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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北都国,几乎都被他走遍了,没有人能告诉他,他接下来究竟该干什么?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只一意孤行。
可,自从遇上了君歌,她每说一句话,他的心每每乱一次,直至此,他的心已经乱成一团了,理不清。
他越去想,越乱,看着君歌这张痛苦沉睡的脸,更乱,乱到痛,痛到麻。
好像,心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任某些事,某些话浮起,把他顶到半空中,不能左右自己。
君歌,你快醒醒,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快醒醒。
落花回头看了一眼祝子鸣,他将头垂在床沿边,手紧紧握着君歌的。
这一幕,看得她直想落泪。
正想大步走出去,与流水碰了个正着。
“我把相士给请来了。”
“快,相士快快请,我家少爷正等着你救人呢。”
祝子鸣把位置让给了相士,“麻烦你快给她看看,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莫要着急,这有因总有果,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从因果轮回中解脱出来的。”
相士落座,看了一眼祝子鸣,那些话仿似故意说给他听的。
是啊,因果轮回。
君歌有今天,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祝子鸣深深吸一口气,不敢再与相士那沉稳宁静的眼神对视。
“每日的药可都有服下?”
相士本是问丫环的,祝子鸣却抢先回答道:“都有,都是按相士吩咐每日三次,每次煎煮两个时辰。”
“那就好。”
相士把着君歌的脉,继续问道:“少夫人是否服了这些药,却不见成效,反而没精打采,奄奄一息的样子?”
“是,都说中了。”
废话,他天下第一相士怎么能说不中。
“这就对了,若是服了这些药有明显的效果,少夫人她就不是人,是神了。”
相士把完脉,侧头看了看祝子鸣,满眼笑意,“少爷莫需担心,少夫人这毒一时半会儿是解不了的。但,绝无生命危险。”
“那怎样才能解毒?”
“莫急!”
相士二话不多说,只字不提解毒之事,沉稳又老练,“少爷可曾记得,老夫说过,这少夫人因中露娇人之毒,将终生不育。”
“记得,相士还说君歌将落下终生痛病。”
相士笑了笑,点点头,“记得就好。”
“既然你贵为天下第一相士,又精通医术,那肯定能预测和掌握君歌的命,对吗?”
“非也!”
“那你倒是有办法让她醒过来,让她活下去吗?”
他们的对话,外厅的祝老爷都听见了。巧儿扶着他走了进来。
祝子鸣回头一看,无力地道:“爹!”
老爷子不顾祝子鸣,走到相士身前赶紧问道:“相士方才说什么?谁终生不育了?”
祝子鸣回答说:“是君歌!”
“此话怎讲,相士不是说这天下之大,能为我们祝家添子的人只有她君歌了吗?”
“老爷莫急,老夫自有办法,只是操之过急的话恐怕会弄巧成拙。请大家不要追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结果之时自会到来。”
相士就是相士,说话也这么高深莫测,还不许人问个究竟。
可,祝老爷不得不相信这相士的话。毕竟,他是迷信的。
相士吩咐说:“日暮前,九少夫人就会醒来。接下来的几日,情况不会好转。可,几日后,你们又将见到生龙活虎的她。只是,日后每逢月事,都将是她的痛苦之日。”
他接着说:“九少夫人沾不得冷水,一滴不可,每日的药不可断。府上应多安排给她补补身子。其实,并没什么大碍,不关生命危险,所以请老爷和少爷放心。日后,老夫会每隔半月来诊病一次,请大家莫要急于求少夫人痊愈。”
第六章赌局(1)
屋内只剩下祝子鸣一人,一室的死寂。
相士走后,他先后把丫环们打发走,最后连祝老爷子也给赶了出去。
他要一个人静一静。
君歌睡着。
四周都是暖暖的火炉,高床软枕上,那个本该觉得舒坦的人看似睡着了,却让人揪心地疼。她紧紧皱眉,该是噩梦了。
“君歌,你什么时候醒来?”
