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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
“半夜闹鬼的事啊!”
“闹什么鬼?昨天晚上你不都看见了么,哪有什么鬼?”
“那你说那半夜的哭声是怎么回事?”
“我猜那是你的心理作用。你看咱那招待所,是靠山建的,半夜那山风一起,就吹得呜呜响,你肯定是听岔了,别多想了。”
大奇不再言语,可能被我一说,心也或多或少放了下来。
下午活动结束后,我突然发现找不到大奇和小青了,我和小艾以为他们提前回去了,于是也往回走去。走到招待所楼下,刚好从传达室的小窗户里看见马大爷,他正蜷在床上抽着旱烟斗,屋子里烟气挺重,床头摆了一把小椅子,上面放了一瓷缸茶水。这时候他也看到了我,我朝他笑笑,算是感谢他昨天晚上的援助,他也冲我点了点头。
我和小艾上了二楼,刚要继续往上走,这时却见二楼走廊左边的拐角处有一个农妇模样的人,一身土绿色的衣服,乱蓬蓬的头发半黑半白,她正背对着我们,拿一块抹布上上下下擦拭一扇门板,她的身边放着一只鲜红色的塑料桶。
这是谁?我心里嘀咕。
我扫了她一眼,就要拔腿往上走。谁知就在这时,小艾却一下把我的手给攥紧了。我被她这一捏,一下子停下脚步来。
我转头朝她看,不知她什么意思,只见她狠狠咬着嘴唇,死死盯着那个人的背影不放。
“怎么了?”我朝她做了一个嘴型,但没出声。
但小艾慌张地摇了摇头,没作声,样子很紧张。
二楼的过道里就我们三个人,不知道那人知不知道她的身后有两个人,但她显然当作我们不存在,一直背着身子上下擦个不停。
我突然觉得情况不妙,却又不敢乱说话,情急中指了指走廊另一头大奇的房门,朝小艾示意一下,意思是要去找大奇他们。
小艾慌忙摆手,然后开始用力推我往三楼走,边推边指着我的脚,意思是让我轻一些。我俩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同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人有没有跟上来。但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一直背对着我们,我们看不见她的表情。
好不容易捱到三楼,我轻轻拧锁开了门,然后两人赶忙闪身钻进屋子里去。
一进屋子,我这才发现自己头上渗出了汗,心里七上八下。
我慌忙问小艾:“那女的怎么回事?”
小艾惊魂未定地说:“那天就是她!”
“哪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闻到那股臭味儿的那天,当时就是她迎面走下来的。”小艾盯着我低声说。
“你是说……那天是她身上的味么?可刚才我怎么没闻到?”我说。
“不知道不知道,赶紧把门锁好了!”小艾慌乱地走到门边,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这时我开始心有余悸,坐在床上开始阵阵发冷。那他妈的是人是鬼?前几天怎么一直没见过她呢?还有那股怪味儿,跟她有什么关系么?
我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刚才上楼时的场景,还有那女人的样貌——她个子不高,从后面看黑瘦黑瘦的,头发花白了一半,估计岁数不小了……
这时,我突然想到大奇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半夜隔壁那哭声是个女声,好像岁数还有点儿大……
岁数还有点儿大……
我回味了两遍这句话,同时想象着那女人的模样,忍不住一阵哆嗦。
同时脑子里一股直觉逐渐清晰起来——可能真他妈的见鬼了……
又到了晚上。
这两天的晚上都很难熬,不是无事可做,而是做什么事都无法专心。
半夜里,强劲的山风不时刮过玻璃,震得玻璃“嗡嗡”作响,电视机在屋子的一角独自响着,还有其他时不时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声音,我不时竖起耳朵一一分辨着,心里一直绷得很紧。
小艾早早就合衣躺到了床上,捧一本随身带来的杂志翻来覆去地看,时不时大喘一口气,看得出她也静不下心来。时间逐渐在屋子里分分秒秒爬过,又快半夜了。
我爬下床,把响了半天的电视机一把关掉,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又想起什么,走到门边,检查两道门锁都一一上好后,这才放心关上灯,快速跑回床上。
我拉住小艾的手,两个人一起钻到被子里,只留个脑袋在外面,电暖气在旁边点着,背后仍是阵阵发凉。
我这时候定定神,拿过手机,给大奇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后,电话终于接通了,我这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喂,怎么样?今天没事吧?”我问。
“没事,我们现在没在家。”
“啊?这么晚你们在哪?”
“我们下午在村里跟他们打扑克,打到刚才才散伙,靠,现在不敢走夜路回去了,就准备临时睡这了。哎对了,你知道不,明天就是清明了,我们打算等明天过去了再回去住……”
“清明节?”我问。
“是啊,就是明天,我总感觉那招待所的二楼有点阴,所以我看明天还是先不回去住了……你们要不要也来村里住一天?”
