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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了一下,李馨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的说:“我听到他咽奶的咕咚声了,吃的真带劲儿。”
“嗯,男孩子是这样的。”
李馨有些失神,阿福敏锐的发觉她必然是想起了弟弟李哲。
“不知皇上会赐宴么?”
李馨回过神来:“要赐也是王兄和李信有份,我们不必。你饿了么?饿了就传饭了,反正行宫这边吃的很乱,有人吃两餐有人吃三餐,厨房总备着。”
杨夫人往外看看:“玉夫人和王美人好像走了。”
阿福也看,真走了。
她本能的松了口气。
李馨说:“走了正好,咱们吃不用应付她们。嫂子,我们可有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我时时想起你做的鱼汤鱼丸。”
阿福也想起从前,只觉得那时的快乐有如一场盛夏的光影,迷幻,短暂,令人着迷。
阿福让人上前殿去打听,回来时果然说,皇上赐宴成王和信皇子。
饭菜摆上来,李馨吃完一碗饭还要再添,笑着说:“我好久没吃这么多了,今天倒觉得胃口好。”
阿福倒不如平时吃的踏实,每样菜尝了一点点,吃了一碗饭。她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感觉到一种无法释怀的紧张。
李馨劝她歇一会儿中觉:“回来还要赶路回去,着实不近,路上又颠的很。”
阿福摇摇头:“睡不着。你呢?”
“我也不睡,咱们多说会儿话吧。”屋里没有旁人,李馨低声问:“我看你以前是认识王美人的?”
阿福点点头,这个事情她没有瞒李固,也没打算瞒着李馨。
“我曾经在山上服侍一位道姑师傅,她姓王。”
李馨诧异之后,出了会儿神:“她……你……”
看样子这事情实在让人抓不着头绪。
“那会儿我什么也没多想,后来她有天离开再没回来,我又进了宫,想不到会在这时这里再见。”
李馨摇摇头:“这事情我对旁人不会说,嫂子你也别告诉旁人了,只怕……”
“没别人知道的。”
“嗯。”李馨靠在凉榻一侧,看着阿福:“嫂子,你变漂亮了。”
“嗯?净说好听的。”
“不是,真的。我以前听人说,女人生完孩子,才是真正的女人了,这话真的不假。”
阿福笑笑。
李馨和她靠在一块儿,小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和固皇兄亲近,可是现在觉得嫂子更亲。”
阿福想,也许……虽然李馨不知道,可她们毕竟来自同一个世界啊。
阿福曾想过要不要和李馨说破此事。
不过,说不说,似乎也都不重要。
远远的,宫院深处隐约传来女子的歌声,听不真切。
“庭陬有若榴,绿叶含丹荣。”
阿福侧头倾听,随口问:“什么人在唱?”
李馨说:“怨女啊。”
可不是么,宫里就是怨女多。
“翠鸟时来集,振翼修形容。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幸脱虞人机,得亲君子庭。驯心托君素,雌雄保百龄。”声音似远似近,庭院里风吹的花叶沙沙作响,阿福怔怔的听完,李馨打个呵欠:“唱的是鸟,又何尝不是在说人。”
是啊。
鸟如此,人亦如此。
正文 七十 旧事二
阿福也迷糊了一阵,感觉脸上有些微微的痒才醒了过来。
李固坐在榻边,手轻轻搁在她的额头上。
阿福一动,他就微笑了:“累不累?歇的好吗?”
“没想睡的,不知怎么睡着了。”阿福在他身上闻到淡淡酒气:“喝酒了?”
“没喝多少,陪父皇。”
李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阿福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儿子在她身旁睡的正香,小嘴边有可疑的水渍——
嘻,流口水。
阿福靠着李固坐着,忽然想起一事:“阿信呢?阿信在哪里?”
