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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套新租的房子位于一个居民小区里,门牌号是402,金三银四,楼层还不坏。房东是个普通工人,正在为儿子的高昂学费发愁时,老父亲病逝了,老头子住的房子空了出来。
我和陈朝晖过来看房子的时候,才发现房东自己也对这房子不熟悉,竟然好多问题都答不上来,不由得满腹怀疑。陈朝晖轻声对我说:“他不会是个骗子吧?”
房东发觉了我们的疑虑,不由得有些尴尬。他连忙解释说,自己的父亲性格孤僻怪异,别说邻居了,连自己的子女都不愿意接近。为了尊重老头子的意愿,他只好同意父亲一个人在这里居住。
我们俩这才释然,看了看房子,条件还挺不错,房租比较而言还是挺合理的,就是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鸟笼、竹筐、根雕、石头,无所不包,看来是那古怪老头子的收藏物。房东说,放心好了,回头他就会把这些杂物统统弄走。
于是我俩拍板决定,就要这房子了。几天之后,搬家公司的卡车把众人的东西搬了过来。
这天除了我被书柜惊吓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让人感到不快。姜鹏正在楼下指挥着搬家工人搬东西,一个30来岁的瘦男人主动上来打招呼:“你好,新搬来的?”
姜鹏回答:“是的,您也住这楼?”
瘦男人说:“我住隔壁单元的301,你们呢?”
姜鹏说:“402。”
话音刚落,姜鹏就发现瘦男人脸色一变,好像十分紧张。他呆了呆,追问:“是那个刚死的怪老头的房子?”
姜鹏说:“嗯,以前的确是住了个老头。”
瘦男人的面色阴沉,过了半晌才叹息一声:“唉……你们住在里面,多多小心,谨防有怪事!”
他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走了。
晚上,被搬家累得够呛的几个人叫了外卖,围坐在饭桌旁吃得稀里呼噜的。对我取笑一番后,姜鹏说起了白天的那个瘦男人。
王睿有些紧张:“会不会这房子真有什么古怪啊?刚死了人,房租也那么便宜……”
姜鹏摆摆手:“不可能的,谁相信那些鬼话?故弄玄虚吧。”
霍柯也说:“说不定是那个老头心理变态,专喜欢装神弄鬼,吓唬邻居。”
我却始终默不作声。那个书柜。那个书柜……
原本放在阳台上的大镜子,此刻已经搬到了客厅里。书柜里的木头人偶,被王睿擦得干干净净,放在了他的房间。
为什么一看到那个书柜我就脊背发凉?在众人的高谈阔论中,我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夜里我睡得很不踏实。天气有点热,窗外有野猫拼命地叫春,我在床上翻腾了许久才慢慢入睡。三室一厅,我一人占一个小间,可是却感觉格外地闷。
不知什么时候,我醒过来了。刚想要伸展一下四肢,却发觉自己正以一个古怪的姿势蜷缩着,手和脚轻轻一动,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迷迷糊糊地伸手想把这东西推开,却怎么也推不动。
我略微清醒了一些,再用手触摸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是被关在一个小小的木头盒子里。
这是什么东西?箱子?棺材?
这时一股陈腐而令人憋闷的气息传入鼻端。这股味道,我在白天才刚刚闻到过。
书柜!我在那个书柜里!
我突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开始剧烈地颤动,一些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感猛然翻腾出来,占据了我的思维。
我被关在书柜里了!那个书柜里!
我拼命地用力,想要从柜子里挣脱出去,但蜷缩的姿势让我根本用不上力。手脚无力地碰撞着柜壁,沉闷的声音在书柜内回响着。
救命!救命啊!
我张口大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四周仍然是黑漆漆一片,除了硬硬的柜壁和刺鼻的气味,再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恍惚中,我体会到了自己幼年时溺水的感觉。那个8岁的孩子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却仍然无法控制地往下沉。在深深的河水中,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终于,我醒过来了。这次是真的醒了。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感谢“醒来”这件事本身。我起身打开灯,嘴里不住地喘着粗气,再也不敢睡了。看看表,才凌晨三点钟,但我却感觉自己已经在梦中的书柜里关了几天几夜。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刚从水里捞出的一样,全身都是汗,已经湿透了。我抓起枕巾,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仍然心有余悸。
推开门,我打算去冲个澡,却听到阳台似乎隐隐约约有点响动。我立刻想到了那古怪的书柜,吓得赶忙退回了房间,澡也不去洗了。
就这么熬了一夜。
三
天终于亮了,我这才放心地睡去。绷了一夜的弦松了,这一睡,人就像变成了石头,连姜鹏在外面敲门都没听到。
姜鹏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是早上10点了,但他分明记得自己昨晚上了闹钟,闹钟定在9点。这闹钟极老式,需要每日上发条才能运行,但声音特别响,同屋的几人屡次要求他更换,都被拒绝了。
“这可是我爹妈当年的定情信物,多有纪念意义啊!”姜鹏振振有词,“再说闹钟不响,怎么能把人弄醒?”
但这一天早上,闹钟竟然没把姜鹏弄醒,他不由地在心里犯嘀咕:难道是闹钟大限已到,寿终正寝了?
想把闹钟拿过来检查一下,才发现一个问题:原来闹钟根本就不在枕头边。
这可奇怪了。姜鹏分明记得自己昨晚上好闹钟放在枕头边,而且睡着前迷迷糊糊地翻身,额头还碰到闹钟了,怎么可能不见了呢?
