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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手最巧的是瑞云,就着灯影穿七个针眼,她穿得又快又准。投针验巧的时候,她投的针却在水面上微微一斜,就沉了下去。瑞云一贯稳重,这会儿却露出失望的神情,有些怏怏不乐的站到一旁去看别人投。
其实这投针既是个技术活,也需要些运气的。
阿福笑着看她们一时喜一时愁,李馨倒对这个有些跃跃欲试:“听说这个投针是可以判吉凶,还能许愿的?”
“嗯。”阿福说:“针若浮着,便要看针动不动,针指哪头,还要看水中倒影。这个可有讲究,我也不是太懂,杨夫人知道的掌故多,你不妨问她。”
李馨果然请杨夫人过来问了两句,转头说:“嫂子,我也投针试试好不好?”
阿福抿嘴一笑:“好。”
李馨能有些兴致,也是挺好的事,总比事事都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要好。
李馨拿起针来也有些紧张,两手握在一起垂下眼帘,嘴唇微微张翕,听不清她在祝祷什么。
她的侧面极好看,就像是阿福从前在哪里看过的玉石美人雕像,肌肤细腻无暇,眉眼秀雅脱俗。过了片刻李馨睁开眼来,深吸了口气,将针轻轻放下。
这时候用的针绝非现代那种极有份量的钢针,为了绣出精美的图纹,最细的绣针足可当得“细如牛毛,纤若白毫,风吹得起,入水不沉”的形容,放在手上吹气都可吹掉,没有下过苦功的手,根本捏不住这样的针。
碗中的水是晒过的,映着星月灯影,李馨手一松,那枚针轻轻沾在水面上,颤了几下,微微又转了一点方向,确实浮在了上面,并没沉落。
“浮了!嫂子,针没沉!”
“嗯,好。”阿福笑着说:“看来巧姑也与你结了缘哪,刚才你许了什么愿了?”
李馨拂了下头发:“说出来,只怕就不灵了吧?”
阿福笑笑没有再问。
不过她心中倒真是有些好奇。
李馨……她会乞求什么呢?她要的肯定不会是一双女红巧手。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风,细细的绣针在水面上轻轻旋转,水面一下一下的轻微动荡,但是针并没有沉下去。
阿福夜里醒了过来,再也睡不着。
身旁李固也醒了,他先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才真正醒过来。
“怎么了?”
“睡不着。”
阿福没唤人,趿着鞋去倒了茶来。喝过了茶,更没有睡意。
“是不是今天过女儿节,高兴过头了?”
“今天我问阿馨了……”阿福顿了一下:“她说,不想困住高公子,所以……已经拒绝了他的情意。”
李固先是微微皱起眉头,在灯影下头,他的轮廓显得很柔和。阿福的目光投注在他脸上,就再也难移开。
这样看起来,李固和他们成亲的那夜一样,还是那温存多情的少年模样。
阿福枕着他的肩膀,宜心斋的厢房架构精致,窗子严齐,离花园近。风吹着花草树叶和池中的水气透进纱窗。
阿福给自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她轻声说了李馨的担忧,然后并没有说自己有什么主意和看法。
她也替李馨担忧,但是,在李固身旁,这些担忧和顾虑就像被风吹散吹走了。
她觉得心里安生踏实,只要有他在。
李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这事,我再考虑一下,总不能轻率。”
九十二 秋寒 一
李誉现在还小,不能学武。高英杰已经和李固说好了,要将自己的功夫传授给他。等李誉五岁时再正式习练,阿福想着要学武,难免要吃苦头,可是世上有什么事是不付代价就可以得到的?不舍得……也得舍得。
总不能因为样样不舍得,就把孩子娇纵成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
李固也学过武,他当年苦头也没少吃。虽然和阿福说的时候都是笑着说的,可是那种种辛酸苦楚……不下苦功,怎能有所成?
功夫现在是不急着学,但是师徒名分一定,高英杰便常过府来,有时便带些小礼物逗他开心,李誉还不懂得“师傅”两个字的意思,可是冲着那些新奇有趣的礼物,比如上次收到的那只草编蝈蝈,对高英杰也很是亲近。
阿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一句话。常言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别看李誉现在玩得欢,围着高英杰前后打转,将来……到了该压腿扎马步吃苦头的时候……有他哭的。
“对了,”李固想了起来:“皇上的年纪可是差不多了,前番还说要文武兼修,文有两位太傅了,教他武艺的师傅却还没有着落。”
皇帝要选个师傅,可比寻常人要拜师学艺麻烦多了。
“那,要找个什么样的师傅教导他呢?”
“这个么,看皇上自己的意思吧。”
阿福再入宫时遇到刘润,便提起这件事来。刘润先是笑,笑够了才说:“皇上昨天还念叨来着,让我记得提醒王爷别忘了这事儿。”
阿福也笑了。
李信虽然已经是皇帝了,可是很多时候,他还是更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好奇心强,还有点小任性。甚至,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有着英雄侠义梦。
阿福去探望何美人。
入秋来天气骤冷,何美人便病倒了。起初她自己和其他人都没当一回事,可是没想到一个风寒缠绵了大半月还没好转。
门窗都闭着,屋里显得气闷,药气弥漫。何美人倚着长枕,正在呆呆出神。
她年纪已经不轻,先皇去了之后,鲜亮颜色的衣裳,还有那些贵重华丽的首饰都不再穿戴,脂粉也不用,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来岁,鬓边已经有了白丝,拥着薄被,靠在那里,眼睛里死气沉沉的,整个人没有半点儿生气。
原本王美人生下的李晴是养在她这里,现在她一病,便让那个人抱到了宋美人处。
阿福进来时她要起身相迎,口称:“有劳成王夫人特意过来探望……”
“不用多礼,”阿福按着她不让她起身:“快歇着吧。今天医官可来过了?怎么说?”
