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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尹琪才在家族生意里有些地位。就想着拉着外人搞动作,确实激进了点。
说着,梅甲鹤又进来了。两人立即打住,他将一只紫砂器放在两人面前的高脚桌上,指着它道:“这只瓜式水丞是一位大师前段日子随手所做,烧出来不过两天,它的样式和做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很容易模仿,要点是做出这一条条瓜棱,今日我便要你们两个模仿这水丞来制作。”
他停顿了一下,问陈小安:“你可做过非壶类的紫砂器?”
陈小安点头:“做过的。”
梅甲鹤又对苏铮说:“苏铮,你虽然一直都是做壶类。但事实上紫砂一类并非只有茗壶一种。像文房雅玩、各种摆件挂饰,其实都是其属支。这只水丞与壶不同之处无外乎它没有柄,没有流。实际上难度还要小些。它属于筋囊货,怎么制作筋囊货前日我也教过你,你能做得出来吗?”
苏铮盯着那只水丞,点点头:“梅先生放心,我可以的。”
梅甲鹤满意地笑笑,转身出去了,为了以示公正,房间里还留下两个侍女,就坐在一旁陪伴着整个进程,紫砂界里的各种比试为了怕发生作弊情况,有人旁观是很常见的。当然壶艺师上了品次之后,或者有独特技艺不能为他人窥视的,自有旁的规矩。旁若无人是每个壶艺师必须具备的心理素质。
苏铮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制作,突然有两个人坐在近处睁着大眼,多少有些不适应,但她很快就无视了那两人,争取到陈小安的同意后,就先将水丞拿到手里小心翼翼又全神贯注地观察水丞。
这是一只南瓜形的水丞,小口,内敛,腹部鼓起,平底内凹,通身出瓜棱,一共是十条瓜棱。它是掀盖式,盖纽就是瓜蒂。通身紫红色的砂泥,显得细腻而光亮。
虽然说是大师随手所做,但大师就是大师,这水丞无一处瑕疵,形象逼真,仿佛就是经年的典藏品,完全不是大街上所处可见的大路货可比。
她欣赏完了,就把水丞给陈小安,自己闭目凝思片刻,动起手来。
无论是哪一种类型的紫砂器,头一步打泥片都是一样的。
而筋囊货和圆器一样,都是用打身筒成型法。
先把泥片围成泥筒,调校端正,随后先打下半身筒,再打上半身筒,逐步收口。水丞的上口很小,需要一定的技术才能收得到需要的口径。
水丞只需要底片,不需上方的满片。她就粘接上底片,再用薄木拍子旋压旋搓,或按或提,将空心的坯体做出鼓腹的形状。因为上口太小,这个步骤难度不小。接着还要用木拍、篦子等物规范形状。
制作泥坯时有些步骤是需要坯体具备一定的湿度和硬度的,正常情况下,这就需要时间自然而成,所以一件作品往往不能一蹴而就。
比试的时候自然不能一等好多天,在这里有时候是不顾忌湿硬状态,有时候也可以放在接近火焰之处进行烘烤,或者拿把扇子给坯体扇风。当然这一切人为操作,都会造成一定的瑕疵。
此时采取的措施就是用火炉来烘烤。
苏铮将身筒烤了一会,同时腾出手来制作瓜蒂壶纽,壶纽大致成型,她估计火候可以了,便取来身筒放在制作台上,用规车找出瓜棱线点,用尺子和尖刀将个点连接起来。
