略感惆怅。
“不过即便有要事还是要吃饭的。”这时候只听见宁怀珺不疾不徐地道:“去将摘星楼的厨子全请到府上。”
车外立即有个人道了声:“是。”便听一阵马蹄声远。
我咳了一声,道:“其实可以做出一副走远的样子,等安阳公主进去了再回去,径直去楼上的雅间,左右不会再照上面。”
宁怀珺哦了一声,道:“太麻烦。”
马车停进摄政王府。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了上前。
宁怀珺问他:“父亲如何了?”
那个人答道:“王爷服了御医开的药,已止了咯血,这会睡下了。倒是夫人惊吓不小。”
宁怀珺点点头。
管事又道:“今日的奏本共一百零三,已悉数送去了紫云阁供世子批阅,一起送去的还有此番待选仕女的画像,统共一百一十八幅。”
宁怀珺抬袖抚着额头,小声自言自语一句:“唔,倚秀园里倒容得下。”
我跟着走了一阵,瞧向左右的楼台,只觉得移步换景,似走在画中。
转过一道月门,便见一座三重飞檐的阁楼矗立十里平湖畔,周围紫云缥缈,却是一小片紫竹林。
宁怀珺转过身来,“摆饭需得一会,我们随处走走可好?”又看着湖畔那座阁楼沉吟:“又或是去批一批奏本?等饭的这个工夫大约也好看个三五本了。”
我想了一想,慎重道:“那么多奏本,是该见缝插针地批一批,看得快一些兴许能批个六七本也不定。”
宁怀珺一双眼睛看过来,“好,走吧。”
我笑着道:“你处理公文,我不好打扰,就在这处走走。”
宁怀珺抚了抚袖子,似笑非笑的:“看奏本费神,还是趁这个闲暇看几幅画像好了。”
我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既是一道等着用饭,你忙得这样,我闲得总归不安,还是与你做一做伴罢。”
紫云阁里布置得十分雅致。
书桌旁另设有一大案专用来摞放奏本,随侍呈上来一叠,宁怀珺批完了便拿走,再取新的一叠过来。
我趴在书案的一角,看随侍抱一堆画卷进来,分到几个小仆手头,次第在厅中排开来。
画卷“唰”的打开,顿时一室环肥燕瘦的好风光。
宁怀珺从奏本上抬了一双眼睛,有个见眼生情的小仆立刻奉了茶上去。
第一排正中的一幅,画的是个挥扇扑流萤的女子,一张脸面艳若桃李,一段腰身杨柳婀娜,将漫天的流萤扑得十分蹁跹。
这个季节我家后山却是连一只萤火虫的翅膀都找不见。
许是见我看得出神,一旁的随侍遂殷殷与我介绍道,这一幅画的是吏部尚书的幺女,钱什么。
宁怀珺呛了口茶。
又换了一批仕女。
我咦了一声,绕过书案走近去。
宁怀珺搁下笔,托着腮帮看我,“这一个是白老太傅的孙女,御花园那次先你一步从假山缝里跳出来的。”
白崇白老太傅是大夏忠心耿耿的老忠良,朝廷清流中的中流砥柱,自他辞了官,朝中的太傅之职就一直空缺至今。白崇的儿子白玥却是个武将,在我爹手下统领右武卫。是以我爹跟白崇父子俩的交情颇不错,还请得白崇来府中做过十天的西席。十天后他甩袖离去,成了在位最短的一个西席老儿,也连累我爹几次三番地命秦陆往白府去赔不是,白老头耷拉着脸色收了我爹好几本古籍孤本,方才顺了肺气。
我要是知道当日那邻座就是白崇的孙女,定是要请她替我问候她爷爷两句的。
“哥!”
外头冲进来一个小人影,一阵风似的,朝书案刮去。
宁怀珺轻飘飘瞟了他一眼,他便立刻在书案前站好了,一手扶着桌角,道:“哥,饭都摆好了。”时不时来觑觑我。
我和善地朝他一笑,却惊奇地见他脸一路红到耳根子。
宁怀珺淡淡道:“宁衾,你怎的过来了?”
被唤的这个丧着脸道:“爹咳了一口血,娘见不得血,一害怕心情就不好……”
“心情不好就没人看管你了。”宁怀珺道,唇边却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那小公子点点头。
走过厅中还没收起的画卷,他睁大眼睛看了看,又顿了顿他哥的袖子,低了声道:“这个姐姐比她们都要好看。”
我耳朵尖,听见了,就谦虚地道:“有一幅挥扇子扑萤火虫的你没看到,画得十分美,唔,尽管她本人叫你哥哥喷了茶。”
这小子胆大了些,走到我身边,仰头道:“我哥也好看。”
宁怀珺脚步一顿,拢着袖子咳了一声。
我呵呵道:“你倒是不像你哥。”
宁衾垂下头,“我娘没有大娘好看……”
“宁衾。”宁怀珺突然道,“小花厅有你要喝的双梅露,你去让曹管事给你取。”
宁衾欢呼一声,居然一溜烟地跑了。
宁怀珺低头看了我一眼,低低笑了笑,道:“走罢。”
午饭用得忒舒坦。
舒坦到却不好意思吃完了就走人。是以宁怀珺邀我再去紫云阁与他做个伴,我忠肝义胆地应了,还额外与他磨了一池墨,又递了几番奏本。
待天色冥蒙,我在一张软榻上醒转过来。
柔和的灯光下,宁怀珺依旧端坐在案前看奏折,见我爬起来,桃花目一挑,眼眸中含了笑道:“将你累得倒头就睡,孤委实惶恐。”
我随即道:“这却与你无关,想必是我昨晚背书背得晚了,连累今日精神不足。”
宁怀珺又笑了一回,方道:“上将军派来的人已候了你一个多时辰了,是接你回去的。”
我振奋精神,“啊,那我须得走了。”
出了王府,只见门外停了两辆马车。
我寻着标识上了车,恰见另一辆上走下来一个人,一张文文秀秀的脸,夜灯下一袭黑袍行走间衣袂飘拂。
看着许子晋进了摄政王府,我坐好了与车夫道:“走罢。”
许久却不见车走,我疑惑地掀开车帘。
那车夫微侧过脸,一双眸子极是冷淡。
第14章
我心头一跳。
但见他又转了过去,脸庞隐在披风的风帽里,只随手一晃鞭子,马车便猛地向着长街尽头的灯火奔去。
我看着那一幅背影,试探地道:“先生?”