仔细找找枕头下面,没有看到。趴下来看看床底下,仍然没有。找同屋的陈朝晖问,答案是不知道。问问隔壁屋的两个人,也没有人知道。倒是王睿嘟嘟哝哝地说,他的袜子也不见了。他赌咒发誓,说刚翻出来的一双干净袜子,就搭在床边的椅子腿上的,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就丢了两件东西,这可实在让人不快。大家一阵忙乱地在屋里东翻西找,哪里找得到?
姜鹏此时才注意到我的小屋门还紧锁着。王睿说:“会不会昨天我们取笑这小子一通,他要捉弄我们一下出出气?”
陈朝晖摇头,说我不会这么无聊:“再说了,要捉弄你也不至于藏你的袜子,要是我,怎么也得藏手机。”
大家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姜鹏不甘心,还想找我问个明白,但不管怎么敲门,只能听到里面传出隐约的鼾声,只好作罢。
“这小子睡成死猪了。”姜鹏无奈地说。
我这一觉睡到下午才醒,同伴们早已各自坐在电脑前开始工作。最近有一单小生意,给一套武侠小说做人物设定,书商要求往日式风格靠拢。活儿不算紧,但由于搬家耽误了几天时间,所以原定今天开始追进度的。我不由得有几分愧疚。
吃了点面包牛奶,和同伴们打过招呼。姜鹏等人问起丢失东西的事情,我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闹鬼了!”姜鹏骂了一句,也不再多问了。闹钟和袜子,毕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丢了也就算了。
闹鬼了!我心里一颤。想起了凌晨时分,隐约听到阳台上传来的响动。难道会和那书柜有关?
我想告诉姜鹏,但又担心被姜鹏讥笑,最后还是把到嘴的话咽到了腹中。
姜鹏买了个新闹钟,王睿换了双袜子。一切都仿佛没有发生过似的。霍柯曾提议,也许等到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就知道到哪儿去了,姜鹏没好气地说:“上一次发条只能闹一次!”
我也不再做恶梦了,每日只是暗自留心,看还有没有人丢东西。但一连三天,似乎没有人发现丢东西。看起来,那一夜丢失的两件东西纯属偶然,兴许只是两个人的记忆同时出现故障而已。
我渐渐安下心来。活儿也顺利地完成了,对方很满意,半个月后付款。
一切看上去都不错。
但过了几天,又丢东西了。这次是陈朝晖的男士香水。
霍柯新结识个女网友,想要去见面,但他的体味不大好闻,怕把人家给熏走了。陈朝晖说,他有一瓶别人送的男士香水,自己也从来不用,就拿给霍柯去骗姑娘吧。
但是一找,陈朝晖愣了:“我明明就放在这抽屉里的,搬家那天还收拾来着,怎么没了?”
霍柯也帮着找,但最终一无所获,只好不喷香水就去了。
晚上霍柯阴沉着脸回来,显然见面过程不尽如人意。众人禁不住又说起物品失踪的事情。姜鹏叫道:“我们前几天没发现丢东西,说不定因为丢的是不常用的,所以没有注意。大家去清点一下!”
这一清点,才发现,还真是或多或少地丢了几样东西。姜鹏的一张喜多郎的CD没了,霍柯一个精致的名片夹找不到了,王睿也发现有东西失踪。
问到我的时候,我愣了一下,说:“我……我的一枚耳环找不到了。”
于是众人聚在一起商议,都觉得此事很诡异。到目前为止,没有丢钱,没有丢太贵重的东西,可见不是遇上了什么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但每个人都丢东西,这是确凿无疑的。倘若平时屋里没有人,也就罢了,但这帮所谓的soho成天都呆在家里,谁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东西拿走?
“会不会遇上了什么心理变态的人搞恶作剧?”霍柯说。霍柯平日里喜欢读侦探小说,发生什么怪事,总是首先往“变态”上想。
“也许是什么动物,专门喜欢偷小玩意儿拿去收藏,比如鸟啊猴子啊之类的。”王睿也说。
“是啊,搞不好是一个心理变态养了一只鸟一只猴子,专门来偷我们的宝贝。”姜鹏没好气地说:“这只鸟或者这只猴子还会缩骨术,可以从那么细的防盗栏里面钻进来。或者那个变态是锁匠,能打开我们的防盗门,溜进我们的房间,还不被我们发觉。”
的确,这间房子的原主人,那个奇怪的老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并不像一般的城市居民那样,安装那种格子比较粗疏的防盗栏。他选择了那种非常细密的、如同金属网一样的防盗栏,防盗门上也有三把锁。
“王垚,你有什么意见?”姜鹏问我。
我闻声一震,有些慌乱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丢东西。”
姜鹏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啊。”
我说:“我……我有点胃疼,我先回去躺会儿。”
说罢,我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要不要胃药?”陈朝晖在背后喊。
我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径直把门关上了。
为什么只有我没有丢东西?我躺在床上,觉得冷汗直冒。
这件事情会和我有关吗?
我总觉得思绪中有个什么东西在搅动着我的神经,就好像激流中一块突兀的礁石,令我烦躁不安。但我又始终不能把那模糊的影子具体化,这种感觉是很痛苦的。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直到入睡前的一刹那,我才惊觉是什么东西一直让自己恍惚不安。
书柜!和书柜有关系吗?
四
过了两天,其余五人的东西仍然是照丢不误,我仍然是什么都没丢。我几次想要打开书柜检查一下,不知为何,始终没有这个胆量。
但书柜最终还是被打开了。这天早上,霍柯的手机丢了。才买了两个月的诺基亚3230,丢了可让人肉痛。霍柯赶忙抓起座机拨号——没有关机!
众人满屋子乱窜,支着耳朵听,结果王睿隐约听到阳台上传来了“猪八戒背媳妇”的铃声。
大家冲到阳台,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