李固感觉到她的惶然和情急:“别担心,没事儿的。他也睡了,就在西边屋里,他奶娘还有元庆守着呢。”
阿福松了口气,轻声说:“我……刚才担心,皇上是不是要把他留在这里。”
“父皇没提这件事。”顿了一下,说:“就算……那也要他再大些,五岁,六岁,能读书能懂点事才行。”
看来皇帝也明白,把一个完全不会保护自己,别人欺负了也说不出来的孩子放在宫中,那真是唯恐他死的不够早不够快。
那边屋里有声音,没一会儿元庆抱着李信过来了,小家伙儿眼没睁开,嘴里嘟囔着:“嫂子……嫂子抱抱……”
阿福把他接过来,元庆一头是汗,不知是急的还是抱孩子过来热的。
阿福抱着哄了哄,李信又沉沉睡了,头发揉的乱团团的,衣襟也都散了。
阿福把他放在儿子旁边,叔侄两个一起呼呼大睡。
“真像兄弟俩。”
“嗯。”
阿福发觉自己是把李信当成了另一个孩子来疼的。
李信的脸上已经可以看出极清秀的轮廓,真不愧是一代佳人丽夫人的儿子。
阿福的声音放的更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再过一会儿也可以,左右天黑时能到。”
刚出来半天,她已经开始想家。
是的,想家。
山庄比城里的王府更有家的感觉。那样安静,恬然,风静静的吹过,庄里引了一条溪,原是为着赏景,阿福她们开了地之后,也用那水浇菜浇花。
菜长的极好,自家种的东西,吃起来特别香。
“那就走吧。”阿福不想在这里多留。
这座行宫,和皇宫一样,带着一种沉郁的感觉。
让人觉得待的久了,就会被这里同化,被这种郁气淹没。
小李信和小李誉被人抱着,像小猪般都没有醒。
阿福他们出来时,高正官来相送,来时轻车简从,去时却多了好几辆车,装着各种赏赐之物。阿福抱着儿子上车,李固坐在她身侧。
车帘放下,马蹄声声,马鞭脆响,还有车轮轧轧的声音,人们招呼着“让道”“坐稳”,一片喧嚷。阿福靠在李固怀里,低头看儿子,小孩子八成听力发育还没完全,这样吵,也不醒。车帘半挂着,透过垂纱可以看见两旁的景色。如烟垂柳,火辣辣的杜鹃以及东苑高大宫墙都在向后退去。
等那深色宫墙从视野中消息,阿福终于彻底的舒口气。
然后,李固似乎也放下了什么包袱一样,整个人也松懈下来。
两个人都有些为对方的表现诧异,然后阿福先笑了。
李固发觉她在笑,肩膀轻抖,胸腔震颤。
还有,身边人心情愉悦时,就算他看不到,也能感觉到弥漫在身周的轻松快乐。
阿福有些自嘲的说:“真的轻松日子过惯了,到了规矩大的地方人就不自在。”
李固握着她手:“我也是。”
五十笑百步,夫妻俩都一样。
车子走的快,午后的阳光炽烈,车子走起来便能感觉到有风,车窗边的纱帘飘动,远望出去的景色因为那纱色的遮掩,时而清晰,时而朦胧。风吹来草木的气息,青涩,自然,淳朴。远远的田野里有劳作的人,看上去像一张画里画出来的景致。
“阿福。”
“嗳?”
李固没说话,只是偏过头,唇轻轻在阿福的脸颊上蹭过。
那微微的痕痒,一直触动到人心底。
他的气息恬淡,这样的温柔。
阿福忽然想起自己醒时的感觉。
原来不是他的手的触摸,而是……
阿福微微仰起脸,唇轻印在他的下巴上。
“唔,变硬了……”
他们都在岁月里改变。李固成长了,阿福也是一样。
阿福说:“今天和三公主一起用饭,她还夸我变漂亮了。”
李固点头说:“是啊。”
“你又知道了?”阿福打趣他:“你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奉承。”
“不用看,我也知道。”
“对了,我们今天说起……王美人的事。她和……和母后是同一年进的宫呢。”
李固凝神听着,问:“与母后同年?”