这个水丞的瓜棱实际上是最关键的一部,苏铮做得格外小心细致,务必是每一条线的间隔一致。
校对无误后,她左手握着身筒,右手拿着一把竹尖刀,照着身筒上的筋纹线,由筒底到筒肩,用力均匀地压过去。之后又逐渐变换工具加工,使筋纹阴阳分明……
制作从清晨一直进行到中午,等苏铮放下最后一样工具,松出一口气,才发觉已然饥肠辘辘。
往旁边一看,陈小安也已经做好了,正拿明针进行最后的精加工。
见她停手,陈小安笑笑,也停下来。
侍女见了,一个去通知梅甲鹤,一个体贴地送上热乎乎的茶点。
苏铮起身到一边的桌上,抓了一块糕点往嘴里塞,一边道:“饿死我了,每次制作完成都特别饿。”
陈小安早就没了最开始的拘谨,也痛快地吃起来:“师父说这是因为心神太专注,不知不觉就饿了,而且还累得慌,自从学了紫砂,我每天沾上枕头就睡,沉得跟猪一样。”
苏铮深有同感地点头,点着点着想起自己没那么容易入睡,又摇头,忙得差点把自己给噎住,急忙灌了一大口茶。
两人还没吃好,梅甲鹤就来了,他们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立正过去垂首听训。
梅甲鹤先看了看陈小安的,笑道:“知雪堂的比试上我就发现你是观察最懂得观察的,做出来的那个茄段壶既形象逼真,还很有一份灵气,如今这个瓜式水丞也做得不错,模仿得非常像,简直一模一样。”
他拍了拍陈小安的肩膀:“不错,以后也要这样,多用自己的双眼去观察身边的一切,接着还要学会如何将那些东西放到自己的作品里,这可不是光光模仿就行了,要用心琢磨。”
陈小安简直要热泪盈眶了,一个劲地点头。
梅甲鹤又踱步到苏铮的制作台前,拿起了她的作品。
苏铮不得不承认,自己蛮紧张的,就好像小学课堂上回答问题等待老师公布是正确还是错误的时候,手掌心热乎乎的。
这可是第一次梅甲鹤验收她的成绩,是第一次梅甲鹤给她点评。
她的目光落在梅甲鹤拿着泥坯的手上,不大敢去看他的脸色。
梅甲鹤这回要看得久了一点,就在苏铮有些等不住的时候,他笑道:“你也是啊,一如既往。”
这是褒是贬?
苏铮不解地看着梅甲鹤。
梅甲鹤给她指着泥坯:“这件泥坯,给我的第一印象,压色匀和,光润夺目,你的精处理很到位啊,几乎看不见硬伤,几年的壶工也未必有这份功力。”
苏铮的心就放下了几分,随即又有点往上提,夸了之后该是损了吧。她端正神色,等着后面的话。
梅甲鹤接着却道:“还记得肖筱吧?”
苏铮一愣:“记得。”如今她人还在大牢里吧?苏铮不明白为什么要提起她。
“昨日她被提讯,提到你,其它被她掳去的人她都灭口了,独独留下了你来,问起原因,她说正是因为你这手艺。”
第164章 容貌相似
“你对紫砂泥的把握,颇有些天分,知道怎么做才能将其最适合最完美的一面表现出来。”梅甲鹤坐下去说,“或是波澜或是安闲,或是洗练或是灵巧,都表达得很到位,这不仅仅是经验可以累积起来的。为什么制壶的人这么多,大多却都是普通壶工,只有寥寥几人被称为大师?做死物还是有精神的活物这是致命的区别。肖筱就是看重你这一点才起了惜才之意。”
梅甲鹤说着叹了口气:“我不是做壶的,叫我动手做一只壶,可能三把两捏,那泥料就散了,我就一张嘴皮子动得比人家厉害,在技艺这方面我没什么能再教你了,往后你不妨试着创作自己的东西吧。”
苏铮还没什么反应,陈小安就抽了一口气。
创作自己的作品?