窗外,看不见夕阳。他多盼望时间走得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直到日暮,她就会醒来了。
他把君歌冰凉地手放进被子里,吩咐门外的丫环又抱来了一张厚厚的虎皮毛毯,亲手给她盖上,眼睁睁地看着她沉睡并痛苦的脸,又转眼瞧一瞧窗外,依旧不见夕阳。
索性,他几步走到窗前,倚靠它,静静看那外头的一地阳光,明媚而生气。
他数着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看飞燕横过眼前,看白云漂流过去,看冬日里的腊梅花瓣片片飘落。
天向梅梢别出厅,
国香未许世人知。
殷勤滴蜡缄封却,
偷被霜风折一枝。
他心中默默咏着这诗,看片片飘零的梅花瓣,浅黄了整个海棠园。心似此景,有些凄凄冷冷,零零落落。
日暮,你何时才来?
君歌眨眨眼,意识尚且恢复了三分,记得自己要喝药来着,怎么躺床上了?
再眨眨眼,觉得眼皮好重,没有力气睁开,似乎有人用线把上下眼皮给缝起来了,用力才能扯开。
终于,看见些许光明,渐渐明亮,阳光弱弱地散进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映下来,显得那样孤孤单单。
她一猜,便知那人是谁。
可,懒得理会,管你站在窗前多久。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渴。
口渴,很渴,好想大口大口的喝水。
慢慢地下了床,她扶着床前的软椅小心走到了桌前,来不及将壶中茶水倒出来,直接一把捧起茶壶仰头喝了起来。
茶水很凉!
一口下肚便是冰凉沁心。
可她,实在是太渴了,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说,那天下第一相士吩咐她不能沾冷水的时候,她沉睡着,哪里知道自己不能喝这凉透的茶水?
该是喝水的动静太大了,惊动了窗前发愣的祝子鸣,他一回头,便看见君歌仰头猛喝着壶中的水,大步走来,“你干什么?”
君歌哪里有空理会他,接着大口大口地把水灌进自己的肚子里。可,还没让她喝个够,祝子鸣已经抢了她的壶。
她本是女子,又病央央的,怎能跟他动手,无力地瞟他一眼,“还我的水。”
祝子鸣不再有以前那般自然的微微笑脸,一脸严肃,“你渴了就跟我说,以后这凉掉的水一滴不能沾。”
君歌轻轻眨了眨眼,气若游丝,“呵,我喝什么水关你什么事。”
祝子鸣拿开茶壶,目光里没有笑意,有的只是那在君歌眼里的自作多情,“从今往后,你喝什么,吃什么,我管定了。大夫说不能沾冷水,就一滴不许,你等着,我给你娶糖水来。”
祝子鸣拿走了冷掉的茶水,从那拱门走了出去,门帘被他撞得叮当作响,听来那么刺耳。
君歌脸上掠过一阵嘲笑,不去细想什么,只感觉自己好冷,方才的渴意在那凉凉的茶水下肚以后,暂且消失了。
虽然不渴了,那寒意又袭来,冷得她直哆嗦。
很快,丫环梅香进来了。
之前,君歌似乎听见祝子鸣在门外说了些什么,那梅香一进门,就把她往床上扶,好生地给她盖了被子。
虚弱的她,任梅香忙活,连说不的权利也没有。
实在太冷,实在太没力气。
不一会儿,祝子鸣端着托盘进来,热气腾腾地轻烟从两个碗口冒出来,传来交错的香味。
君歌一闻,好似姜,还有鸡汤的味道。
祝子鸣坐在床前,“是要喝姜汤,还是鸡汤?”