“是。”阿福小声说:“还有说,她也是王家的远亲,但是她后来怎样,没人知道。也打听不着她为什么事隔多年又重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固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这些事,你不要去沾上。”
阿福能感觉到他的关切:“我知道。就是我们私下说一说,我也并没有要刻意打听。只是——你知道,我心里总是放不下这事。到底,我和她是旧识。”
李固安慰她两句,眼微微眯着,脸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马车一路走的很是平稳,中间停下来一回,稍事歇息又再上路。太阳快要落下去,天边映染成一片橘红的霞彩绯色。这样看出去,原野莽莽,天地平阔,弄人荷锄相唤而归,远远驻足遥望这支从大路上行过的车队。
这样的宁静,几乎让人忘记了一场动乱刚刚结束,而人们仍然未从苦难中挣扎脱身。
远处可见炊烟袅袅,队伍前面有人喊了声:“要到啦!大家加把劲儿。”
后面的人哄然答应着,车子果然快了不少。
阿福精神一振,李固笑着说:“不用急——还是你饿了?”
真的饿了。
今天在外头没像平时在家中一日吃几次汤羹膳食,阿福的嘴和胃都养娇了,李固笑话她:“这就是由俭入奢易。”
“不是……”阿福脸有点红,解释说:“就是回家高兴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嘛。”
李固说:“正是。”
终于回来了,哪里都没有在家好。
正文 七十 旧事三(300加更)
“山庄里进了贼人?”阿福愕然,赶紧问:“有人受伤没有?丢了什么没有?”
“两个庄丁一个仆妇被弄晕了,正房,王爷的书房,夫人起居的几间屋子都给翻过……那贼人身手极好,被发现之后,还跃墙朝山上逃了。咱们的护卫人手不够,追了半日,还是追丢了……”
因为阿福他们今天出门,所以大部分人手都带出去了,刘润他们也都不在庄里。
就这么巧让人趁虚而入了?
李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丢了什么?”
庆和脸色极怪:“什么也没丢……”
李固揽着阿福:“我记得夫人房中有些摆件,还有首饰……”
“是,可是瑞云姑娘点了一下,夫人的东西都没丢,其他的也没少什么,不过书房案上的那个如意被打碎了。”
李固的脸色并没显得轻松。
贼不要钱,说明事情更棘手。
瑞云红着眼睛正收拾东西,阿福抱着儿子进屋。
“夫人……”瑞云眼泪汪汪的跪下了:“都是我的错,我要不是在绣房待那么久,也不会被贼人摸进屋里……”
阿福真想踢她一脚:“净说胡话。幸好你不在屋里,东西丢了就丢了,你要是在屋里,贼人进来你挡得住?白送了小命儿。”
紫玫在一边把她拉了起来:“快起来。这贼人要来又不是你的过错儿,别哭哭啼啼了,小心把小世子吵醒了。”
她这句倒真灵,比什么劝慰都有用。瑞云往摇床里的小李誉看了一眼,赶紧抹了泪站起来,说话还有点哽咽:“我刚才点过,东西是没有丢,夫人的首饰也一件没少。东西全翻的乱糟糟的,被褥也被划坏了好几床——”
她的表情好像那不是贼人干的,都是她干的,她实在罪恶滔天一样。
紫玫替阿福将外套解下,说:“快过来,别杵那儿了真没眼色。”
瑞云净了手,过来服侍阿福,把首饰摘去,头发放下来。头上沉甸甸的重量一去,阿福长长的松口气。
紫玫小声念叨:“夫人这些首饰也都是好的,下面这小盒子里的,随便拿件出去也够寻常人家吃喝一辈子,难道他们没看到这一盒?”
那小盒里面的珠钏簪环是几样很别致的,阿福从李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