普通艺徒哪个不是在师父身边跟工个好些年,熬到一定火候了,才能开始动手制坯。起初莫不是制作那些大路货,一边练手艺一边还要给作坊里增加收入的,接着是各种模仿各种学习,如此又熬了好几年,有一定成就了,得到师父的允许,才有资格说自己进行创作。
陈小安自己算是幸运的,早早跟了姜师傅,又因为是唯一的徒弟而被寄予厚望,饶是如此,姜师傅也说要给他磨练个两三年再提创作的事。可苏铮成为梅甲鹤的学生还不到十天,基本功只怕都还没练扎实……
陈小安有些羡慕又有些敬佩地看着苏铮,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要更加努力,不能落后人家太多。梅先生说了,他做出来的东西也是有灵气的,不是那些死沉沉的匠物。
苏铮得到肯定。心情就飘乎乎的,虽然梅甲鹤说她模仿的水丞和原物形状大小有所偏差,以此训诫她基础功夫还不过硬,要她勤加练习,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下午她买了几道好菜,准备下厨做一桌丰盛的来庆祝。
灶上刚点起火,家里的小狗忽然汪汪叫起来。接着院门就被拍响了。
她很奇怪,看时间,这会儿婉约和苏觉还没到回家的时候。他们家现在一个个都是有工作有单位的人了,平时都忙碌得很,不到点不回家的。
“苏铮在家吗?”外面大嗓门叫着。苏铮皱皱眉,擦干净手将门开了一小道:“你们是?”
外面穿着灰衣的两人一副寻常百姓的打扮,一个和气地说:“苏铮姑娘是吗?我们奉钦差大人之命请你走一趟。”
苏铮心里一跳,猛然想起颜独步提醒的那些话,心说终于来了。她警惕地看看他们。皱着眉道:“钦差大人?既是钦差大人问话,是公事吧,怎么不派官府的人来,你们是什么人?”
门外两人相识一笑,说话的那个从腰间掏出一个金晃晃的小牌子:“这是我们钦差大人的令牌,大人料到你可能不信。特意命我等带着此物前来。”
苏铮盯着那令牌看了两眼,撇撇嘴角:“那你们钦差大人有没有料到,我只是一个乡野小女子。从未见过什么金牌令牌,也不识货,但却是知道这种东西打铸金银器事的店铺里随手就能弄出一个,我怎么知道这个是不是真的?”
那人变了脸色:“大胆,竟敢说钦差大人的令牌是伪造的!”
“我只是担心有不法之徒借着钦差大人的名义招摇撞骗。”苏铮状似天真地道,“不过未免错怪好人,我老师就在后面的青梅巷梅府,我要不先去请示一下他老人家?”
苏铮仔细观察这两人的表情,发现他们僵了一会,又凑在一起背身商量了什么。回过身来便说:“如此也好,还请姑娘动作快些,莫让钦差大人久等了。”
苏铮双眸微微一眯。又说:“不如两位大哥随我一起过去吧,要是老师同意,我们就直接去见钦差大人,岂不更快?”
两人痛快地答应了。
苏铮更加纳闷,带着他们去了梅府,等了片刻,老李笑眯眯地将令牌送出来:“老爷已经看过,这令牌是真的,小苏啊,你就跟着他们走一趟吧,钦差大人人很宽厚,你不要害怕。”
又招苏铮稍作移步,低声说:“这些人做事就是这样,不喜欢通过官府的手,如今肯让梅府知道,就是走了明面,相信他们不敢做什么坏心的事,你只管放心地去。这两个人武功都不俗,可要心里有数。”
既然他这样说来,苏铮点点头:“一会儿我弟妹就要回来了,还望李叔照看一二。”
“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
苏铮跟着两人,坐一辆平平无奇的驴车,走了大约有一刻钟来到一座宅子的后门。又在里面弯弯绕绕了一阵,进了一个四面无窗的小房间。
房间里点着一盏油铜座灯,一个人拿着毛笔在记着什么,里面光线阴阴的,让人看了心里压抑,苏铮进去后那人便抬头仔细看了看她,问:“名姓?”
苏铮在他面前坐下:“苏铮。”
“年龄?”
“十五……不,十六了。”改户籍时改成了十五岁,过了一个年自然就是十六了。
那人笔下微顿,又看了苏铮一眼,摇摇头:“倒是看不出来。”
苏铮抿抿唇,那人又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然后就板着脸问:“有关杨花子劫持一案,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不得加油添醋,不得凭空想象,若是查实你供词有误,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