“再说吧。”我打断他。
实际上,我被他几句话说得突然特别心慌,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我们匆忙挂掉电话。
“清明?哪天?”小艾扔下杂志问我。
“早着呢,睡觉吧。”我含糊一句,边说边把灯关了。
刚才电话的内容有些突然。黑暗中我偷偷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11点多了,离那“清明节”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妈的,怎么说来就来了。
我静静躺下来,感觉脑子里有些空白。12点以后,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我胡思乱想着。
现在这招待所里可只剩下我和小艾两个人了……哦不,还有楼下的马大爷。那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明天得好好问问马大爷。
据说桃木可以辟邪,但不知这床是什么材料,我把身子往床里挪了挪,合上眼,尽量不再胡思乱想,希望尽快睡着。
我想,即使会做噩梦,梦里也安全得多。
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见房间的窗帘已经隐约亮起来了。
我意识到白天到了,于是叫醒熟睡中的小艾,然后穿上衣服。
电暖气烤了一宿,屋子里暖烘烘的,昨夜颤栗的一幕幕,逐渐在柔和的阳光下变得陌生。
好像清明的白天也并无不同,我的心情一时间开朗起来。
今天学校没有安排活动,我俩洗漱过后,就出门了。
我们一起走出门,我左右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我暗自松了口气,然后神经质地耸起鼻子闻了闻,也并没有那天的那股气味,农村早晨的空气好极了。
我们下到一楼,再绕过前面的一道弯,就到正门。
然而刚走到那个转弯,一只眼,紧接着是一张完整的脸,猛然闯进我的眼眶——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女人!
她的眼神并没什么特别,只是显得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拖把,我和小艾闪躲不及几乎撞到她,她却擦着我的衣襟停了下来,然后自然地闪身给我们让出一条路。
她贴近我的那一刹那,我盯住她的脸看,但她却并没有看我,而是低下头,快速从我身旁走掉。
小艾马上用力拽我往前走,不让我继续多看她一眼。
我们快步走到传达室的时候,我偷偷回头一看,那女人已经不见了身影。我从小窗户往传达室里一看,看到那马大爷还在一口一口吧唧着老旱烟,时不时鼓起腮帮子喝一大口茶。
我给小艾使个眼色,然后我俩定了定神,走进屋子里。
我套近乎地说:“马大爷,起那么早啊?”
“嗯。”他转过身体看看我们,然后呵呵一笑,“看门儿么,睡不着觉。”
“呵呵,马大爷在这待多久了?”
“这招待所啊?待了有大半年了。”
“是啊?哎,对了,刚刚我看见一个大姐上楼去了,她是……”
“这打扫卫生的。”他接上我的话。
“哦哦。”我点点头,稍微放下心来,又说,“好像……那大姐不怎么爱说话啊?”
“嗯。”马大爷抽了口烟,好像不愿多说。
我意识到自己该走了,于是起身和他道别,然后和小艾走了出去。
我们几步走到楼外,楼门上方是一块波浪形的塑料遮雨板,绿色半透明的,这时我发现遮雨板的上方黑乎乎一团,并且从边缘伸出了一小段东西来。
小艾也同时发现了,我俩仰头边看边走出去,只见那是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棕黑色,半尺多长,从遮雨棚的边缘伸了出来。
我睁大眼睛分辨了一下——那像是一截翅膀似的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小艾一边看一边问我。
我摇摇头。之前这棚子上没有这东西,我只觉得蹊跷。
“我叫马大爷过来。”我转身走进去。
过了一会儿,马大爷手拿一根竹竿走出来。
“就在上面。”我指给他看。
马大爷用嘴叼住烟斗,眯缝眼朝上看了看,然后伸长了竹竿,一下一下拨那东西。
那东西本身一动不动,只随着竹竿的拨动慢慢往外移。
没拨几下,我的想法就得到了印证——那果然是一截翅膀,一只完整的展开的翅膀露了出来。
那翅膀长约一尺,宽也快半尺,毛茸茸的像把大毛扇子。
马大爷的手没停下,用竹竿顶了顶那翅膀的根部,扣住了,然后用力往外一带,只见一团黑影就势坠了下来,“扑”地一声闷响栽在了地上。
我一下子凑上去。什么玩意?!
只见好大的一只鸟,两翅摊开,脸朝下一动不动,死了。
马大爷小心用竹竿拨了拨鸟头,那鸟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候,马大爷把竹竿插到那鸟的翅膀底下,加力往上一挑,那整个鸟就翻了个个儿。
我这回才看清那鸟的模样,只见那鸟生得极其怪异,浑圆的一张脸,鼻喙短小,两只眼一只闭着,一只圆溜溜地睁着,朝上不明不白地看着什么。
我刚想问是什么鸟,马大爷却立刻一缩手,把竹竿往地上一丢,大步走开。
我觉得好奇,跟在他后面问了句:“大爷,这什么鸟啊?”
马大爷转过头看了我一看,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楼对面的山,低声说了一句:
“猫头鹰。”然后扭头就走。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猫头鹰。
我斜眼看了看楼对面的山,看到了点点灰白色。那不知是谁的坟墓。
那坟墓周围影影绰绰的有东西在动,我定了定神,发现山上有人在走动。
对了,今天是清明……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猫头鹰的出现意味着什么,而身边的小艾已经抓住我的手,开始发抖了。
“怎么了?”我问她。
“那是猫头鹰。”她一脸心事地说。
“猫头鹰怎么了?”
“你不知道猫头鹰是报丧的么?”
“报丧?”
“是,他们说这个很准的!……对了,你赶紧打电话问问大奇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事!”
我糊里糊涂地掏出电话打,拨号码的时候才想明白“报丧”的意思,于是手指也不自觉地开始抖起来。
同时,我又想到了那个女清洁工,这几天总看到她在我眼前晃动,我总觉得她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什么不可知的东西……
一时间,脑子里混乱无比,我只想快把电话打通。
电话嘟了几声后终于接通,对方并没有说话,我只听见一阵嘈杂的动静,有男人也有女人,还有乱七八糟的杂声搀和在一起,让我一时摸不到头脑,我正待说话,突然之间,一切声音全中断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