一旁宫人代答:“医官说已经不碍事了,又开了张调养的方子,药还是要吃。”
“总也不见好,药吃着好像一点儿也不管用。”
“病去如抽丝,总得放宽心。”
阿福和她不是太熟,也只说了这些客套话。宫人端茶上来,何美人轻声说:“昨天得了消息,景慈观里的袁良人和韩才人……去了。”
她说的人阿福一点印象都没有。皇帝后宫里的女人太多哦了,一部分在京城的那次动乱中死去,其余的,就都送去了景慈观。宫中留下的只有生下过公主皇子的女人,不过寥寥几人。七公主的母亲宋美人为人沉默寡言,性情柔顺,七公主也和母亲一样,存在感低得惊人。阿福和她们母女说得话加起来……只怕十个手指都不用就数完了。
“还有,吕美人,听说也病了,差了人回话,请医官去看诊呢。我刚才打发人包了些药材,吃食,还有几件厚衣裳送去。”
何美人的口气有些兔死狐悲的凄凉。当年不管谁更得宠,可是眼下她们的身份没有分别——都是寡妇。她比那些女人强得太多了,因为她生了孩子,所以她可以留在宫中,不用到景慈观那种地方去过清苦的幽禁的日子。
“听说景慈观地方不大,就算是吕美人,也只有一间小房。才人良人多半是两人,三人的住一间屋子……”
何美人口气里有点庆幸。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有宽敞的宫室,有宫人服侍,锦衣玉食——皇帝去了之后,新皇帝李信还小,她仍旧被称为美人,享受着原来应有的一切供奉,只要她不犯什么错失,舒舒服服颐养天年是没问题。
要说何美人还有什么挂虑,就是五公主的终身大事了。五公主性子并不太好,何美人一方面管束不了她,可是想着她要是这个性子嫁人,将来恐怕过得难以如意,会吃亏。
阿福从何美人那里告辞出来,外面风有些凉,她把披帛拢了拢,瑞云轻声说:“海兰刚才过来了,说三公主请夫人过去说话。”
“我知道了。”
吕美人……
阿福想起来,印象中,她有二十岁了吧?二十出头的年纪,如果是在现代,那正是女人的黄金时光。可是在这里,一辈子全部的光和热却已经燃烧尽了,下半辈子再没有别的希望和出路。
这里对女人,是太残酷了。
阿福模糊的想,也许,有什么办法能帮一帮她……
李馨一个字也没提起上回那事。
阿福说了李誉拜高英杰为师,这几年他都会留在京中,口气是随意的,李馨似乎也没觉得这人,这事有什么特别之处,笑着招呼阿福尝点心。
她不提,阿福也不好再说。
虽然阿福总觉得,高英杰留在京城,固然是因为想教导李誉。可是李誉离学武的年纪还有很长一段时日,恐怕……高英杰对李馨,还是难以割舍吧。
李馨的神态越自然,越是不提高英杰,阿福却能感觉到她这种平静的,不在意的表现下面,一定隐藏着截然不同的心绪。
“嫂子刚才去看何美人了?遇到五妹了没有?”
“没见着五公主。”
李馨就笑:“她可不是那种能乖乖在屋里坐着的人。就算自己母亲病了,她也未必甘心捱苦侍疾。”
“嗯,天时不好,听说景慈观中去了几人,吕美人似乎也病了。”
“吕美人啊,她不必你我大多少……她好像没得宠过,丽夫人,玉夫人,接着还有王美人,就是没轮着她……”李馨像是想起了什么,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途,脸上的神情有些惊疑不定。
“怎么了?”
“没什么。”
九十二 秋寒 二
阿福后知后觉想起,知道吕美人来历的,不止自己!
李馨也知道。
就在当年太后赏花宴上,吕美人要开口唱去年元夜时的时候,自己听到了,李馨也听到了。
并且,李馨当时还打翻了酒壶——让吕美人只唱了一两句便没法再唱下去。
白天提起吕美人,李馨为什么那样讶异,因为她突然想起那时候的旧事,还是想起别的事?
再过一天,阿福听说李馨去了景慈观上香——自己去的。
没同五公主,也没邀自己。
阿福心中有些犯疑,不过自己家里也是一摊子事情要忙,转眼快到中秋,虽然并不能大肆节庆,可是人情礼节来往,秋衣预备,清点庄子上的收成,零零碎碎的事情说起来不多不重,可是一样一样安排起来,时间哧溜一下就跑了个没影儿,阿福觉得自己早上起来,送李固出门,料理了儿子,坐下来没忙两件事,就到了歇午觉的辰光,下午再陪儿子逗一会儿散个步,再处理两件家事,一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别说没有别的闲暇,就是想抽空做点针线也没有时间。以前没有这样忙——那是因为以前有刘润帮衬,许多事情阿福根本问也不要问,现在可没有那么便宜的好事了。
就是这样忙,阿福还得了消息。
吕美人病逝。
虽然也是先帝的美人,但是已经送到了景慈观,丧事办得极简,阿福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下了葬,不止悄无声息,简直是迅捷无伦。
阿福当然不是为了错过拜祭吕美人而懊恼。而是,她觉得……太巧了。
李馨前脚去过,吕美人后脚就病死了,这……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可是,虽然她和李馨关系亲近,有些话,还是不好说的。
比如,阿福现在不能问她,为什么你一去那吕美人就是死了?是你把她吓死了,还是……你把她放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阿福觉得后一个可能性更大。
她愿意相信是后一个可能。