那人毫无反应。
我呵呵笑了两声,不同他计较:“先生,我知是你。”
“坐好了。”他背对着我,声音不辨喜怒。
我蹭过去与他并排坐,“怎的却是你来接我的?”
话音一完,便叫一件从天而降的披风裹个严实。
沈卿州微蹙着眉低头看我一眼,“哦,本来倒是要遣几个侍卫来接你的,但,大约是将军想着来我一个左右也差不了许多,便不如不动众了。”
我朝他挪了挪,“我要是晓得你候在外头,一定不叫你久等。”
他淡淡道:“你待怎的不叫我久等?”
我想了一想,道:“我就不在紫云阁的榻上睡过去了。”
他侧脸,忽然伸手绕过我的肩,“这个衣角被吹得一摆一摆的,当心叫风进去。”
我低头看他替我将裹着的披风紧了紧,客气地道了声谢。
迎面扑过来的夜风中,他一双黑眸藏在额前被风吹起飞扬的发丝间,嘴角微挑了挑,“若晓得我来了,你难不成还不瞌睡了?”
我再想了一想:“还是瞌睡的,但要晓得你来,我就上了马车再睡了。”
他嘴角那抹笑意倏地没了。
一直等到他那幅修长的背影飘飘摆摆进了府门,两个小仆方敢走过来牵马。
我小心翼翼爬下车。
一路往里走,越想越发觉今晚沈卿州他不似平常,眉梢嘴角都是未纾的结。
等人它果真是一件十分磨人的事情,我心中感叹一回。
刑堂只得一个扫地的小仆。
我站在门外,问他今日那刺客叫秦陆审问得如何了。
那小仆扶着笤帚一脸愁容,“什么也没审出来。小姐离开不久,刺客就冲破穴制自绝了经脉,死时七孔出血,形状极是惨烈。”
确是惨烈。照这般看来,我若是叫他们捉了去,只怕是要更惨烈。左右不是他惨烈就是我惨烈,我私心上想,还是任凭他惨烈去罢。
这样一想,我颇感庆幸,于是悠然转身离去,踱向东苑。
秋夜凉风过,东苑里盈盈的是阵阵白梅幽香,香气沁人肌骨。
厢房烛影幢幢,偶尔有女子轻柔的细语。
我轻手轻脚地走近,瞧得床榻上影影绰绰靠了个人,一身素白的衣裳,脸色较白天已有了几分血色。
我爹坐在床对面的一把椅子上,低声同她言语。
那女子不知说了句什么,我爹低低笑了笑,眉目间竟颇有几分温情。
我在庭中站了站。
他方才笑了那么一笑,我看着忽一阵心酸。
自我娘去后,我爹大半时间都在攻楚。东苑久无人住,却叫府中的仆人拾掇得很好,不但纤尘不染,就连四季景移也分毫不含糊,赏不断的花开花落,看不完的莺飞草长。
可是现在,我才知它原来一直清冷着。
我站在庭中,心中古怪一阵惆怅一阵。
这时候只听我爹的声音自房中传出:“衿儿,你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我一时忘了他瞧不见,仍摆手道:“呃,我不进来了,突然想起了《孟子》中的一处疑问,我去沈先生处了。”一面说一面急急走了。
走到涵院门口,我站了站,想进去,又怕沈卿州他仍是离去时的形容。于是就踱开。走两步我又想,他所以离去时一副面色不济的形容多半也是等我等得我久了,不耐烦了。本着做弟子该尽的孝道,我也应该进去向他赔个不是,顺便看看他纾解得怎样了。
我敲开沈卿州的房门,书案晕黄的烛光下,他一双眼从书卷上头抬起来,淡淡看着我道:“有事?”
我道:“啊,是。上回先生说的那个《李亚仙传》的前传,我一直想看来的。”
他搁下笔站起身。
我看着他在书架上翻了一遍,又向墙角的两个大书箱走去,便跟了过去。
与他一道蹲着翻拣半天,他恍然道:“哦,那本书却放在我床头的方桌上了。”说罢又起身向里屋去,片刻就拿了出来。
这一本与《李亚仙传》差不多厚,只不过是手抄本。
书页上的字迹行云流水,力透纸背,隐约飘一缕墨香。
《李亚仙传》里的生僻字多,这本也不少,倒是没有那些我已学会的字,不得已又留了沈卿州在近旁,遇有不解的地方便要请他再与我讲上一讲,如此又占去他不少时间。我心虚地观察他的脸色,却见他并无不快,反倒嘴角噙笑,便稍放了心。
我一口气看到三更,最后倒在沈卿州的书案上合衣睡了。
第二日近午,我袖着没看完的这本《前传》走进了兔演巷的四味书坊。
书坊的胡老板一见我就从柜台里抽出一本书道:“这本《李亚仙传》一上市就火了,销量老早超出《莺莺传》之前的神话,小公子是爱书之人,千万不可错过此书。”
我笑道:“这本我看过了,的确写得好,但却不如它的前传好。”
胡老板一愣,道:“什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