好像不怎么渴了,她看了看盘里摆放的两口青花瓷的漂亮大碗,一口盛着暗黑的姜汤,一口盛着浓浓的鸡汤,“都喝。”
“把茶几摆上来。”
祝子鸣吩咐丫环。
“是,少爷。”
很快,梅香弄来一个刚好合适摆在床上的茶几,上面雕着工艺复杂的祥云图案,桌面是平整的格纹,桌角有好看的梅朵浮雕图。
若要把这些东西拿到她上辈子生活的地方去,那可都是古董啊。
君歌感叹,祝家真是有钱,这茶几不应是本朝的,不知道祝子鸣收藏了多少古玩。
懒得去想了,君歌待祝子鸣把盘放到茶几上,一伸手出去,想了想,还是先喝鸡汤吧。
“慢点,没有力气就让我来。”
君歌不给祝子鸣好眼色,从他身上粗略地扫了一眼,又很快把视线收回来,淡淡地说:“我自己有手。”
鸡肉被炖得软软的,那肉又嫩又细,不用嚼力,就下肚了。
营养品就是好,一下肚,身子就暖了些。
祝子鸣真该对她刮目相看,短短片刻时间,她连汤带肉把碗里的东西吃了个净,连骨头都不吐的。
也难怪,这汤是他和老爷子特地吩咐厨房做的,足足从辰时炖到现在,鸡骨头都炖软了。
真好,既补了蛋白质,又补了钙。
君歌抹一抹嘴,道:“梅香,过半个时辰把我的药端来。”
祝子鸣看她,太夸张了。
他本担心,她不会吃他拿来的任何东西,会记恨他。可事实上,她几乎把他一大活人当空气了,放心地吃,放心地喝,丝毫没有先前的恨意。
这样也好,能吃是好事,病就会好得快。
祝子鸣悄悄觉得欣慰,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怎么醒了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按理说,肚子饱饱该下床走走,运动运动。君歌想了想,倒头就睡下去了。
那祝子鸣一看,“你就睡了?”
她睁开眼,“怎么,少爷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你……”
“有话就说。”
“你真的没什么事了?”
她直直地看着他,不喜不怒,“我好好的,等着少爷您来折磨我。放心,我没那么快死去的。”
第六章赌局(2)
“你……”
祝子鸣一脸气氛,好心关心她,她却净说风凉话。
懒得跟你说,他立刻从床头起了身,转头离去。
见祝子鸣走后,君歌下了床,在屋了里走动走动,若不是因为身子太虚,她还真想披件披风到院子里走走,看看夕阳下的梅花,至少不会现在这么闷。
真如相士所说,几日后,君歌气色大好,渐渐地又生龙活虎的。
每日,不用丫环提醒,君歌都会照常地吃饭喝药,决不疏忽。老爷子也会每日一早一晚地来探病。祝子鸣也来。
可是,君歌总跟老爷子有说有笑的,那祝子鸣站在她眼前,简直就是一桩木头。她几乎视作不见。
气得那祝子鸣,索性不来探望了。
也不知怎的,心里乱乱的,祝子鸣找不到原因,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书房,生意也懒得打理了。
如君歌所说,他的书房里溢满了兰花的香味,扑鼻,迎面,满满的。
他站在书房中间,看着各个角落挂的香囊,还有那古老的香熏铜鼎,突然怎么看怎么烦。
“落花,流水。”
门外的落花流水各自手握软剑一左一右地端正站着,闻声,立即应了,“少爷有什么吩咐?”
“你们进来。”
“是!”
门咯吱地响了,一道白光映进来,好刺眼。
祝子鸣手中的折扇指了指那几个窗户口,“把窗户都打开吧。”
“是,少爷。”
“还有,这儿,那儿,那儿,还有那儿,把这些东西都给我退出书房。”
落花流水不解,疑惑了,“少爷,这些兰花香一直摆在书房里,都好好的,为何要撤走呢?”
祝子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唉……”
不想解释太多,“都撤走吧,该扔的总是要扔的。”
“可是,自从跟了少爷,你从没有离开过这兰花香味的,都八年了,怎么突然就不喜欢这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